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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院诡案录 作者:蓝底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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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外科主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那天正好是中午,我在午休。
市七医院医生的午休时间是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忙到十二点才停下。医生是比较珍惜午休时间的,不过遇到家属或者病人有事那也没办法。
大概趴下没多久吧,有个女的就抱着孩子进了办公室。那天我留班,留班的医生午休时间必须留在办公室,屋子里就我一个人,不管这是几床家属,横竖都是我的事了。
这应该是家属——当医生的都能一眼看出来的人是不是药代:你就看有那种年轻男女(女的居多),化着妆,穿戴时髦,没事干就溜达在办公室里的,八成就是药代。也有人说哎你这么说不准确啊,万一人女家属也喜欢打扮得齐整些呢?那没办法,可医生就是能一眼就看出来。


1楼2016-02-01 13:17回复
    你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71楼2016-02-28 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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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噫,这个没搬完呀,后头还有好长好长呢~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2楼2016-03-09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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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租赁人
        周五我去跟老大开个黑色素瘤,一老太太,体质不太好,陆陆续续开了十几刀了,但浑身都在不停地长那玩意儿。这次长得位子不好,切断锁骨时候老大手滑了一下撕了片静脉,那条静脉有我半手指粗细。自己手正按在里面,哗得一下就浸在温热的血里了,那感觉……靠。
        我们俩最后简直玩命似的夹,最后总算找到撕掉的地方,把血管缝好了。这台手术下来我累得半死,前天又刚好是个夜班,神志都恍惚了。最后坐休息室和老大喝咖啡的时候还出事了,说ICU里面一个刚下手术的病人血压崩了。就听见老大骂了一声“又是哪个孙子手术台上埋好了雷就送病房了看我不弄死他”,两个人再一起冲过去抢救,结果五分钟人就没了。
        总之这天我们累死累活,都在骂那个埋雷的孙子,结果一看记录,老刘动的刀……
        那天下午刘老头大概知道自己手抖了,给我和老大买了一袋子红宝石蛋糕。老大是那种暴脾气,直接就开骂了。吵吵闹闹到了下午,我吃着鲜奶小方,半睡眠状态下写了个首程,接着就接到了个电话叫我去院长办公室。
        我还打算写完就去睡一会下班的!
        可院长叫了不能不去。自己只能放好查特,摇摇晃晃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没注意,一头撞在外面人身上。
        “不好意思……”我还没说完,那人就揽住我肩膀,说你咋了,被人采阳补阴了?
        抬头一看,昆麒麟。
        简直怕什么来什么。
        两个人一起出了病房楼,去另一头的行政楼。他看我太累,竟然一点不体恤体恤,上来就直奔主题。
        “又有老板了。”
        “……啊?”
        “我说,这里又有老板了。”
        我点点头,没心力搭话。自从收到那条来自昆门鬼的短信后还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他在边上絮絮叨叨,我都没听,过一会就到了院长室门口。上任院长辞职后,裴通明没有怎么动这个办公室,还是老样子。要说小变动的话可能就是更加干净了,原本放满的奖杯、证书和锦旗都被收到了角落里,办公室里看着干净利落。
        他见我和昆麒麟一起来了,连忙让我们坐。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那人怎么就那么厚脸皮自己跟进来了,就已经被他拉着坐下了。
        “小丘你们喝茶吗?”裴通明离开办公桌,也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翻开了茶几上的瓷杯。我连忙说不用,结果他已经把玻璃壶里的茶在杯子里倒好了,味道很香,居然是大麦茶。“看你样子辛苦了,最近手术安排是多了点……主要想和你说说你评主治那事,还有就是,七院最近想开个普外研究课题,会单独成立一个科室,你有没有意向?”
        这人也太直白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连客套都不客套了,直接告诉我,评主治已经评好了,我的工号下午就会换个权限,明天就在工作台首页公布消息。然后那个普外研究是我老大他们准备搞的一个大项目,他手上给留了个名额,特意问问我想不想去。
        我再累也知道是为什么了——肯定是阿鹿在价格上放水了,顺水推舟给裴通明一个大人情,裴院长直接把这个人情还给我了。那个项目我也知道,但因为自己临床待久了不太搞学术,所以没指望能进去。能去的话肯定是最好,因为外科病房人手饱和,我还是住院的时候就做着主治的事情,我现在做了主治其实没有多大差别。去项目科室等于就是找个跳板镀个金,之后什么都会更加顺利些。
        我谢了裴通明。他说让我别这样,老病房的损失太大,新病房楼的那堆难弄的设备还都是阿鹿用一个低到令人发指的价格给七院的,一点坎都没设,他帮我这个忙也是应当的。
        我们说话的时候,昆麒麟就一直在边上玩手机,等我们的谈话告一段落了他才开口,问裴通明,七院民国时期最古老的那两栋病房楼现在还有用吗?
        “哦,你说那两栋楼啊——肯定是没用的,住都没办法住,都用来堆杂物了。”
        “两栋都是?”他问得挺随意的,可目标其实是想打探昆慎之身亡的那个地方。“我记得以前去看,一栋用来当仓库了,还有一栋封起来了。”
        “对对,我记得,靠里面那一栋是封起来的,包给其他人做仓库的,但是那些人好像没有用过,直接就封了起来。既然租了出去,院方也就没过问,反正他们每个月会付租金。”裴通明站起来走到了办公桌那里,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抽出一个文件夹。“……嗯……对,租了已经十七年了。每个月都会划账,没有间断过。”
        “是这样,裴院长,能不能麻烦你把租赁人的信息给我一份?因为我之前也想找个仓库,可手边周转有些紧,如果能蹭个地方就最好了。”他说,“我想联系一下那个租仓库的人,反正他们租了也是闲置,能不能转租给我。”
        “这个当然可以,没问题。”裴通明点头,他肯定以为昆麒麟也是和阿鹿一样的生意人。“我找找看。十七年,太久了,如果当时的租赁文件还能找到的话我就给你,如果找不到了,我就将联系人电话给你。”
        ——原来如此。
        老楼是在七院里的,要是想动工在地下室建造一个病房,那肯定是正大光明动手比较不引人怀疑,比如说直接把它租下来。而裴通明也证实了昆麒麟的猜测——十七年前有人租下了那栋废弃的楼,那时正是七院大建设搞扩建的时候,到处都在施工,对方趁着那时改造老楼,很可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有租赁就一定会有凭证,哪怕年代久远凭证遗失,至少也有一个划账的银行卡号与户主名。裴通明打开了办公室墙上的那个大保险箱,医院里的很多证件都在里面,密密麻麻叠着,肯定要找一会了。
        因为是十七年前的文件,所以他一开始就找的是最下面那一堆。我们坐沙发上喝茶,都有些心焦,但面上不动声色——隔了十几年,要是对方想要销毁证据,很可能那张凭证已经找不到了。要是找不到原件,那就只能得到一个账号和户主名,但信息毕竟会少很多。
        我们喝了一杯茶,大麦茶很热,喝得人背上都有些发汗;这时候裴通明关上了保险箱,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文件夹过来,“找到了,就是这个。”
        ——居然找到了!
