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呢……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对我，应该也不过是Xiong-Di之情吧。
这么想着，突然一阵恐惧，我匆忙地：“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操！”辰风却一把摔开我的手：“你还是不信是不是？！”
“……我信啊……”
“屁咧！你根本就不敢看我的眼睛！”
“……”
感觉到我的沮丧般，辰风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眼眶一热，我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怎么了怎么了？”辰风搂住我，焦急而担忧：“你不信吗？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对杨晓梅有什么的话，为什么还要带你私奔？”
是啊，为什么啊……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豁出去道：“辰风，你为什么会接受我？”
“什么？”困惑的声音。
住嘴啊楚沐！万一点醒了他，你们之间的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明明那么讨厌同性恋，为什么……会接受我？”
“……”
我用力揪紧他的袖子：“你对我……会不会……也不过是……哥哥对弟弟……”
辰风突然打断我：“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办？”
“……”
我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般，除了痛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怔怔地，我松开了辰风的袖子，机械地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他的怀抱。
我会怎么办？
是啊，我会怎么办？
谁来告诉我，失去辰风，我该怎么办……
辰风还在追问着：“说啊，你会怎么办？”
我像个木偶般，完全失去思考能力：“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靠，我就这么走掉也可以吗？你不打算挽留我吗？”
挽留？我该怎么挽留？
我巴巴地看着他。
他伸手捏住我的鼻子：“不许撒娇！”
……我没有撒娇啊。
“不许卖萌！”
“……”
“不许装可怜！”
“……”
“不要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真的很无辜啊！
他骂了句“靠”，然后绷不住笑了，手扶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拉过去，不顾周边车来车往，就这么抱住我亲吻。
我抓住救命稻草般，闭上眼睛尽力配合。
“笨蛋……”他亲了亲我的鼻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低笑着：“你这家伙简直笨到没救。如果我对你就像哥哥对弟弟，我还会这么对你吗？”
咦？！
我惊喜地睁大眼睛。
辰风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脑袋，轻轻叹气：“曾经我也想把你当弟弟一样疼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就会特别特别想欺负你，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可能是因为你太笨了吧，我柳辰风怎么可以有这么蠢的弟弟……”
“……”
“对不起，之前因为杨晓梅发你脾气。不是因为你过问我跟她的事，而是你的质问充满了不信任，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如此……宝贝你。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这么稀罕了，知不知道？”
“……嗯。”
“但是……”
他语气一顿，突然把我拉出怀抱，不满地瞪着我：“就算信任我也不可以不介意别人纠缠我！知不知道？”
“……”
“Anna最近缠的我很厉害，如果你紧张我，明天就去替我摆平她。”
“……额，Anna是谁？”
“啥！？猪啊你！连情敌是谁都不知道你个@#￥%&*！！！”
“……”
这样的日子，请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如果是梦，我宁愿永远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

买完衣服走出店门口，我忍不住抱怨：“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一千四耶，比我一个月工资还高，够我们一个月生活费了……”
“啧，”辰风不耐烦地勾住我的脖子，道：“拜托你别像个老太婆似的啰啰嗦嗦好不好？难得出来逛街，开心点嘛。”
我吓了一跳：“还要逛？”
“放心，这次不买衣服。我带你去剪个头发，看你这头发，跟杂草似的。”
……他怎么好意思说我？
他扯了扯自己过长的头发，道：“我也该去修一修了，顺便再染一染，颜色都褪了。”
我看着长出一截黑头发的辰风，道：“辰风，你为什么喜欢染发啊？”
他愣了下，反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啊？额，没有啊……”
他却突然认真起来：“你是喜欢我染头发呢，还是不染？”
“都……都好啊……”
“不行！必须说一个！快点！”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别染了吧，听说伤身体的。”而且染头发也要花钱。
辰风笑眯眯地捏了下我的脸，道：“行，老子听你的。”
咦？
他一脸坏笑地：“谁让你是我老婆呢？”
“……”

“没什么。”明明一脸不甘不愿。
我无奈地：“怎么了？你本来有什么计划吗？”
“我想……”他用眼角偷瞄着我，有点迟疑地干咳一声：“刺青你敢不敢？”
“……”
我愕然地：“刺、青？！”
他又干咳一声：“是啊。”
“好端端的怎么……”
“总想着，要在你身上留点什么独属于我的印记。吻痕什么的不管怎么重复烙印还是有消失的一天，想来想去，也只有刺青了。”
“……”
我张口结舌。
他有些焦躁地扒了扒头发：“卧槽，我知道很幼稚……算了算了！当老子放屁，我们走吧。”
