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习武养成了叶修每天早上按时早起的好习惯。他从魏琛处顺的这种酒最好的一点就是并不上头,所以即便喝醉了第二天起床还是神清气爽。叶修闭着眼睛坐起来,睁眼定了定神,看身旁空了的位置,突然想起来昨晚醉了之后,似乎就没有离开吴雪峰的院子。
“……居然还是醉了?”叶修抓抓头发,懊恼道。
简单洗漱后,出了房门就看见吴雪峰在院子里练剑。吴家剑法走的是机变灵活的路子,甚少有招式上的拘泥,全看使用者个人的变通。吴雪峰练剑的样子非常赏心悦目,吴家剑法被他使来潇洒大气,行云流水,这全是由于吴雪峰的个性所致。
叶修靠在廊柱上看了一会,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一抹笑。
吴雪峰练完收件剑,福至心灵抬头望向二楼,正望进一双带笑的眼睛里。
此刻光阴仿佛静止,两人眼里交换着了然于心的情深意重。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交心多年,对对方的了解远非他人可比,此刻彼此心中那些感情是与他们年龄不符的深沉和厚重,即便表现出来也只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微笑,可是好在彼此都懂。
叶修看够了,笑眯眯地从二楼纵身跃下,身姿矫健,利落非常。他站在院子里四下看看,伸手从一旁的桂花树上折了一根树枝,随意摆了个起手式:“我也来同你拆个一招半式。”
“你就拿这个?”吴雪峰笑着看他,也摆好了起手式。
“你是我剑术开蒙的师父,正让你看看我这些年的长进。”叶修似乎答非所问,但吴雪峰却在他眼里看到非凡的自信,当下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手腕一抖,不再废话,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老规矩,一百招。你先。”
叶修回他一笑,而手上的剑势却比微笑更快,以树枝为剑也丝毫不减剑招的凌厉,直逼吴雪峰面门而去。
吴雪峰挥剑格挡,两个人由此开始拆招。叶修的剑术的基础是吴雪峰一手调教,握剑的习惯难免和吴雪峰如出一辙,但是现在他使的剑招风格却全然和吴雪峰的相反,飞扬跳脱出其不意,全不按常理出牌。吴雪峰有几招险些没能接住,一时间心里颇为惊讶。但吴雪峰对敌经验何其丰富,当下抛开惊骇,静心应对,须知他所习的祖传剑法也以多变著称,固可以使得潇洒大气,也可以使得刚猛沉稳,正是叶修这路诡异剑法的克星。
“你会变,我难道不会。”耳边听得一声轻笑,吴雪峰便觉得叶修觑准了自己的一个空当,节奏陡变,剑势变得极其轻柔,明明看着动作极其缓慢,偏巧是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
以柔克刚,亘古至理。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了几回,无论吴雪峰怎样改变打法,叶修总会有相应的克制之法衍生,斗到第一百招,两人手里的兵刃碰到一块,桂枝应声而断,比试到此为止。
“如果你拿的是剑,必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吴雪峰端详着自己的剑,与桂枝相接那处已经磕出一道浅浅的凹痕。
“若再斗三十招,我必败。”叶修却不认同,随手扔了桂枝,笑得云淡风轻。
“为什么?”吴雪峰一怔,转瞬就明白过来,“你没有后招了?”
“对别人或许还可周旋,但对你却是无计可施了。再使三十招我就不得不重复使用方才使过的招数,但凡我使第二次,你必有法可破。”叶修说。
“哦……”吴雪峰仔细回想,“确实如此。”
“放心吧,我还打不过你,”叶修嬉皮笑脸地走过来,随手摘了一小簇桂花凑在鼻端轻嗅,“唔,真想吃桂花糕。”
桂花糕,如此平常的小吃,可国舅府上又哪里去寻这样简单平常的小吃呢?
“叶修,”吴雪峰却不似他那般轻松,皱眉看着他,“你告诉我,你这是哪学来的剑法?还有为什么……”吴雪峰本来想说为什么国舅府上下态度如此奇怪,可话到嘴边,到底开不了口。
被家里这样对待,哪怕是叶修,也是会伤心的吧?
叶修收敛了脸上的笑,叹了口气:“我早该一直瞒你到底才是,不过想来也瞒不住,这些说起来实在是一言难尽。你这次回来必定诸事缠身,我不愿令你多添烦恼。”
“说的什么鬼话!”吴雪峰皱眉,往前一步去握着那人尚举在面前的白净手腕,“你的事,对我来说岂是烦恼?我只怕我知道的不够多!”
叶修有些许错愕,愣了一会,却是牵着嘴角笑了起来。吴雪峰回过神也发现自己这话实在是太过唐突,讷讷地放也不是握着也不是。叶修却拿另一只手安抚般地覆在吴雪峰的手背上,声音里是由衷的喜悦和温暖:“你这么说,我很欢喜。”
“叶修……”吴雪峰反手握了那只覆在手背上的手,“我……”
“少帅,”阿福的声音极其不识趣地在院外响起,“那个……元帅让您到前厅去。”
吴雪峰还是牵着叶修的手不放,眼神里情绪复杂地翻涌。叶修却显得淡定的多,当下微微一笑:“好了,你爹叫你你便去吧,我也该回去了,昨晚一夜未归,有人要急了。”
“我该去哪里找你?”吴雪峰却不放手,盯牢了他,仿佛稍一眨眼,他便要消失似的。
“我会来找你,这一切我迟早都会告诉你,请你信我,”叶修还是对他笑,手上用了一个小擒拿,脱离了他手掌的掌控,“去吧。”
吴雪峰咬着下唇点点头,放开叶修的手:“一言为定。”
叶修点头,从容之极:“好。”
叶修离开了将军府,一路不斜视地拐过两条街,穿街过巷,来到西城,叶修浑不在意地拍拍身上沾的灰,七拐八拐地走进路边一家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