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相問題探討》 單培根
一、性相問題
我國佛教，有性相之說，有性宗相宗之分。
天臺賢首等為性宗，以唯識為相宗。
以性宗為詳於說性，相宗唯詳於說相。
性宗說相，取資於相宗，是為性相融通，
以相宗為未說性，甚至以為不知性。
相宗之學者，有以相顯性之說。然終非如性宗之直接顯性。
以上說法，為我國所盛行。幾已成為公論，眾所共認。成為定論，無復可疑。
然我覺這裡實有大問題，是湮沒真相的大問題。
說法相宗不說性嗎？說法相宗雖說性而不詳嗎？
說法相宗以相顯性是間接說而不直接說性嗎？我以為這都不是。
法相宗不是有三性之說嗎？依他起性、遍計所執性、圓成實性。
大家都知道圓成實性即是性宗之性。相宗不單是說圓成實，而是說三性。
在天台宗，則說三諦：真諦、俗諦、中諦。
在賢首宗則說四法界：事法界、理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
今以天台之說三諦，賢首之說四法界為說性，而以相宗之說三性為非說性，
這實是不公正的錯誤的偏見。
為什麼產生這種錯誤的見解呢？
我想，相宗的三性又名三相，問題即由此而生。
我國自魏晉玄學興起，六朝又盛行佛性之辨。
至於隋唐之世性相二字，已逐步形成哲學上一對重要的範疇。
相宗傳來，三性既又名三相；辨析種種法相，又不嫌其詳。
我國學者，用固有的成見眼光，看傳入的新問題。
於是錯誤地認為三性不過是三相而已，未達到性宗說性的地步。
尚滯留於淺近的法相，未可與深入玄妙的性宗同等其觀。
而是性宗說性，相宗說相，互有短長。同為佛教，可取長而補短。
佛教學說，無不以深入法性為宗旨。
若不深入法性，將何以見道？更如何成佛？
無著世親一系之學說，難道只談淺近的諸法之相，
不講深入法性之理，這是必不然的。
惟印度的文化，與中國有異。
在印度的哲學，沒有如中國哲學之形成一對性相的範疇。
玄奘自印度傳來無著世親一系之學說。
譯依他起、徧計所執、圓成實為三性，即又名之為三相。而又名其宗為法相宗。
這樣，就被人望文生義，認為與性宗對立了。
這一錯誤是重大的。今作此提出，希望引起共同討論，作出正確的結論。
二、為什麼名法相宗？
法相宗為甚麼名法相宗？
性宗學者說：性宗言性，相宗言相。以性與相對立。
所謂相，指的是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
法相宗對於這蘊處界等，辨析的很詳細，為性宗所未及，所以名法相宗，
歐陽竟無也同樣這樣看法，以法相是指蘊處界等，
以阿毗達磨雜集論為法相宗的重要著作。
大乘佛教無不以般若為基礎，以般若為根本，般若是深入法性的問題。
若法相只泛泛於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法相方面的辨析，
不是有深入法性的見解，如何學之能而見道，學之而能成佛？
若無著世親一系學說只是蘊處界方面的辨析而不深入法性，
祇多只不過龍樹一系學說的一些枝末補充，絕不能與龍樹一系並列為大乘二種學說。
那末，法相宗之所以名為法相是由於什麼呢？
無著菩薩有一部攝大乘論，總括他的大乘學說，造成以授世親。
論中以十句總攝大乘佛教，每句為一分。其中有入所知相分，即是見道。
見道即是見性，而此云入所知相。可見所知相不只是辨析蘊處界等相。
然則所知相是甚麼呢？論中有所知相分，說的是依他起相，徧計執相、圓成實相。
三相又名三性。可知法相宗之法相，所指的是依他起徧計執圓成實三相。
印度大乘佛教，分為龍樹的中觀系和無著的瑜伽系。
後來中觀系的清辨，和瑜伽系的護法，引起著名的大爭論，
即是以依他起三相和阿賴耶識為中心問題。法相唯識是此系學說宗旨所在，故以為名。
三相又名三性，法相宗豈不是法性宗嗎？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云：
『相宗以三性為宗，故因緣幻有。因緣幻有者，依他起也。』
以三性為宗，義淨說得很明白。那裡是自許是不說法性而別有法性宗。
玄奘傳入無著一系學說，唐末已衰。嗣後雖有學者，都用性宗眼光看待，
已為法相宗之法相是指蘊處界等。歐陽竟無雖力圖恢復玄奘所傳之原來面目。