“不是……”
我拉住他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巴巴看他：“额，那什么……如……如果……刺青的话……你……你会一起吗？”
辰风怔了下，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当然！”
我瞬间心动不已：“那我们去刺吧！”
那句“独属于我的印记”，深深地打动了我。只要一想到可以在辰风身上留下独属于我的印记，我就兴奋得大脑充血，哪还在乎那一点点疼痛。
十分钟后……
“啊啊啊——好痛啊——”
“……闭嘴！”
于是，就这样，在彼此的腰上，留下了独属于对方的烙印。
我的，是“辰”。
他的，是“沐”。
那时候，傻傻的幼稚的甜蜜，却成了一生的羁绊。
在我最痛苦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只有这个刺青，一直陪着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第六十三章
晚上我们照旧去酒吧打工。到了快十一点，辰风下班了，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吧台等我下班，而是说有事要先回去，等差不多时间再回来接我。我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差不多十二点，辰风来了。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吧台，我立刻兴冲冲地跑过去：“辰风，你等我下，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酒保笑道：“楚沐你怎么跟小狗似的，一整晚心不在焉的，一看到辰风就摇着尾巴跑过来了。”
“……”
辰风笑着睇我一眼。
我满脸通红地跑了。
还好还好，不像生气的样子。
回到家，我习惯性先开灯，可按了几下开关，灯都没亮。辰风说可能是跳闸了，他去看看，要我在屋里待着别动。我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觉得十分孤独和恐惧，忍不住出声喊辰风。喊了两声都没回应，心里更怕了，正想去找他，突然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带着磁性的嗓音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怔怔地看着辰风捧着一个生日蛋糕走出来，蛋糕上插着一朵塑料花，中间喷着火，也在响着生日歌的旋律。
火光映红了辰风的脸，他的笑容在黑暗里温柔得那样不真实。
他走到我面前，笑盈盈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弄错吧？”
说真的，我的生日我从来不记的。有时候爸妈工作太忙也会忘掉，记得的时候最多也是叫上亲戚们来家里吃饭，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想，就算我不是今天生日，那么以后我也会把今天——五月二十二号，当成自己的生日。
“笨蛋，你哭了吗？”
我哽咽着：“没有……”
辰风把蛋糕搁在桌上，转过来要给我擦眼泪，我却先一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辰风……谢谢你……”
“感动吧？”
我一个劲点头。
“亲我下。”
我抬起头，辰风正好低下头来，那双眼睛在黑暗里流转着琉璃般透亮的光。心跳不断加速着，我踮起脚尖，着迷般痴痴地去亲吻他的眼睛。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深爱着眼前这个人。
是的，深爱。
那份感情如此沉重，年幼的心承受不住般，隐隐地疼痛。
“辰风……我爱你。”
辰风的笑容凝固了，十分诧异地看着我。
泪水不断滑落，我突然感到绝望，这种绝望，源自于对未来的恐惧。我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年幼，痛恨起未来的漫长。我们如此年少，未来如此遥远，谁都不能保证我们能够互相陪伴着走完漫长的一生。
“别哭了……靠，说完爱我就哭得这么惨，什么意思啊……”
“……”
眼泪还在流，我却被他逗乐了，忍不住埋怨地瞪他一眼。
辰风用手掌随便地在我脸上抹了两下，道：“你个爱哭鬼。高兴也哭，难过也哭，生气也哭，痛也哭……你上辈子绝对是个女人。”
“……”
“好了，我该去把总闸打开了。要是让楼里住户知道不是停电是我把总闸关了，估计会灭了我……”
辰风转身要走，我突然冲动得很想做点什么。于是没想明白就扑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搂得很紧很紧。
辰风脚步一顿，拍了拍我扣在他腰间的手：“干什么呢？撒娇也不看时候，你真想楼里的人灭了我啊？”
“辰风……”
“嗯？”
“我们做吧。”
“……”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呆了。
而辰风，完全没有半点动静了。
僵持了会儿，就在我尴尬得想假装没说过那句话时，辰风突然拉开我的手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我：“你刚刚说什么？”
“额，没……”
他一口打断我：“好！我们做！”
“……”
没反应过来，就被扛到肩上。我慌乱起来，喊着：“你……你不是要去开总闸吗？”
“开个屁！老子现在只想开你的腿！”
“……”
被扔到床上，被脱掉衣服，被温柔地爱抚，被激烈地亲吻……心里没有排斥，有的只是对于眼前这人深深的爱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就在辰风要进入我的身体时，身体开始本能地抵触。我努力地放松自己，可效果不大。我急得想撞墙的时候，辰风突然牵起我的手，去触摸他腰上的刺青。
“沐沐，你感受到了吗？”
“……”
“我是属于你的。”
这句话仿佛一句咒语，麻痹了我的神经。就在我愣神之际，辰风顺利地攻陷了后方——还是很痛，可是我却感到愉悦，那是身体和心理上的矛盾。
整个过程，我的手都在抚摸辰风腰间的刺青。
想到辰风说，他是属于我的，内心就一阵激荡。
辰风一开始还算温柔，可慢慢地被情欲所左右，动作越来越快，我被弄得很痛，可也咬牙忍着了。快到顶点时，他突然把我抱在怀里，低吼了句：“楚沐，老子他妈的爱惨了你！”
明明是痛着的，却因为这句话，意外地达到高潮。