        我们都注视着那个纸袋——不行,还没定论,万一里面是空的呢?
        但裴院长已经打开了纸袋,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纸。纸发黄了,声音脆脆的,是纤维被干燥后的声音。旁边的昆麒麟松了一口气,知道里面的东西没有被人拿走。
        “租赁时间是十七年前的七月三日……那时候的月租费只有两百,估计后面交接问题,财务科就忘了这件事了,所以那么多年没涨过,还是两百。”他读了下去,“那时说好,作为仓库,用来存放一些管材。”
        “租赁人是谁?”昆麒麟有些按捺不住了,忍不住问。
        裴通明推推眼镜,“让我看看啊……当时都是手写签名呢,墨挺晕的……哎,昆先生姓昆,是昆仑的昆吗?”
        “对。”昆麒麟点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问。“怎么了?”
        “那可真巧了呀。”裴通明说着,将文件翻转过来给我们看。泛黄皱褶的纸张上,油墨已经开始颜色模糊了,我们看到左边盖着七院的红章(颜色已经彻底晕了,但的确是七院),边上,则是一个黑色笔墨的潦草签名。“租赁人也姓昆。”
        ……那个人是……
        我眯起眼睛辨认那个签名。
        “唔,租赁人叫……”
        裴通明和我一样,对昆后面两个字的辨认有些困难,过了半天才慢慢念出来。
        “叫……昆……慎、之。”
        边上一声轻响,我的手被水浸湿了——旁边昆麒麟手中的茶杯翻倒在茶几上,褐色的茶水正四处流淌。
        怎么可能。
        ————
        晚上的时候我洗完澡,和阿鹿打了会电话,告诉了他自己升职的事,说要请他吃饭。不过他最近饭局比较多,估计要过段时间再一起吃。
        “那叫上昆麒麟一起吧。”他说。“丘荻,他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呀。”
        可就算自己嘴上这样说,但也知道,那人的问题是出在心里的。
        下午离开医院时,这个人的脸色很差。裴通明把文件的复印件给了他,上面的各项手续都是齐全的,并非是人假冒签名。但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租赁人会是昆慎之?
        这个人在想什么?难道真的是他租了老楼,建造了一个和老病房楼一模一样的病房在地下室,然后,在一次大道场里自尽在里面?
        这一切都盘根错节,看不真切。昆麒麟准备去验证所有的文书手续是否真实,包括那个银行账号——那是个陌生的账号,属于中国银行。他都不知道师父还留有一个账户。所有的事情骤然开始扑朔迷离,从那条来自昆门鬼的短信开始,一片混乱。
        第75章 303


        94楼2017-01-0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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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果然夜无殊,我睡了个好觉;醒来后发现昆麒麟半夜来了条短信,就四个字“我进去了”。
          进去就进去吧,反正人家是内行,不怕这种事。我起床洗脸刷牙,和同事交了班,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了。结果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面色阴沉地等着我。
          “你还在啊?”我走过去。“昨晚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他盯着我,“没有小鲜肉,老板不肯出来。”
          我也是要命的,谁有九条命一天到晚给你当小鲜肉啊!我去买早饭了,不搭理他。他就一步一随跟在后面,特别委屈——还敢委屈?!
          平时买早饭,自己习惯去旁边的超市。昆麒麟好像昨晚没怎么睡,眼下两个黑眼圈,跟着一起买了俩包子。
          “现在你师父的下落也明了了,你师叔……总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问他。这个人看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其实精神估计已经走到极限了。“有没有想过换个行当,和棠哥儿一样正职做警察副业搞搞这个?”
          我以为他以前拼命工作,一个是为了找昆慎之,一个是为了养活昆鸣;后来知道昆慎之死了,昆鸣也用不着养,那么这个人实在没必要这样拼。
          早上超市有很多买早饭的人都在收银台排队,两个人前面还有四五个人。我们都挺困的,一个没睡好一个出夜休,神志恍惚,说到后面,话都牛头不对马嘴。
          我正和陆姐发短信交接一点零碎的工作,昆麒麟就在边上说,昨晚什么都没发现,所以他在房间周围画好了法阵,也将门重新钉上了,就算一时没法调查下去,至少也不会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这个行为类似于把隔夜菜包好保鲜膜放冰箱,我也懒得说他了,付了钱买好了包子,就准备吃完回家了。我先买好,挤出人群到了门口;昆麒麟还在收银台付钱,四周都是人。自己正靠在墙上啃包子,却突然见到他的身上趴着什么东西。
          ——只有一眨眼,然后,一切正常。
          我愣了一下。时间实在太短了,短的让人认为这会是幻觉:就在那短短的一秒钟内,我看到两个小孩子,趴在他的背上。
          ————
          换到新科室后,我一下子就闲了下来。目前项目刚刚启动,我们从七院中挑了三十张床位作为实验床位,三十个脑死亡靠仪器代谢存活的病人。主要方向是大脑皮层和苍白球细胞酸化对脑死亡的影响,细分下去还有很多条,这三十张床位是我们的第一批试验床,先分成两组。等到实验数据足够后更换床位。因为不属于研究生编制,一个礼拜七天我只要上三个半天的班,剩下的时间可以摸鱼划水,比原来轻松不少。对于团队来说,自己就类似于一个被院长空降过去的外援,大家相处也愉快,各司其职。
          更赞的是,不用值夜班——夜班,多少医生恨之入骨的东西,我这两年基本就此和它说拜拜了。
          这个科室我们每个人管五张床位,连我以前管的零头都没有,我看了看自己的床位,年龄差距很大,从四十岁因车祸脑死亡的,到九十七岁已经随时可能过世的都有。毕竟只是一期的预备试验,病人年纪差距大也是难免的,到了二期,年纪、性别、状况就会统一一下。工作还是比较琐碎麻烦的,也懒得说了,反正我闲着的时候就去支援门诊。
          看门诊的第三天,我记得那是一个周一,外面来了一个女孩子,做饭的时候割伤了手,虽然来得及时,可惜伤口污染了,没法一期缝合只能清创换药。女孩子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也不太懂这些,只能确定剪菜的剪刀有点生锈,保险起见还是让她去打了破伤风。
          她家就在旁边,来换药很方便。我是隔天门诊,所以再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伤口旁边有了新的肉芽组织,我看了看,和她说好了,后天周五的时候过来缝合。
          可是周五时,我等到了中午,她都没有来。
          周五我上午门诊下午休息,病人也不多,大概十点半就没人挂号了。我一直等到十点五十她都没来,就以为人不会来了。十一点一到,门诊的大夫都陆陆续续走了,我关了电脑也准备离开,结果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还是那个女孩子,她穿着褐色的冬裙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门外阳光很好,门诊楼正对着一片银杏树林。