然而千載積誤，其習已深，非一人之力所能完全清理。
歐陽氏恐襲前人的錯誤，仍以為法相宗是蘊處界，也是不足為奇。
後人應當進一步加以清理才是。
三、玄奘所譯經論中之性字
性字不是人們都在說在用嗎？玄奘所譯經論中有什麼深奧的特殊意義需要說明呢？
我自研究佛學以來，一直於佛教的中心問題尋求追究。
禪宗說直指人心可見性成佛。見性可成佛，這性是佛教的中心問題。
這性是甚麼？成佛由於見性，這性是佛性。直指人心而見性，這性是人的心性。
佛說萬法唯心。這性也即是法性。佛性心性法性，同此一性，
此性是一切法之本體，性即體，體即性。
一切法之性體是甚麼呢？是真如。真如既即是佛法，應是覺，是靈知。
既即是心性，我人之心是幻心，心性應是真心。真心不同於妄心，
故是不可思議，是離言絕慮，惟可親證。如何方可親證？
必須無妄念。這樣就賦與性字以特殊的含義。
對性字有如此的認識理解，以之讀性宗學者所著之書，是無往而不通的。
我很歡喜以為已掌握到性字的意義了。我即用已讀一切佛教經論，
見到性字，見到體字，都用這樣來認識。
讀玄奘所譯法相宗經論，不錯，其中圓成實性指的是真如。
然而書中有更多的性字體字，用真如體來理解，
無法可以解通，這可使我為難了。
於是反覆探索，終於察覺到玄奘所譯書中的性字，
雖於圓成實之性是指真如，以圓成實是真如。
但沒有將性字一概用在指真如。
玄奘所譯書中的性字，是和一般人所用的性字沒有兩樣意義。
問題在於我自己生了一個成見，看到性字，看到體字，即認為指真如性體，
於是對於玄奘所譯書中的性字體字解釋不通了。
如攝大乘論說：「謂阿賴耶識說名所知依體。
三種自性：一依他起自性，二徧計所執自性，三圓成實自性說名所知相體。
唯識性說名入所知相體。六波羅蜜多說名彼入因果體。」
這裡的性字體字，你可以作為真如性體來理解嗎？依他起自性之性指依他起。
徧計所執自性之性指徧計所執。圓成實自性之性指圓成實。
唯識性之性指唯識。體字之各各所指更是明顯了。
真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自拿磚頭自打腳。
我想天下與我同病之人，見我此文，或許可以迷途知津吧！
一、性相問題
我國佛教，有性相之說，有性宗相宗之分。
天臺賢首等為性宗，以唯識為相宗。
以性宗為詳於說性，相宗唯詳於說相。
性宗說相，取資於相宗，是為性相融通，
以相宗為未說性，甚至以為不知性。
相宗之學者，有以相顯性之說。然終非如性宗之直接顯性。
以上說法，為我國所盛行。幾已成為公論，眾所共認。成為定論，無復可疑。
然我覺這裡實有大問題，是湮沒真相的大問題。
說法相宗不說性嗎？說法相宗雖說性而不詳嗎？
說法相宗以相顯性是間接說而不直接說性嗎？我以為這都不是。
法相宗不是有三性之說嗎？依他起性、遍計所執性、圓成實性。
大家都知道圓成實性即是性宗之性。相宗不單是說圓成實，而是說三性。
在天台宗，則說三諦：真諦、俗諦、中諦。
在賢首宗則說四法界：事法界、理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
今以天台之說三諦，賢首之說四法界為說性，而以相宗之說三性為非說性，
這實是不公正的錯誤的偏見。
為什麼產生這種錯誤的見解呢？
我想，相宗的三性又名三相，問題即由此而生。
我國自魏晉玄學興起，六朝又盛行佛性之辨。
至於隋唐之世性相二字，已逐步形成哲學上一對重要的範疇。
相宗傳來，三性既又名三相；辨析種種法相，又不嫌其詳。
我國學者，用固有的成見眼光，看傳入的新問題。
於是錯誤地認為三性不過是三相而已，未達到性宗說性的地步。
尚滯留於淺近的法相，未可與深入玄妙的性宗同等其觀。
而是性宗說性，相宗說相，互有短長。同為佛教，可取長而補短。
佛教學說，無不以深入法性為宗旨。
若不深入法性，將何以見道？更如何成佛？
無著世親一系之學說，難道只談淺近的諸法之相，
不講深入法性之理，這是必不然的。
惟印度的文化，與中國有異。
在印度的哲學，沒有如中國哲學之形成一對性相的範疇。
玄奘自印度傳來無著世親一系之學說。
譯依他起、徧計所執、圓成實為三性，即又名之為三相。而又名其宗為法相宗。
這樣，就被人望文生義，認為與性宗對立了。
這一錯誤是重大的。今作此提出，希望引起共同討論，作出正確的結論。
二、為什麼名法相宗？