那之后，辰风食髓知味般，开始频繁地跟我求欢，就好像要把之前的空白补回来一样。明明以前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醒的人，现在却经常大清早就起来折腾。每次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折腾醒，我都非常郁闷。也许是我本身身体不如辰风，又或者作为承受方本来就比较吃亏，这样过度纵欲的结果，导致我感觉被掏空一样，面色灰败，还腰酸背痛。反观辰风，那是春风满面，神采奕奕，全身散发出一种性感的餍足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引得周围的雌性为之疯狂。就连可心，都会被他的笑容迷得七晕八素。
“辰风最近心情很好的样子。”可心看着台上唱歌的辰风，凑到我耳边说。

我漫应一声，朝台上瞥了一眼，却刚好撞上对方投射过来深情而专注的目光。我吓了一跳，他的唇边缓缓绽出笑容，眼底的水雾加深了眼瞳的颜色，那双桃花眼异常妖娆起来。
心脏紧缩了下，我怔怔地看着，被勾魂般忘记了呼吸。
酒吧里一片尖叫声，辰风的粉丝叫得几欲昏倒。
可心涨红脸道：“天……天啊，这……这电力，要人命啊……”
我愣了下：“电力？”
“是啊，你不觉得辰风的眼神电力十足吗？”
“……”
是的，仿佛摄魂术般，只一眼就让我浑身战栗，不能动弹。
搞不懂辰风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晚上下班回到家都凌晨了，我已经累得快死了，他却还缠着要亲热。想拒绝的话在看到他被情欲熏染得更加漆黑的眼瞳后，自动消声了。于是我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被他脱掉衣服，为所欲为。
当然，这场欢爱最后是怎么收场的我没有半点印象。不，准确点说，是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印象。

第六十四章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倚着床头看漫画的辰风，长长的睫毛微垂，在眼下投下抹淡淡的阴影。俊美的侧脸上，仿佛有淡淡的光晕，让他看起来特别温柔恬静。
我静静地看着，想把眼前如此美好的画面深深地烙进脑海里。
那一刻是静谧的，幸福的，甜蜜的。
看够了，我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腰：“辰风……”
“你终于醒了啊……”
咦？我的错觉吗？辰风的语气怎么凉飕飕的？
疑惑地抬头看，刚才温柔的表象已经消失了，辰风正皮笑肉不笑地垂眸看我，那眼神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额……什么情况？
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我想收回搂着他的手臂，他先一步掐住我的脸，用力拉扯。
“哎呀，好痛……辰风，你干嘛啦……”
辰风凶狠地：“你说我干嘛？靠！老子那么卖力地伺候你，你居然敢给我睡着！？你这该死的……”
“……”
努力地回想了下，记忆犹如断层般，除了一开始的接吻和被脱掉衣服外，好像……似乎……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印象……
也许是表情太心虚了，辰风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拍了两下我的屁股。
“辰……辰风，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
他把漫画书一丢，翻身过来压住我，生气中又夹杂着些懊恼：“说！老子技术好不好？伺候得你舒不舒服？快说！”
“……”
“卧槽，发什么愣啊？快说啊！”
“……”
这……让我怎么说啊……
昧着良心说“好”的话，那也太对不起我这副“饱受折磨”的躯体了。可要是实话实说的话……光看辰风那一脸凶残，铁定会没命吧……
我的沉默和犹豫让辰风大受打击，他一脸震惊地瞪着我：“难道说……”就好像被扼住喉咙般，他猛然收口，脸一点一点红透，最后连脖子都红了。
一看他这样，我哪还有原则可言，急匆匆道：“不是不是！其实……其实挺好的……我昨晚是太累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原本一脸羞惭的人立刻变了张脸，趾高气扬地：“没错！老子的技术怎么可能不好？不好的话你又怎么会勃起？是不是？”
……是你的头啊！
平生第一次地，想要给面前深爱的人一脚。
他骑在我的肚子上，手压着我的双肩，笑眯眯地：“那我们接着做昨晚没做完的事吧！”
吓——
“那什么！”我用力抓住辰风的胳膊，脑子里乱糟糟的，出了一脑门的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我肚子疼，要上厕所。”
“……”
辰风不悦地从我身上翻开，毫不掩饰被败坏了性致的怨气，瞪我一眼道：“真是的，还不快去！”
我飞快蹿下床，逃也似的奔进浴室。
为了节省开支，我们租的是一间没有客厅的屋子。也就是说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张大床，浴室和厨房都在阳台。所以等我磨蹭完出来时，就看到辰风背对着我在煮东西——他穿着背心和沙滩裤，露出麦色的胳膊和小腿，肩膀看起来很宽阔，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辰风就是那种典型的穿着衣服看起来瘦，脱了衣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人。
“好香……”我忍不住蹭过去，从背后搂住他，探出头去看他煮什么。
他得意地笑了：“哼，你老公我不但床技好，厨艺也好，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大了？”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在煮什么？”
“咖喱。”
他掀开锅盖，拿长柄勺拌了拌，舀了一勺，吹了吹，凑到我嘴边：“尝尝味道。”
我张开嘴想吃，勺子却往后移开了些；我再把嘴凑过去，勺子又往后移……忍不住抬眼看那恶作剧的人，他却是一脸无辜：“怎么了？怎么不吃？”
“……”
忍气吞声地再把嘴凑过去，他突然收回勺子，“刺溜”一口，自己吃了。
……
“柳辰风！”我气得轻推了他一把。
他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很有趣似的。
我转身要出去，他长臂一捞，又把我搂了过去，笑着哄道：“好了好了，给你吃给你吃。”
我巴巴地看着他又舀了一勺，这次学聪明了，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移开，张嘴就把那勺咖喱吞了。