          而她的身边站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和上次一样,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不见了。白炽的阳光下,她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缓缓转过身离开了。
          那两个孩子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是在阿鹿的身边——那天从机场接他回去的时候,后视镜里的车后座上,他的身边坐着这样的两个孩子。
          光天化日,我也没觉得怕。自己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时候都分不清人和鬼。照昆麒麟的说法,只要当做没看到就行。所以我决定忘掉这件事情,收拾东西下班。下午在区卫生中心有个会要开,可以回去洗个澡睡个觉。我有点轻微洁癖,只要出去后回去必定要洗个澡。但是去拿车前,又想起来妈妈托我带点火锅底料回去,晚上家里想煮火锅。我就没去停车场,先去了医院旁边的超市。
          可是走到大门口时,那里却围了很多人。有警车正在疏通车流,似乎出了什么事故。
          我在路过时顺便看了一眼——地上全是血,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车玻璃也碎了。原来是车祸——在这个地段还是很少有的,毕竟市中心,车流量大,行人和车子的速度都慢,不太会发生太恶性的事故。而伤者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意识了。
          可是我认识她——褐色冬裙,是她。
          围观人群那边很吵闹,大家都在说着刚才的车祸。人行灯变红的时候车流开始往来,这个女孩子就突然冲了出去,被面包车撞飞了。司机正靠在那里和警察说话,反复强调她是“突然之间冲了出来”,简直就像是故意跳到他车前一样。
          因为就在医院门口,警方已经叫来了急救队过来看情况。我远远看了看,这个出血量估计够呛,看抢救室的人手势好不好了。让人在意的还是那两个孩子——当我前两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事情发生,为什么这一次就出事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问一下内行的人吧——我打了昆麒麟电话,可没打通,那人正在通话中,于是只能给他发了短信。车祸现场被迅速收整着,车流重新恢复了通畅,我站在马路边发消息,当放下手机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对面。
          ——就在对面等候过马路的人群最前面,我看到了一个白衣人。
          白色的薄毛衣,灰色的长裤。这个人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三四岁,可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因为,那是昆慎之的脸。
          白衣人就站在对面,微微笑着看我。我不会看错的,那真的是昆慎之的脸,无非是稍稍年轻了些!只要看过一次那张脸就永远不会忘记——不仅是我,他身边的人、和对面我这边的人,许多人都在看他;身边还有两个女学生红着脸想用手机偷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虽然看得愣了一下可还没有傻——昆慎之肯定死了,我亲眼看到他的火葬,那么面前这个人是谁?
          人行灯还是红灯,但我不想再等了——万一出现电影里那种“一辆大货车经过马路挡住了视线再然后就找不到人了”的情节怎么办?
          我只能够咬牙冲向来往的车流,试图闯红灯过去。闯红灯的经验自己也实在是欠缺,被司机们骂了好几遍,才走出三米不到;想要再往前的时候旁边真的来了辆冷藏大货车,伴着刺耳的喇叭声就开过来了——我刚好被卡在两条车道中间,进也来不及退也来不及,就感到面前货车呼啸而过,再看清对面的时候人果然不见了!
          靠!
          我简直懊恼死——现在离马路对面就差个五六步了,拼一拼就到了,不怕,反正背后就是急诊楼!
          旁边有一辆本田正开过来,我不能再等了,直接就冲了过去;左边立刻就响起了尖锐的刹车声,车离自己太近了,会碰到——
          下一秒,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往后面拽了半步。那辆车是擦着身前过去的,风里还回荡着司机的一句粗口。
          我转过头。近在咫尺是一张熟悉的面容,离得那么近,而且是活的,看得人有点发晕。
          “你没事吧?”他问。
          我怔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样子一定傻爆了。
          接着他说,“你是丘荻吧。”
          ——他怎么知道我是谁?!
          此时信号灯已经绿了,车流停止。我们俩就站在路中间,他喊出了我的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看出我的惊异了,白衣人先拉我回到了马路上。这样离得近了看,我断定他大概有二十四岁,五官简直和昆慎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昆麒麟让我来七院找一个叫丘荻的人。你可能之前见过我的堂叔,所以看到我才会那么惊讶。我也只能猜你就是丘荻了。”他说。“我叫乐阳。”
          第77章 乐阳


          96楼2017-01-01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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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边上的西餐店下午人很多,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两人位坐了下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大概知道我的惊讶源自何人,乐阳先解释了,昆慎之是他的堂叔,原来姓乐,但是叔侄俩入了不同派门,而昆门弟子是需要改姓为昆的。也是挺巧的,堂叔侄子会长得一模一样,连家人都称奇。他现在寄身于杭州阳明观,据他说,算是“借着叔叔的名号”,做了一个观监。
            我也不知道道观里面职位分部,不过听乐阳的说法,就类似于一个后勤总管。一个道观能有多少后勤要管,他就每天闲着,敷敷茶养养鱼,纯粹就是个挂名道士。
            “前段时间收到了昆麒麟的电话,说找到叔叔的遗体了,所以告诉了我一声。”他手里捧着热咖啡,正往里面加炼乳。“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没有完。”
            一直以来那么多事情似乎都疑点重重,环环相扣。昆慎之的死完全不像个终结,反而像一个开始。喧杂的西餐店里,乐阳说话的声音柔软温和,听得人十分舒服。
            一直以来,我遇到的道士脾气都不算好,昆麒麟和余棠算正常人,其他的比如余三少和唐幼明简直是不忍直视。突然遇到一个像乐阳这样的还有点不习惯,感觉他随时可能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
            “我也就是个道观的观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他把勺子搁在了盘子上,发出很轻的一声。“但既然昆麒麟说了,那就来一下看看。说不定人多也就力量大了……”
            我听得背后冷汗都要下来了——昆麒麟这人拉我下水还不够,还准备拉他师父的侄子下水?乐阳才几岁啊?本科毕业估计都没几年……可说不定这一行不能看脸,万一是一招鲜吃遍天呢。这人是昆慎之的侄子,可能也身怀绝技。
            我问,那他怎么会让你来七院找丘荻呢?
