“伏惟大行皇帝迈仁树德,覆焘无疆,昊天不吊,寝疾弥留,今月二十四日奄忽升遐,臣妾号咷,若丧考妣。乃顾遗诏,事惟大宗,动容损益,百寮发哀,满三日除服,到葬期复如礼。其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三日便除服。臣亮亲受敕戒,震威神灵,不敢有违。臣请宣下奉行。”
我执笏跪坐在诸葛丞相之侧,他站在大殿中央,正躬身向后主进表。他薄薄的丧服下是黑色的丞相官服,衣裳略有些宽大了,幸而朝堂无风,不然定是显出骨瘦修长来。
朝堂上有些许议论,所以我很惊讶为何我会在这个时候分了神。“满三日除服,到葬期复如礼”,噢,依礼天下臣民需服丧三年,纵是大争之世,三日也未免……
“昔者汉文帝薄敛简葬,命葬礼后三十六日除服,庶民持服三日,今大行皇帝功过文景,犹效简朴,真英雄也。”
这样的溢美之词,自然不必收敛声音。如此丧服行事,也真是方便了众臣。死不复知矣,大行皇帝诚然仁明,确会苦了有心人吧,我暗自叹气,不知是否眼花,丞相宽大的衣摆晃了一晃,复又熨帖如常。
“朕准奏。诸事由相父裁之,以称朕心。”
我看见丞相敛了敛衣袖,行大揖礼承命。黑色的丞相官服下,似又露出了一抹粗糙的白色,随即又被外衣袖遮住。我今天是怎么了?竟是直直注视着丞相的衣着。今日大朝,皆言丧事备办,回丞相府,自又会忙碌无闲暇。思虑间,已然退朝。
“公琰,大丧之事少不得你的忙碌了。”丞相向我微笑而来。连着几日阴雨,今日太阳大好,映在丞相身上,恍若天人。我忙起身行礼,他执着我的手笑说免礼,便开始和我商榷丧礼筹措。我受宠若惊,和他洽谈起来。
蜀中四月,起风了,他的衣袖蹭到了我手上,仿佛没有缝边的麻布,刺得我手有些微微的疼痒。我看向他,手略微动了动,他似有察觉,敛了敛袖口,不经意间将我的手松开。
我忍不住又开始好奇丞相的衣着了,虽然我觉得这样做在此时完全不应该。先帝入蜀,诏令丞相从里至外服饰,皆以官家蜀锦裁制。蜀锦一寸一金,柔和至极,怎会变得如此粗糙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