“小心烫！”
可已经来不及了，我被烫得直吐舌头，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辰风没良心地大笑起来，笑得声音都变了。他边笑边捏着我的下颚往上抬，道：“你……你这蠢蛋……噗哈哈……嘴张开我看看……”
我埋怨地瞪他，乖乖张嘴，他却突然倾身过来吻住我。
“呜呜……”
他的舌头在我嘴里来回扫了两圈，又跟我被烫麻掉的舌头纠缠了会儿，才退开，边用拇指揩掉我唇边的银丝边戏谑地笑问：“怎样？比烫伤膏管用吧？”
“……”我砸吧了两下嘴，咦？好像真的好多了。
辰风又忍不住笑起来，用两根手指夹住我的鼻尖，喃喃道：“你这么笨，可怎么办呢……好想好想欺负你哦……”
“……”
这个坏蛋！
闹够了，我们一人端着一盘咖喱饭坐到床上准备看电视。辰风突然道：“哦，差点忘了……帮我拿着。”
我接过他手里那盘咖喱饭，看他下了床到处乱翻，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他没回答我，只是从放在墙角的吉他盒后面翻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啊！找到了。”然后兴冲冲地跑到DVD机前。
我更好奇了：“那是什么？”
他嘿嘿笑着，不怀好意地回头看我一眼，道：“从胖妞那里借来的好东西。”
胖妞？可心？

眼角瞄到床上散落的几本耽美漫画书，眼角不由一抽，该不会是……
“好了。”按了播放后，辰风飞快窜回来，盘腿坐在床上，笑眯眯道：“那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搞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回咱俩都得长长眼了。”
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到底……什么东西啊？”
辰风朝我暧昧地眨眨眼，笑而不语地接过他那盘咖喱饭，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电视屏幕先是出现一整面以红色为背景的英文，字太小了我看不太清，隐约看到“R-rated”什么的，然后猝不及防地，两个全身赤裸的白人少年跃入眼底。背景是在湿淋淋的浴室，其中一个正埋首在另一个的下面……
“噗——”
辰风一口咖喱喷了出去，呛得面红耳赤。我则是完全石化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里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肉体。画面突然拉近，极具冲击性的下身特写占据了整个屏幕，我的眼珠子差点瞪脱眶。
“我操……”辰风像头猎豹似的窜过去，“啪”地关掉电视，嘴里忍不住骂道：“@#￥%！死胖妞她还算是女生吗？啊？他妈的居然看这种东西，她就不怕长针眼……”
我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全身的温度“噌噌”地往上升。
辰风似乎也有点尴尬，他瞄了我一眼，我立刻低头，拿着勺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盘子里的咖喱饭。
他干咳一声，闷声道：“妈的，我不知道是这么……恶心的东西。操了，这个死胖妞，老子要扭断她的脖子……”
我不敢看他，小声地：“你……你怎么会跟可心……”
“还不是那个死胖妞！”辰风恼羞成怒般，暴跳如雷：“她看我好像很喜欢那些耽美漫画，就跟我说……跟我说……”
这英雄气短的语气是肿么回事？
我忍不住抬眼看他，辰风满脸通红地避开我的目光，不自在地：“说她有动画版的，问我要不要……他妈的！谁知道她所谓的动画版居然是……是……”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小小的空间里浮动着——躁动的，尴尬的，暧昧的，蠢蠢欲动的气息。
这到底……
怎么回事啊！？
心情有些古怪的浮躁，我想跟辰风说说话打破这诡异的氛围。结果一抬头，就见辰风也在看着我，脸很红，眼睛又黑又深，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心头一颤，我感觉整个脊背都麻了下。
他这个样子，分明是动了情欲。
我不安地挪了下身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低头吃咖喱饭——刚才还香的要命的咖喱，现在已经吃不出什么味道了。
辰风动了，他慢慢朝我走过来，站定在我面前。
我颤了下，鸵鸟似的不敢抬头。
“沐沐……”喑哑的声音，带着某种隐忍。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也不再说话，而是直接伸手解我的睡衣纽扣。我吓得赶紧用咖喱饭挡住，结结巴巴地：“你你你……我我我……这这这……饭……”
他轻笑一声，那种含在喉咙里震动的笑声又让我脊背麻了一下。
“待会儿再吃。”
说完，不由分说地夺过我手里的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推倒在床上了……

第六十七章
“你去哪里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居然自发自动地走到家门口。辰风就在面前，惊怒交加地瞪着我，急赤白脸地：“说话啊！你怎么回事啊？”
我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
有什么，刺穿了心脏，慢慢地，左右拉扯着。
好痛。
“你……”
辰风急得想骂人，我伸手捧住他的脸，痴痴地就想去亲吻他。
他愣了下，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我的鼻子，皱眉道：“不许撒娇！别以为每次用这一招都有用！说！一大早干嘛去了？居然到现在才回来！不是说要去买龙记虾饺吗？虾饺呢？还有，你这衣服上的污迹又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那么重的咖啡味？”
我呐呐地：“喝咖啡时不小心打翻了……”
“喝咖啡？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辰风狐疑道。
“……我去洗澡了。”
辰风却不打算这么放过我，扯住我的胳膊道：“把话说清楚先！”
让我……怎么说……
我闭了闭眼，露出痛苦的神色：“辰风，我好难受……”
辰风吓了一跳，急忙来摸我的额头：“怎么了？哪里难受？啧，昨晚折腾得那么厉害，一大早乱跑什么啊真是……”一边抱怨着，一边把我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拿了睡衣帮我换。