            “哦,说是他让我来的,不如说是我找来的。”他说。“到昆门道观的时候他正好出去了,我看了看,就来七院了。”
            “那可辛苦了。你第几次来上海?”
            “第一次。”
            我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到了新的城市,他一个人都不问,什么东西都不带,就知道要来七院找一个叫丘荻的人,而那个人肯定认识他堂叔的徒弟?
            “你是怎么知道来七院找我的?”我问。“事情昆麒麟都告诉你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的动车是上午十点五十分到的,到昆门道观是十一点二十分,看他不在,我就来七院了,到七院门口的时候再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找到了丘荻——如果没记错,那应该就是你打他电话却忙音的那一次吧。在看到我前,你打了电话,只在耳边放了十几秒就拿下来了,然后改为发短信。对方要么关机要么忙音,而你打不通电话就改为发短信,说明是急事。你是在看到车祸后才做这些事情的,车祸中出事的那个女人肯定和你有关系,但你没有去看伤者,连围观都没有——那时我推测,你应该是个医生,而这女人是你的病人。要么你就是个小报记者。之后就是你看到了我的脸之后很冲动地闯红灯过来——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我就认为你是自己在找的那个丘荻。”
            我听得瞠目结舌——原来在我看到他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我……但他怎么会注意到我?如果不是我打电话和过马路的举动,乐阳应该推断不出“那个人就是丘荻”,他既然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会注意我?“不……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在没有和昆麒麟通信过的前提下,就知道来七院,找丘荻?”
            乐阳嗯了一声,眼神有些苦恼,像是在心里组织语句;过了一会,他忽然指了指旁边那一桌人。
            那是两男一女。两个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个三十来岁,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白领午休出来喝茶的。
            “告诉我,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他说。
            我皱着眉头,往那边瞟了几眼,虽然不知道,但还是说了个最可能的情况。“是同事……午休出来吃饭的?”
            “我们落座前他们就坐下了,可他们的桌上只有饮料。”乐阳说着,又指了指我们左后方的一桌以及左前方的一桌。“这两桌都是和我们差不多同一时间落座的,分别点了意面,汤,饮料,焗饭。这家店饮料的上桌时间是五分钟,而菜的上桌时间是九分钟到十二分钟。也就是说,旁边这桌的三个人他们只点了饮料。”
            “那万一……”
            “他们不是吃完了饭在那里喝茶,而是只点了饮料。我们这个区域是那个黄头发的女服务员管的,其他的桌子如果有空盘,除非桌上放不下新的盘子,否则她只会在结账后再收拾。而那三个人桌上没有盘子,只说明他们点了饮料却没有点菜。你们午休时候也只喝水吗?”
            “啊……那……当然不是。”
            他抬首,看向了天花板,目光落在了那桌上方的方形空调口。“店里很热,而且热风的出风口就在他们头顶。两个男人已经将外套脱了,袖子卷起来,女的也脱了外套。她五分钟里用纸巾按压了三次脸颊,应该是化了妆,但是出汗了,所以这样来吸汗以免花妆,她那么热却点了一杯红枣茶——进店落座前,经过他们桌子旁我看到的,红枣桂圆茶。那么热的环境下她没有点其他凉饮,要了一杯暖身的热饮,说明她正好处于月经期。”
            我已经完全被他的话带着走了,根本越不过去。“那又说明什么?而且她可能怀孕了啊?”
            “怀孕的人会尽量避免化妆。”
            “对哦……”
            乐阳喝了口咖啡,又往里面加了炼乳,“她和身边的男人是恋人关系,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个男人,他的妹妹是男人的前女友,可能双方不太愉快,所以他是前来对质的。”
            他刚说完,我还没来得及问,边上那桌就响起了剧烈的争吵声——对座的男人站了起来,将手边的皮革菜单重重扔向了女孩,然后骂道,“我妹妹会看上你这种脚踩两条船的人渣简直是瞎了眼!”
            他骂完就走了,只留下了那对情侣。乐阳也不再看那边,转过头来,慢慢和已经呆住的我解释。
            “这家店的餐桌上有两壶水,一壶冷水一壶热水,是让客人们自己倒的。”他说。“女孩子在之前喝完了一杯水,身边的男人马上就用热水壶给她加水——而热水壶相较之冷水壶离他更远,所以他知道女朋友现在不能喝冷水。恋人之间如果有性行为的话很容易就知道对方来月经的时间,所以我认定他们是情侣。至于为什么能断定离开的那个人的妹妹是男人的前女友……”
            他推开了面前已经凉了的咖啡,让我看向那桌子更后面的一桌。不过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人走了。原来坐着的就是他的妹妹,哥哥去对质,妹妹就坐在他身后那一桌听。哥哥骂完后走了,她也跟着走了。”他坐回来,重新将咖啡盘拉回去。“只坐了一个女孩子,带着墨镜和鸭舌帽,什么都不点,而且经常回头观察后面的桌子……如果她没有找一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男朋友,那就说明两个人是兄妹。男人是不会帮女性朋友做这种事情的,太难堪了,只会是兄妹。至于怎么断定前恋人关系或者其他的,要解释起来也可以……你还想听吗?”他抬起头,眼神很明亮地看着我,含着一种宁和的笑意。“还是说你想听我是怎么找来七院的……我说的有点累了。”
            我摇了摇头,手心有点冒冷汗。“不用了,我都知道了。”
            “好。”他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大概觉得智商差距决定了谈话消耗,如果要再解释下去也挺累的。“那么,可以把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我吗?因为昆麒麟的说法我已经听过了,我想听听你的。”
            “好的。就是说,我是在一间废弃病房里发现昆慎之的尸体的,那间病房在七院废楼里面,有人把它的地下室装修成了病房。在里面我遇到了一只影君……”
            “等等。”他打断了我。“影君是什么。”
            “啊?”我愣了一下,始料未及。长久以来,自己认识的那些道士们都知道影君,难不成这个不知道?“就是……就是那种可以仿冒成别人的人偶……”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请继续。”他歉意地笑笑,转着手里的咖啡杯。“大概因为体质原因,我没法修习道术,只是个普通人,许多名词也不清楚。”
            ——搞什么?!
            我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这是个普通人?
            什么能力都没有,什么法术都不会的普通人?昆麒麟拉人下水的标准怎么那么丧心病狂,先是拉了我一个医生,也算了,我好歹在他老板的眼里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小鲜肉;然后拉了阿鹿,也算了,人家自愿的。这次打电话请了个外援来结果是个普通人,他想做什么?开个跨工种友谊大会?
