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接文|素锦】言树之背

母亲将被子晒过，软软的，香香的。
他向我伸出了手，笑容一如他生前一般。淡淡的，暖暖的。
我于是微笑，我想要留住他，对，留住他。
他还是穿着N市第二高中蓝白的校服。
就像从前一样。
垣还是没有变，是十六岁的模样。
可是垣，我变了。
“没关系。”
不要笑，垣。
刚晒的被子，软软的，香香的。
季梓桑推开被子，两脚套进柔柔的蓝色拖鞋，换上厚厚的秋衣。
背上画架。
“我醒了。”她发了一条这样的消息给陶其华。
五分钟过去。
陶其华没有回复。季梓桑抿着唇把手机扔在刚刚叠好的被子上。
才三点多，其华还没醒吧。
九月的秋天，真冷。她把画架隆重而虔诚地放在草地上，而后只是站着，俯身。
太阳还未出来的N大的湖畔没有什么色彩，只有湖面斑斑驳驳的几点，不是星光，不是月光，也不只是反射了哪里的光彩，居然在彻骨冰凉的黑暗里斑斑驳驳地亮着。
她下笔，像是完成庄严神圣的任务。
一笔，一笔。
一笔，一笔。
很久很久，还是那个动作。一笔，一笔。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小说里总是这么描写。
不对，色调变了。季梓桑露出紧张的神色，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湖面的一刹那收了笔。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如果什么都没变。
我还来这里。
她这么告诉自己，于是放下画笔，怜惜地望着那张黑暗的画布，后退了一步。
放在这里吧。
然后她离开了。
N大的湖畔啊，黎明，清晨，正午，傍晚，都是它的大学生们的。
可是它的黑暗，属于季梓桑，并且只属于季梓桑。
同学，老师，统统没有见过它的黑暗。
所以季梓桑把它留下来，留在这里。
你们看哪，这是你们放弃的珍宝。
回到宿舍的时候，床上黑色的屏幕恰好亮了起来，季梓桑葱白的拇指将它划开。
“好早啊。”后面还有一个打瞌睡的表情。
“早上好。”
“早上好，阿桑！”
华说她早上有法语的选修，教法语的是一位外教之类的宣传了很多，于是季梓桑只好答应去听课，华邀请季梓桑中午一起去食堂，然后不知不觉居然把一天的行程安排了个满满当当。
最终华还是妥协。
“好吧，晚上去图书馆。”

云观楼绝不会在意这种传说，毕竟鬼魂什么的，作为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潜意识里或者理论里都是不可能的，至于那个女孩么……云观楼从来不在凌晨到这种鬼地方来，自然是见不到她的。
可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云观楼到湖畔，正闭上双眼夹起提琴，却看见湖边摆放着一个画架，画里一片漆黑，稍微能看见粼粼的波光。
——这是什么啊？云观楼内心觉得画出这画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但是嘴上却说道：“全都用黑色涂料的话，我也可以。”
于是非常没有礼貌地举起画笔。
要相信云观楼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做出这种越矩的事情，不过这次的行为真的难以解释。
他左右看着这幅画没有完成，但是落笔却不知添在哪里。心里突然萌发一个想法，自己是不是，可以看到这幅画的主人继续作画呢？
踌躇着，如此这般，是应该在原地蹲点吗？
……
此时季梓桑与华刚刚上完法语选修，本说好了要去食堂，华却一边敷衍着让梓桑离开，一边去搭讪帅气的法国外教先生了。
季梓桑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值得自己一人前去食堂，却在拐角处与正从食堂归来的夏泽老师撞了个满怀。
在这个不通人情、让人捉摸不透的天气里，夏泽老师认出了撞上他的这个少女，并第一次产生了一个要拯救眼前这个女孩的想法。
但倘若他知道这个想法带来的一切后果，他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然而这一刻，他低头微笑，眉眼弯弯：“是……季梓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