“今晚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跟领班请假。”
“不行……”
“闭嘴！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我抓住辰风的手，紧张地：“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不要帮我请假……”
“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色像鬼啊！？”
我惊慌地看着他，失神地喃喃着：“我不要请假，不要……”
“操他妈的！”辰风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岗敬业？让你请假休息怎么搞得跟逼良为娼一样？”
“辰风，不要帮我请假，不要，拜托你……”
辰风吓了一大跳：“好好好，不请假就不请假嘛，你哭什么啊？你……你没事吧？哪里难受？要不我们上医院检查下？”
那个时候脑子里一团乱，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哭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只是纯粹害怕看不到辰风，于是我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放：“我不要请假，我想看着你，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的失常把辰风吓坏了，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去上班。辰风一直在床上守着我，我发神经似的又哭又喊，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才疲倦地睡去。隐约记得睡也睡不安稳，接连地做噩梦，先是梦到很多人围着我骂“死同性恋”，然后是妈妈拿刀追砍辰风，梦境零零散散，只有一个阴冷的声音挥之不去：“楚沐，你会毁了辰风，你会毁了他毁了他毁了他毁了他……”
“啊——”大叫着从梦里惊醒。
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地喊：“沐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慢慢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辰风赤红的眼睛。
他的样子，像要哭出来一样。
心头一紧，我伸手摸他的脸：“辰风……”
辰风突然扑下来，紧紧地抱住我，浑身颤抖着，嘴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绝望的气息那么浓烈。
我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回抱住他，痛哭失声：“辰风，辰风，辰风……”
心像被剖开一样。
鲜肉外翻，血肉模糊。
那一天过得非常混乱，等我稍微平静下来时，人已经在医院打点滴了——低烧。辰风看起来比我还憔悴，不但下巴冒出一圈淡青色的胡茬，连向来光洁的额头都冒出一颗红红的青春痘。
我愧疚地看着他，他没好气地瞪我一眼：“看什么看？瞻仰遗容呢？”
“别胡说……”我现在特别敏感，最听不得这种话。
他摸了把我汗湿的刘海，道：“你再这么吓我，我可不是要短命么？”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直到我承受不住地垂下眼帘，才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喉咙一紧，我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沉吟了会儿，柔声道：“不管出什么事，还有我呢，是不是？”
我抬眼看他，看进他笑意盈盈却难掩疲倦的眼底。
嘴角嗫嚅着，我忍不住开口：“辰风……”
“嗯？”
“你的梦想是什么？”
辰风怔了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勉强笑了笑：“突然想知道而已。我想知道，将来的辰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辰风撇撇嘴，不屑道：“切，光听听我的梦想就能知道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啊？你以为你是济公啊？”
“……”
见我无语，他“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呢？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我怔了下。
梦想吗……
想起小学那会儿，作文题目最喜欢出的就是《我的理想》，《我的梦想》什么的，那个时候我的梦想是有一个玩伴。可妈妈看了我写的作文后，很不高兴，叫我重写，并且告诉我，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从那之后，一旦遇到类似的作文题目，我都会机械地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以为成为一名医生就是我的梦想——即使我非常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我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辰风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好奇地问：“是什么？”
他狡黠地眨眨眼：“成为我老婆呗。”
我愣住。
他却哈哈大笑起来，惹来护士小姐不悦的目光。
我没有笑，而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
笑声戛然而止，辰风微讶地看我。
没错，我希望能够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这才是我，真正的梦想。
辰风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我：“你最近好像很喜欢甜言蜜语呢，怎么？转性了？还是脸皮厚了？”
都不是。