            我咳了一声,尽量不动声色,脑子里也想到了,说不定乐阳学的东西很特殊呢?比如他大学本科学了应电,乐阳可能学的东西对他有用。所以我装作扯家常,问对面的人,大学在哪读的,读的什么。
            结果,对方笑了笑,说,没读过大学。
            我正理解为读的可能是大专,乐阳就说,“初中毕业后就去道观住了。出门不习惯,所以也就没有再去上学。”


            97楼2017-01-01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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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色道院内部没有多大改变,大殿金碧辉煌,在夜里都亮着灯。我们就这么走了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乐阳直接走向了显眼的大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虽然对这个地方有着很不美好的回忆,但是总不能把这个小弟弟放在这不管吧?
              而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后面就传来了沙沙声——我回头一看就傻了,大概七八只影君已经围在了后面,断了后路。
              “它们来了!”
              “别怕。”乐阳连头也没有回,步伐不紧不慢。
              “可是万一被攻击……”
              “呵呵……他、敢?”
              这样说着,他顺手在垃圾桶里捡了一个半空的农夫山泉塑料瓶,就这么走进了大殿。那些影君一步一步跟在后面,竟然真的没有动手。
              大殿里却唯独没有亮灯,昏黑一片。而黑暗中,能感受到很明显有什么东西在蛰伏。我们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殿内,时不时交错着影君挪动时的沙沙声。
              “都收起来吧。”他抬起头,对黑暗中的某一处说道。声音并不响,却因为回响而变得清晰。“你每次想动手,我都不忍心告诉你最后的结果。”
              殿内响起了一声冷哼;同时,后面的沙沙声近了!——我们到底只有两个人,对方为什么不敢动手啊?
              就在这关键时刻,我听见乐阳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把刚才在路上的垃圾桶里捡的那个水瓶举了起来。
              “——认识这个吗。”他说。“如果不想里面的水倒出来,让这里变为藏秽之地、再也无法制造影君,你就把它们都收起来。”
              黑暗中顿时响起了什么,好像一个人急忙向外面走来——同时,那些急剧靠近的影君同时停了下来。
              随后一个人走出了黑暗——十七八岁,眉目清秀,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气质。我看到他就倒吸一口冷气——是唐幼明。
              他的面部几乎扭曲了,神色气急败坏。
              “你竟然拿秽水来威胁我?!你哪来的秽水,不怕余三少知道吗?”
              “那,你去告状啊。”乐阳轻轻笑着,开始缓慢地拧开瓶盖,“告诉他,我弄来了可以毁坏一切道术的禁品秽水,而且拿着它来威胁你。去告状吧,我给你时间。”
              “乐、阳!”
              他吼了一声,看样子想直接冲上来抢,却不敢动手。乐阳就这么拿着个塑料瓶站在他面前,水在瓶子里微微晃动。这样僵持了十几秒,唐幼明的利气已失,终于还是决定退开一步。那些影君迅速爬回了黑暗中,不见了踪迹。
              乐阳点点头,说,很好。
              唐幼明的眼神阴冷,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故事,莫非乐阳之前说的老朋友,指的就是这个人?
              “你为什么来……”
              “别想为什么了。你再说,我就走。”他转过头,神色略萧索,“这么多年,你连‘为什么这个词该藏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都学不会……太蠢了,我要听不下去。”
              我看着唐幼明在微光下快气炸的脸,险些忍不住笑出来——世上简直一物降一物,我和昆麒麟差点被他弄死,现在看乐阳用一个垃圾桶里捡来的矿泉水瓶和嘴炮吊打他,简直爽到无以复加。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脸都憋红了;乐阳只是晃着那个水瓶,让里面的水哗哗响。“问敌人‘为什么’的时候,除非你已经知道为什么,否则就闭嘴。”
              “为……你今天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
              他摇头,“不做什么,就是想问你,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手杀了黑麒麟。”
              此言一出,我和唐幼明同时变了神色——昏暗中,乐阳的眼神依然明亮清澈,含着一种宁静的笑意。
              “你……为什……你凭什么这么说?”
              “总算换了个词啊……完了,被你说过的词,从此就开始弥漫着一种愚蠢的气息了。”他略抬起头,语气带着一种无奈。“因为你回了我短信啊——‘我回来了——昆门鬼’。”他把水瓶交给了我,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嗯了声。“说来也伤心……我给那么多人发了短信,最后只有你告诉了我我想要的信息。”
              大殿内,霎时进入了一种恐怖的死寂。
              我和唐幼明都睁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人。他还是那样微笑着,仿佛世上不会有比他更温柔的人了——然而他说的话却让人入坠冰窖:什么意思?昆门鬼的那条短信是他发的?
              这个人不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昆慎之死讯,今天上午才到上海的吗?
              “昆门鬼……这个名号属于昆罗衫的师弟,也就是带着白麒麟为祸世间走入魔道的那个人。”他的手指来回摸索着袖子边沿,又将袖子又拉下去了一些。“在道界,昆门鬼也就此成为了一个噩梦一样的传说。他不死不灭,随时策划着重出,覆灭昆门。许多次的大灾变里,也有着昆门鬼的身影。那么这一次,会不会也有呢?”他垂下双手,声音更轻了,近乎于耳语般回荡在大殿内。“所以我就赌,策划这一切的人不可能以真身出现,必定会假借一个名号。而没有比昆门鬼更合适的名号了——唐幼明,也许你也知道……算了,考虑到你的智商,也许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吧……和你做交易的人不是那个传说中的昆门鬼,而是一个假借它名号的人。所以我切换到另一张卡,用一个新号码给所有被牵扯进这件事情的人发了短信。而你很快回复了我。你回复了什么,应该还记得吧?”
              我望着唐幼明惨白的脸,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了,看着有些可怜。
              “两年来你想杀昆麒麟七次,被我拦下了五次。女蟹巢穴那一次与百色道院这一次我没有出手,因为知道有人会代替我了结——为了我好,最好别有第八次了……总是做着机械劳动,人的智商会被拉低的。”他收起手机。外面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影子覆盖在了唐幼明的身上。“这样吧,我可以不把你与‘昆门鬼’勾结的事情说给茅山,让你继续做你的唐小少爷。昆门鬼应该没有继续和你合作的意思了,大概人家也对你的智商感到了绝望……”
              “你就那么确定他不会和我合作了?”唐幼明冷笑,退开了一步,“说不定,他就在你们的身边,看着你们。”
              乐阳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你这么说我就确定了——他果然没再来找你。在收到我的短信后你肯定通过其他渠道再去问了他,让他察觉到自己用的这个名号开始被人察觉了,就好像一个反派还没出场,就已经被人点名,先不说他的挫败感,作为一个智商比你高些的动物,他应该被打草惊蛇,不可能再联络你了。”他说,“你现在得不到他的帮助,而把柄全都在我手里。”
              唐幼明仍然在强撑,“把柄?你说出去会有人信?”