法相宗為甚麼名法相宗？
性宗學者說：性宗言性，相宗言相。以性與相對立。
所謂相，指的是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
法相宗對於這蘊處界等，辨析的很詳細，為性宗所未及，所以名法相宗，
歐陽竟無也同樣這樣看法，以法相是指蘊處界等，
以阿毗達磨雜集論為法相宗的重要著作。
大乘佛教無不以般若為基礎，以般若為根本，般若是深入法性的問題。
若法相只泛泛於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法相方面的辨析，
不是有深入法性的見解，如何學之能而見道，學之而能成佛？
若無著世親一系學說只是蘊處界方面的辨析而不深入法性，
祇多只不過龍樹一系學說的一些枝末補充，絕不能與龍樹一系並列為大乘二種學說。
那末，法相宗之所以名為法相是由於什麼呢？
無著菩薩有一部攝大乘論，總括他的大乘學說，造成以授世親。
論中以十句總攝大乘佛教，每句為一分。其中有入所知相分，即是見道。
見道即是見性，而此云入所知相。可見所知相不只是辨析蘊處界等相。
然則所知相是甚麼呢？論中有所知相分，說的是依他起相，徧計執相、圓成實相。
三相又名三性。可知法相宗之法相，所指的是依他起徧計執圓成實三相。
印度大乘佛教，分為龍樹的中觀系和無著的瑜伽系。
後來中觀系的清辨，和瑜伽系的護法，引起著名的大爭論，
即是以依他起三相和阿賴耶識為中心問題。法相唯識是此系學說宗旨所在，故以為名。
三相又名三性，法相宗豈不是法性宗嗎？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云：
『相宗以三性為宗，故因緣幻有。因緣幻有者，依他起也。』
以三性為宗，義淨說得很明白。那裡是自許是不說法性而別有法性宗。
玄奘傳入無著一系學說，唐末已衰。嗣後雖有學者，都用性宗眼光看待，
已為法相宗之法相是指蘊處界等。歐陽竟無雖力圖恢復玄奘所傳之原來面目。
然而千載積誤，其習已深，非一人之力所能完全清理。
歐陽氏恐襲前人的錯誤，仍以為法相宗是蘊處界，也是不足為奇。
後人應當進一步加以清理才是。
三、玄奘所譯經論中之性字
性字不是人們都在說在用嗎？玄奘所譯經論中有什麼深奧的特殊意義需要說明呢？
我自研究佛學以來，一直於佛教的中心問題尋求追究。
禪宗說直指人心可見性成佛。見性可成佛，這性是佛教的中心問題。
這性是甚麼？成佛由於見性，這性是佛性。直指人心而見性，這性是人的心性。
佛說萬法唯心。這性也即是法性。佛性心性法性，同此一性，
此性是一切法之本體，性即體，體即性。
一切法之性體是甚麼呢？是真如。真如既即是佛法，應是覺，是靈知。
既即是心性，我人之心是幻心，心性應是真心。真心不同於妄心，
故是不可思議，是離言絕慮，惟可親證。如何方可親證？
必須無妄念。這樣就賦與性字以特殊的含義。
對性字有如此的認識理解，以之讀性宗學者所著之書，是無往而不通的。
我很歡喜以為已掌握到性字的意義了。我即用已讀一切佛教經論，
見到性字，見到體字，都用這樣來認識。
讀玄奘所譯法相宗經論，不錯，其中圓成實性指的是真如。
然而書中有更多的性字體字，用真如體來理解，
無法可以解通，這可使我為難了。
於是反覆探索，終於察覺到玄奘所譯書中的性字，
雖於圓成實之性是指真如，以圓成實是真如。
但沒有將性字一概用在指真如。
玄奘所譯書中的性字，是和一般人所用的性字沒有兩樣意義。
問題在於我自己生了一個成見，看到性字，看到體字，即認為指真如性體，
於是對於玄奘所譯書中的性字體字解釋不通了。
如攝大乘論說：「謂阿賴耶識說名所知依體。
三種自性：一依他起自性，二徧計所執自性，三圓成實自性說名所知相體。
唯識性說名入所知相體。六波羅蜜多說名彼入因果體。」
這裡的性字體字，你可以作為真如性體來理解嗎？依他起自性之性指依他起。
徧計所執自性之性指徧計所執。圓成實自性之性指圓成實。
唯識性之性指唯識。體字之各各所指更是明顯了。
真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自拿磚頭自打腳。
我想天下與我同病之人，見我此文，或許可以迷途知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