只是怕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笑笑地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他半真半假地：“娶你当老婆。”
心头一颤，甜蜜的酸楚一点一点钻出来，我嘴巴有些发苦：“说正经的。”
“除此之外……”他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种腼腆的神往，“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手。”
手不自觉地颤了下，扯动了针头，扎着针的地方冒出血珠。
“我靠，怎么流血了？”辰风紧张地回头喊：“护士，护士……”
我看着他，小声地：“你会的。”
辰风回头看我：“你说什么？”
嘴角颤了颤，终究是向上勾起，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第六十八章
三天后，我留下一封简短的信，偷偷地坐上回家的火车。整个过程我都很平静，除了看到火车开来的瞬间，想跳下月台外。
在火车上待了七个小时后，我回到了该称为“家乡”的地方。可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不，准确点说，我那时候已经没有感觉了。就像行尸走肉般，木然地走在本该熟悉的大街上，就这样在大太阳下走了近两个小时，才走到幸福小区。小区的门卫看到我，很惊喜：“小沐，回来怎么不叫你爸妈去接啊？美国好玩吗？小沐？小沐……”
这个时间爸妈应该在上班，我没有家里的钥匙，就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来。
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
不过才分开半天，我已经有种思念成狂的感觉了。想得实在太厉害了，脑神经就开始抽痛。为了减轻大脑的负担，我捡了块石头，开始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辰风……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炸响：“小沐！”
然后，我手里的石块被一把夺了下来。
那声音悲痛欲绝的：“你……你疯了吗？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你是要把妈妈气死吗……”
我眨了下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地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辰风”，而我的手心，早已血肉模糊，可我却感觉不到疼。
“你……”
妈妈还待说什么，刚好有邻居经过，跟她打招呼。两人寒暄了几句，那位大妈道：“这不是小沐吗？好久没见了呢，不是说出国去玩了吗？”
我蹲在地上，盯着满地歪歪扭扭的“辰风”发呆。
妈妈急忙道：“是……是啊，刚回来呢。这孩子，越大越木讷，看到人都不会打招呼了。小沐，还不叫‘赵阿姨’。”
好吵。
我没有吭声。
妈妈怒了：“楚沐！”
赵阿姨急忙道：“没事没事，孩子刚回来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赶紧让他去睡会儿吧。”
妈妈连声道歉，赵阿姨走后，妈妈立刻拽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边掏出钥匙开门边碎碎念着：“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臭小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现在知道跑回来了……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边……”
我任她把我拖进屋，门一关，“啪”地一声，她就甩了我一耳光。
“你……你怎么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你有没有替爸爸妈妈想过？啊？我们辛辛苦苦养你那么大，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好吵。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怎么？是不是柳辰风那臭小子不要你了你才跑回来？啊？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想着他？是不是？你怎么那么不要脸？我……我秦梦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生出你这样的变态……”
“秦梦！”一声带着怒气的暴喝，终于让耳根清净了。
爸爸走过来，一脸严肃道：“孩子回来都回来了，你说这些干什么？小沐才十七岁，他懂什么？”
妈妈捂着嘴啜泣起来。
爸爸看着我，半晌道：“好了，回来就好，回房间休息吧，一会儿让你妈给你做好吃的。”
我木然地转身往楼上走，回到房间，将门反锁。
背顺着门板滑坐下来，我慢慢蜷起身子，紧紧抱住双膝。
辰风……
我好难受。
辰风……
你在哪里。
辰风……
我好想你。
我好想……见你。
晚餐很丰富，可不管吃什么，嘴巴都是苦的，吃不出别的味道。我闷不吭声地慢慢吃着米饭，妈妈也板着脸不说话，只有爸爸道：“既然回来了，书还是要继续念的。小沐，你是要休息两天再去学校，还是明天就去？”
我没有吭声。
妈妈突然“砰”地一声，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怒不可遏道：“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是不是？啊？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现在还敢摆臭脸？你真有能耐的话就别回来啊……”
爸爸面色一沉：“秦梦！”
这时，楼下门铃响了。
妈妈气匆匆地站起来，下楼去开门。
爸爸叹了口气，夹了块可乐鸡翅给我，道：“多吃点，你瘦了很多。”
突然，楼下传来妈妈盛怒到极点的声音：“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东西！你居然还有脸来，王八蛋……”
然后，我听到了魂牵梦萦的声音：“阿姨，楚沐是不是回来了？你让我见他，我有话要问他……”
我霍然起身，怔怔地盯着下楼的楼梯出神。
爸爸皱了下眉，沉声道：“坐下。”
我没有动，眼睛尖锐地刺痛着。
妈妈在楼下破口大骂，辰风扯着嗓子一个劲喊：“楚沐！楚沐！我知道你在楼上，你他妈的给我下来！楚沐……”