              “为什么要我说出去啊……你啊,真是的……”他又叹气,满脸的无奈,将刚才放回去的手机重新拿出来。屏幕是亮着的,当我看到上面是录音界面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嗤笑了一声。“我就在你面前正大光明地开了录音……你还真以为我是去看你给昆门鬼那条短信的回复吗,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句话过后,就是另一场的沉默。唐幼明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下去,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死死瞪着乐阳手中的手机,眼神有些吓人——就在我害怕他真的要扑上来同归于尽的时候,这个人垮了。
              他叹了一口气,在气势上彻底被乐阳压制住。
              唐幼明问,你想怎么样。
              乐阳说,只想知道两点,第一,这个人给了你什么,钱也好珍宝也好,我要知道。第二,你开始帮昆麒麟。
              “乐阳你也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吗?”
              他低头继续看手机,说,我看看你这边网速够不够快,我把录音文件发工会群里。
              “住手!我答应!”他已经完全崩溃了,甚至都想不到手机QQ没有办法上传群文件。“可你怎么保证我帮了你们,事后你不会反咬一口?”
              “对,也该给你点定金……你手机在身边吗?”乐阳笑笑,将手机关上——这一次我能看到,是真的关上了。
              “在。”
              “打开,录音。”
              我们俩都没想明白他想做什么,但唐幼明还是照做了,他的手竭力在不抖,但我都看到他三叉神经都快跳出来了。当他打开录音界面后,乐阳说,收好你的定金,别掉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啊——”他微笑着看向唐幼明的双眼,那么澄明透亮的眼睛,仿佛能直接看透人心。“——唐幼明,助昆门,乐阳就助你得到仲裁之位。”
              一语惊人。
              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唐幼明已经喊道,昆麒麟可能会被你说服而让位,那么余椒——
              “他不会让的。”乐阳说。
              “那你要如何保证我……”
              “他只会死。”
              满殿神佛,一语定生死。这个叫乐阳的人站在那里,他在笑,可是他说出的话,已是惊天动地。
              我们两个人,都再也说不出什么。
              唐幼明关上了手机,怔怔地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得到定金的喜悦,也没有什么被愚弄的愤怒。在乐阳的面前,这个人简直和一杯水一样一目了然,毫无还手之力。
              “我……知道了……”良久,他才再度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露着遮不住的疲惫。“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全都告诉你。”


              99楼2017-01-01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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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密封袋中的手机
                夏天的时候是我第一次遇到猫。而她问我,是不是雷哥。
                我不知道雷哥是谁,直到在青宿书院,余三少提到一个叫“雷刀”的人——我以为那是个人名或者外号。而今天,它就在我的面前:一把黑色的唐刀。
                雷刀是阿鹿的母亲留下的东西,也就是说,所谓的雷哥,指的是阿鹿?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猫没能察觉了——她一定以为雷哥是我和阿鹿共同的朋友,而阿鹿的那种人畜无害的灵波也骗过了她。
                “这把刀的来历很有意思,因为一开始,它是昆门的法器。”
                他将刀重新搁回了床头。当它靠近我的时候,自己突然开始了耳鸣。
                “不好意思,你的体质比较特殊,可能会有些难受。”他歉意的笑笑,手掌还是按在了我胸口,不让我起身。“但是换做是昆麒麟的话,可能会更难受。”
                我没有听懂他这句话,也没时间去分析。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父母应该还在的,那些照片视频电话不可能是假的,秋宫家的公司也还好好的——他疯了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跟着他一起疯掉,“阿鹿,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
                “困难?我没有任何困难啊。”他的眼神很茫然,宁和地看向我,“啊……或者乐阳算是一个,不过无所谓了。我买了下个月的机票,下个月,也该是你去日本进修的日子对吧。你只要睡一觉,醒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日本。我说了……”他冰凉的手按在我锁骨口,从这个角度,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手上有严重的静脉曲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我已经快被这个交错的交谈弄昏了,吼出的声音都沙哑了,“我原本就会和你一起回日本,你父母明明还活着,公司也还——”
                可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看到黑暗中出现的两张苍白的脸;这两张面容是那么熟悉,正在渐渐走近。
                ——那是我的父母。
                “阿姨看到妈妈一定会很高兴。”他说,“他们不会老,不会生病,不会离开我们,不会再难过……大家能够一直在一起,就和小时候一样。我这一次回国,就是为了将你们带回去。”
                “那只是影君啊!”我看到他们麻木的表情时就已经知道了,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其他影君的腥臭味。“不……就算你想造一些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影君,你尽管去造好了,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女蟹和鱼仙人都是你做的吗?我不相信你会……你……”
                “影君可是分很多种的,而且在一开始,并不是每种替身人偶都有资格被称为影君的。”他站到了我父母中间,拉住了他们的手,“你遇到的大多都是不完全的影君,真正能够被称作完整影君的,昆鸣算一个,而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两个也算——和人类几乎没有差别。”
                “可这又怎……”
                “——要制作这种影君,就必须要一个祭品,以及让影君完全吃掉本人啊。”
                这一刹那,我的胃简直就是搅了起来。而床头我父母的脸,突然显得那么鬼气森森。
                他是……什么意思?
                我能感到自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脑子里轰的一声,只留下一片空白——吃掉本人,吃掉……本人?
                “就是吃掉啊。”他说。“花了十五分钟左右吧,就全部吃掉了。”
                开什么玩笑?!爸妈只是出去散步罢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们说不定正在家里看电视,埋怨我怎么粗心大意忘了关车库门,甚至叫邻居来打麻将……我和他们最后说的话,只是几句敷衍——那时候,爸爸正让我去看望阿鹿。
                我什么都不敢再说,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稍稍动作就可能坠落下去粉骨碎身。
                然而,一只手从背后伸来,轻而易举地将我推了下去。
                ——两只手机被装在密封袋里,放置到了我的手边。
                密封袋和手机上都有斑驳的血迹,当我看到它的时候,连彻底的崩溃都来不及体会,眼泪已经落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手机是一样的型号,一样的颜色,一个屏幕上贴着一个樱桃图案的贴纸,另一个贴着菠萝图案,但现在都被血染得暗红。
                那是妈妈贴的贴纸,为了区分各自的手机。我和爸爸经常为了屏幕角落的这种卡通图案被人笑话,恨不得能偷偷撕掉。
                那么现在,在我面前的又是什么?
                谁都可以,告诉我,这是个噩梦。
                我失控般地笑了起来,边哭边笑,那两支染血的手机就在身边,暗红是那么刺眼。眼泪流进了嘴里,险些呛到了自己。可我笑得停不下来,眼前昏黑一片,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放心吧……”那人坐在床边,俯下身拥住了我,“当时他们没有什么痛苦的……小时候叔叔阿姨对我很好,我不会让他们有任何痛苦的……”
                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甜腻的香味,好像甜美的梦乡一样——我记得这个味道,那天在女蟹巢穴,这股甜香伴随着巢穴开启。
                如果是噩梦的话,就快点结束吧。
                我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屋内四处都开始弥漫起越来越响的沙沙声,那股甜香也越来越浓,我的父母站在床的两边,温柔地握着我的手,唤着我的名字。
                女蟹,无数的女蟹,正如鬼影般覆盖着这个房间的墙壁。
                “睡吧,丘荻……”阿鹿立在床头,一下一下,轻轻地用手指划过我的面容。“让它们带你走……再醒来的时候,谁都不会和谁分开了……”
                那很好啊。
                他眼中映出我苍白的笑容,我们都在笑,就像是童年时候依靠着对方同读一本书,在同一段会心而笑。
                带我走吧,停下这个噩梦。
                我合上了眼。
                下一秒,女蟹群泄而下,铺天盖地。
                ————
                一只雪白的手骤然从黑暗中冲出,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白电。它抓住了我的手腕,皮肤上不断被蟹足划出血痕。
                我怔怔地、怔怔地看着它。
                ————
                “走了。”那只手向我伸来。黑色的外套,黑色的宽边帽,那个人的面容在阴影下显得模糊不清。巨大的鲜艳洞门下人来人往,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睛,想看清他的面容。
                这只手很白,也很消瘦,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脉。偶尔晃过的光影中,我看到了他红色的眼眸。
                兔子。我说。
                他皱眉,“说什么呢。”
                兔子呀。白色的身子和红色的眼睛。
                我拉住了那只手,这只手很冷。
                “你的手真热呀。”他说。“走了。”
                走吧。
                走吧……
                我靠在了他的身上,缓缓滑落下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黑暗中乍然出现的那只雪白的手正用力抓着我,不让我坠落下去。
                它已经满是血痕,血顺着手腕手指,染红了我的手。
                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回去。大家都在找你。
                兔子,你叫什么名字?
                烦死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那真可惜呀……
                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笑声,和两个孩子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想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
                那两个孩子,是我和阿鹿……
                伴随着一阵剧痛,我几乎是活活被拧入了一个强烈的漩涡里,粉骨碎身。
                我想松开那只手了。只要落下去整个人粉碎,就再也不会感到疼痛——可那只手死死拉着我,雪白的皮肤已经彻底被血染红,露出里面的血肉骨骼。同时,伴随着自己被漩涡卷入,那只手也被渐渐拉入了黑暗——手臂,肩膀,面容……
                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
                “——烦死了!”
                我听见他大喊一声。
                “给我回来!”
                ……那么生气啊……
                我忍不住笑了。眼泪和笑声一起流了出来。
                血红的手终于被蟹足彻底划断,随后而来的是一声尖利的猫叫。那叫声十分刺耳,而声响未止,蟹群竟开始消散。我在这片黑色的海中向上浮去,重新看到了光亮。那盏白灯的光线渐渐清晰,正在摇晃不定。
                我仍然躺在病床上,双手被绑在两侧铁架上;而阿鹿和那两只人偶站在床边,他握着雷刀,刀已出鞘。
                刀刃所对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站在门口,肩上伏着一只黑猫,转眼就化为黑烟消散了。
                “猫……”
                我想叫她,声音却微弱得吓人。猫没有理我,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阿鹿的动作。而在房间的角落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在缓缓淡去。
                “暗中追查你那么久,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她的目光从我身上滑过。四周女蟹如潮水般退去,回到了黑暗之中。“雷刀——三少盯你足足有一年了……”
                “一年?”他笑了声,拿着刀走向她。“一年了,才知道是我?”
                那把刀淬亮,宛如火光。
                “……不。”
                有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刀刃,让阿鹿停住了步伐——那是顶着父亲面容的影君,而他口中的声音却不是父亲的,而是另一个人。
                我听见余三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而一年了,只有这一次,才将你逼得拔出了雷刀。”


                102楼2017-01-01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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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告一段落
                  短暂的寂静中,阿鹿轻笑了一声。
                  “不愧是天眼,能干涉一切术法,操控影君的术法也不例外……原来如此……可是余椒,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影君面无表情,嘴部没有动作,却能发出声音。“你是说强行撕开屏障入主这个人偶的事情?”