“啪”地一声，我的心狠狠一揪，想也不想就要冲下楼。
爸爸用力抓住我的胳膊，气愤地：“滚回你房间去！你要敢见他，我就打断你的腿！”
楼下妈妈声嘶力竭地喊：“保安，保安……”
辰风还在用力喊：“楚沐，楚沐，楚沐……”
再也承受不住，我抱住头大叫一声，哭着冲上楼，冲回房间，“哗啦”一下打开窗户：“辰风！辰风……”
辰风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我没有多想，就想爬上窗，从窗户上跳下去。身后伸出一双强而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我，把我摔到地上：“你疯了是不是？啊？你想干什么？想死是不是？啊？！”
楼下辰风的声音已经嘶哑了：“楚沐！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你要走？楚沐，楚沐……”
妈妈尖刻地：“保安，把这个小流氓给我赶出去！别让他再进来骚扰我们！要不然我到物业投诉你们！”

保安凶狠地骂着：“听见没有？快滚！不然报警了……”
辰风的声音越来越远，可那一声声嘶哑的“楚沐”，像一支支穿心的箭，将我的胸腔，钉出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我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失声大叫：“啊——啊——啊——”
那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第六十九章
接下去那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每天都蒙在被窝里，强迫自己睡觉。以为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不会心痛得那么厉害。可是不行，明明头痛欲裂，却怎么也无法睡着，就算闭着眼睛满脑子也都是辰风的身影。明明饿到胃痉挛，可却什么都吃不下，强迫自己吃了，也会立刻吐出来。看医生打针吃药都没用，医生说这恐怕是心理上的问题，建议要我去看心理医生。妈妈那么好面子的人自然不肯，因为我的事她和爸爸开始频繁地争吵，有次我甚至听到她哭着说要离婚。
“离婚”一词犹如当头棒喝，我知道如果我再这么下去，不但会毁了自己，还会毁了整个家。我的人生已经一团糟了，我不可以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于是，在逃避了近一周的时间后，我站在爸妈面前，说想去学校。
我愿意走出家门，愿意回学校念书，无疑是件好事。爸妈都很欣喜，立刻跟学校那边沟通。从我回家后一直没给过我好脸色的妈妈甚至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边招呼我过去吃边温和地说要送我上学。
即使吃不下，我还是勉强自己喝了杯热牛奶。爸妈也不勉强，估计是怕我吃了又会吐。走出家门的刹那，阳光那么强烈，我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陌生，好陌生。
木然地坐上车后座，妈妈像是很高兴，一直说着话，耳膜鼓噪着，我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只是望着窗外倒退的景物发呆。
突然，那抹叫我魂牵梦萦的身影闯入视线。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我猛地坐直身子。
“楚沐！楚沐……”
车子刚驶出小区大门，辰风就冲了出来，死命拍打着我这边的车窗。我整个人扑在车窗上，死死地，紧紧地盯着他，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妈妈咬牙切齿地骂着，猛地一踩油门，车子极速飞窜出去。
辰风被车子狠狠一带，摔在地上。
“辰风！”
我大叫一声，想也不想去开车门。
“给我坐回去！”妈妈怒叱道。
车门被锁了，打不开。我匆忙撑起身子回头看，只看到辰风一瘸一拐追逐车子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终于在车子拐弯时消失在视线里……
不过离开一个多月，南海高校在我眼里却显得那么陌生。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像是不认识的人。后来才知道，“五•一”放假回来后，就文理分班了。因为我不在的关系，爸妈帮我选择了理科。我所在的这个班级，可以说是全新的，可当时我精神恍惚，根本没看出来。我甚至连换了同桌都不知道，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黑板，满脑子都是辰风追车的身影。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疲惫……
脸色也很不好，是病了吗……
刚才隔着车窗短短几秒的对望，他眼底沉重的痛像荆棘般攀附上我的脖子，紧紧勒住。我感到窒息，我想大叫，却叫不出来。
绝望。
始终只有绝望。
“喂。”
一双手突然“砰”地一声拍在我桌上，桌上的东西齐齐跳了下。我跟着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
面前是施诗气急败坏的脸：“你这个死木头什么意思嘛？叫你怎么都不应？聋啦？”
我呆呆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才认出来：“施诗……”
“正是你姑奶奶！不就出国一个月吗？有必要像是不认识我一样吗？”
“……”
施诗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喂，你怎么了？感觉那么奇怪，你没事吧？”
“……”
“你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
“……”
“喂楚沐，你怎么回事啊？目光这么呆滞，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楚沐？”
“……”