                  “七院原本就有屏障,我也加设过一些……余椒,如果屏障恢复或者影君毁坏,你魂魄的一部分就永远留在这里了,魂魄残缺,你的本尊只会从此变成一个活死人。”他试着从影君手中拔出刀——铁器和瓷交错的声音十分尖利刺耳。而瓷破碎的轻响声间或响起,十分不祥。“而我……不能让你出去。”
                  话音落,刀刃已经完全从影君手中抽出;随着寒光再现,影君的五指随刀刃抽出而断落。我不知道这种完全的影君和其他影君有什么差别,但如果被斩落头颅也会化成灰烬才对。而雷刀挥起,眼看就要贴近影君的脖颈。就在这时,凄厉猫叫再次响起,同时,地面上突然覆盖上了一层微光,雷刀原来火亮的光芒霎时黯淡。
                  “……哎,已经被提前画上法阵了吗。”阿鹿的眼角落出了一些讶异,“究竟是什么时候……”
                  “盐水和酒精,等液体全部挥发后,就会成为盐绘制的法阵。”影君的左手直接握住了刀刃,已经黯淡的刀身似乎也失去了锐利。“大概在半个小时前,在你把他带到这里之前。这个法阵可以让雷刀失效三十秒,三十秒已经足够了……”
                  说完,它全身的关节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度缠住了阿鹿,接着再无声息。趁着阿鹿无法挣脱它的时候,猫打开了手中的蝴蝶刀,刺入了他的腹部。阿鹿闷哼一声,而刀还未抽出的时候,猫的手腕就被他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紧紧抓住。
                  “阿鹿,放开她!”我拼命挣扎。这种束缚用的带子里面包了很多海绵,一般并不难挣脱开,可是这个人绑得太紧了。“他们都已经来了,其他人也一定知道了你的事,你现在停止一切,说不定还能……”
                  “还能什么?”他终于挣脱开了影君,瓷器断裂的声音是那么清脆刺耳,我父亲的影君就这样如同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看这个样子,三少应该不再操控这个影君了。“丘荻,从我第一次动手开始,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猫被他架住,虽然腹部中刀,可并没有扎到要害,他的力气仍然比一个女孩子要大得多。就在这时我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是母亲的影君,正在解开束缚带。
                  “行了……”她的口中出现了三少的声音。“我不能……再滞留了。”
                  说完,这只影君也倒落在地。而我终于重获自由,可以去帮猫。阿鹿的眼神已经变得很冷很冷,再也没有任何的粉饰伪装——那是真正的杀意。
                  紧接着他拔出了腹中的刀,扳住了猫的下巴。就在这一秒,我几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就在我的眼前,蝴蝶刀的刀刃划过了少女白皙的脖颈,鲜红的血飚了出来——就如手术失误切到动脉时那样,血如喷泉一般直接喷上了天花板,屋内顿时充满了血腥气味。
                  她的眼神里还充满着惊异;阿鹿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她向前跌去,伤口和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猫扑在我怀里,黑发散了我一肩。
                  动脉被割断的出血量太大,我的衣服已经被染得血红。她大大睁着眼睛看着我,泪水和血一起涌出。阿鹿已经走出了门口,留下了重伤的猫——我却无法追上去。
                  “好的……别怕,好吗,别怕……”我替她按压着伤口,温热的血从指缝中涌出,那么热,近乎于烫。“我在这……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个场景是那么熟悉,我曾经在哪里经历过?——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在她颈部用力按压着,同时思考该怎么叫急救。首先这里是哪?听他们的对话,我肯定在七院的某一处,希望不是地下病房——我抬起头,看向那扇打开的门,这扇门上满是裂痕,似乎有被人钉过的痕迹。而门上有一块斑驳的铁门牌:303。
                  ……303病房?废楼的303病房?
                  情急之下我只能猜测是那里,然后伸手拿过了那个装着手机的密封袋。现在的我竟然十分冷静,或者说已经崩溃到了极致,没有任何事情还能打击到自己了。万幸妈妈的手机还能开机,我一边替猫用力按压着几个动脉处,一边拨了急诊科的主任的手机。万幸这也是我少数能背出的手机号,因为这个号码和家里的门牌号很像。
                  猫的意识越来越微弱。五分钟,只有五分钟。哪怕在按压的情况下,如果五分钟内急救队还不来,那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会来的。我相信。
                  如果没有这一点的执着,自己现在就会彻底崩溃。
                  我不断用这个微末的希望麻痹自己——我不能疯掉,猫还在这,她还有救,她一定会没事……我让自己满脑子都充斥着这个念头,不去想其他任何的事情。
                  ……
                  再之后的事情,我几乎不想重复。
                  急救队和警察几乎是同步来的。当我看到猫被抬走的时候,最后的执念也终于结束,精神支就此撑到了尽头,眼前刹那昏黑,再也没有了任何意识……
                  ————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七院内观室的病床上,两个警察在我的床边。白天,阳光很好。
                  自己的伤并不重,主要是车祸遗留下来的头面部伤口,脑部有些水肿,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警察已经开始在全市寻找父母,可毫无讯息,最后留作证据的只有那两个染血的手机,以及在他们散步途中的小巷中的血迹。
                  ——那一天开始,我的世界近乎于天崩地裂。
                  后来,余棠调动关系,让人将那两个手机还给了我。理论上是不可以的,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我的父母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警察走后,昆麒麟就每天都过来陪我,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坐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
                  他就在我身边自言自语,说着每天看到的事情,比如昆鸣学校里的事情,道观里的鱼塘,乐阳烧坏的锅子……而只有说到猫逐渐好转的伤情,才会让我的心情稍稍好转。
                  陆姐替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姓叶,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这个人每天会来两个小时,我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至于诊疗费,父亲的律师来找过我,将公司的股份和所有的存款及不动产都过渡到我的名下,在金钱上自己已经没有后顾之忧。我每月会划给他一笔钱,虽然没有接受心理辅导的意思,但其实自己是希望能听见有多一个人说话的。
                  我开始害怕一个人,幻听,幻视……可神奇的是,我并不害怕看见那些东西了。有时看到它们在黑暗中蜉蝣而过,模糊的形体上散发着微光,向自己断断续续地说着含糊的话语……我已经能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它们,没有丝毫惊慌。
                  而秋宫鹿就此失去的踪迹。事件已经通报了大使馆,罪名是涉嫌故意杀人以及绑架,然而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猫在一周后情况稳定,然后回了北京,没有和我们道别。十二月份时,我回绝了赴日进修的机会,出租了家里的别墅给了一对外国夫妇,然后带着大包小包站在了昆门道观前。就像是想挥别过去,让一切走向新的开始,我搬到了昆门道观的一间小房间中居住。
                  那天是圣诞节,上海难得落了一场厚重的初雪,马路上满是来往行人,彩灯闪烁。我没有打伞,背着两个包,和一个拉杆箱站在了道观门口。昆鸣和昆麒麟正拿着扫把在廊下扫除,见到我的身影时,都愣了愣,然后停下了手里的活。
                  我慢慢走向他们。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没有用手机,没有打开过电脑,没有走出过病房。再次见面,几乎恍若隔世。他们讶异的神色似乎在提醒我自己现在的憔悴与苍白——我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头发和胡子也都没有打理,扔到马路上就像个流浪汉。
                  接着,他们都跑了过来,然后一起拥住了我。
                  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和雪的冷香一起,将我包裹住。
                  将近一个月来,我终于哭了,靠在昆麒麟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为了爸爸妈妈,或是为了我崩溃的世界。大雪盘旋而下,落满了我们身上。我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声音都嘶哑,再也发不出声音为止。今年的圣诞节格外盛大,仿佛全世界都抛却了烦恼,唯有我在失声痛哭。他抱着我,告诉我说:我会陪着你的。
                  这一刻起,我似乎才明白当这个人失去师父时、当乐阳失去叔叔时是什么感受——永远不可能放下永远不可能埋没,我的人生从此就有了一个烙印,不可能痊愈不可能消失,刻骨的剧痛时时刻提醒着我,报仇。
                  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报仇。
                  “陪我走下去……”一个多月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人说话,声音沙哑得可怕。“求求你,陪我走下去……”
                  我会的。他说。我发誓。
                  一切都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七院诡案录-第一部-完)


                  103楼2017-01-01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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