施诗还想继续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她只好道：“中午跟我一起吃饭，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可是家里没有给我跟施诗吃饭的机会，中午的时候妈妈就开车过来把我接走了，直到下午才又送我回学校。其实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我不记得别人说过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对任何一个人言听计从——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分不太清谁是谁了。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男生打篮球，女生打排球。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到操场边的石椅上坐下，没有人管我，我也不想理会任何人。
辰风……
不想想的，可是又不受控制地想起。
每每想起，又都是难以自抑的痛。
就像一种诅咒。
生生世世，永无止境。
忍不住地，从衣服里拉出挂在胸前的指环，上面残留着体温，我细细地抚摸着，闭上眼，轻轻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辰风，我好想你……
“楚沐，楚沐……”
谁在叫我？
默默地将指环收进衣服里，我睁开眼，就看到施诗站在不远处一个劲朝我招手。见我无动于衷，她急得直跺脚，犹豫地看了眼我们体育老师，然后一咬牙跑过来拉起我就跑：“跟我来。”
她怎么会在这？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课吗？而且她身上穿的，还是运动服。
心里有些奇怪，却又提不起劲问。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跟施诗已经是同班了，心里空荡荡的，除了辰风，什么都装不下。
无所谓了，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把我一路拉到图书馆顶楼，很神秘地敲了敲紧闭的天台门，而且还是很有节奏性的“三长两短”。我正觉得莫名其妙，天台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肖望的脸：“怎么这么半天啊？快进来！”
这种时候这种地点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肖望，我不禁呆了呆。

施诗边凶巴巴地说“嫌慢你自己下去找啊”，边把我推了进去。
肖望边关门边赔笑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在吃惊于肖望的出现以及他身上明显不合身的南海校服衬衫，突然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拖过去紧紧抱住。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将我包裹住，我震惊了三秒后，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嘶哑地：“辰风……”
辰风没有出声，可是呼吸也很不稳，他用了很大力气抱着我，我的背被他勒得生疼，可我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恨不能……将对方揉进自己体内。
如果可以骨血相融，永不分离，该多好……
“咳。”施诗突然干咳一声，道：“你们……什么情况？”
我和辰风谁都没有理她。
肖望似乎有点尴尬：“喂，那什么……辰风，你着急忙慌地要我找施诗帮忙混进南海，就是……就是为了见楚沐呢？那干嘛这么大费周章啊，直接约出来不就行了？”
我们还是没有理他。
施诗后知后觉地：“怎么……他们之间感觉怪怪的……”
肖望沉默了会儿，突然拉起施诗的手腕，道：“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说完，不顾施诗的大喊大叫，硬是拉着她离开了天台。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哭得乱七八糟的我，脸色徒然变得煞白，触电般猛地松开了手劲。
我顺着门滑坐在地上，身上的运动服早成了破布条，我只能蜷起身子，紧紧抱住膝盖。
“楚沐……”辰风的声音在颤抖。
我瑟缩了下，没有抬头。
他慢慢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拥我入怀，哽咽地：“对不起……”
那样痛苦、绝望。
心，像被巨斧劈成两半。
我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般，呜咽着：“我好痛，好痛啊，辰风，辰风……”
他紧紧地抱住我，低声哄着。
隐约有什么湿热的液体砸在我的背上，我被烫得一颤。
辰风一直在我耳边说着“对不起”，我哭哑了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摇头。
辰风，你没有对不起我。
如果非要说“对不起”，那也该是我说才对。
如果不是遇见我，如果不是我缠着你，你不会经受这些折磨。
你说的对，是我先招惹的你。
就算过去这么多年，回想起来我仍然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可是如果时光倒转，再重新来过，我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放开你，我心如刀割。
可如果看你遭人指指点点，恶意中伤，我怕会……生不如死。
所以，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肖望冲我妈得意地一挑眉，追着施诗走了。
妈妈气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沐，还不上车？”
我猛地回过神来，妈妈已经上车了，我按耐不住狂跳的心，朝马路对面看。辰风深深地望着我，举起两根手指，点了下唇，然后指向我。
我一下子涨红脸。
妈妈喝道：“看什么呢？还不上车？”
唯恐妈妈发现辰风的存在，我匆忙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低头钻进车里。车子缓缓开动，透过车窗，我看到辰风一直望着我这边的方向，始终没有离开……
原本以为失去意义的人生，又因为有了点期盼而苟延残喘。
每天等辰风的短信，成了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只要有辰风的消息，就不到绝望。
即使我每天忍着不回复短信很辛苦也很痛苦，可我还是乐此不疲。
我不敢回，我怕一旦回了，就前功尽弃。
我最怕的是……被杨晓梅知道我们仍有联系……
我承担不起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