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晴,罗什不是为了身破而自惩。身体不过是一副皮囊,为了传扬佛法,大乘亦可讲究方便行事。而况这次酒色戒是在威逼下所破,心中有佛便无挂障。罗什向佛陀忏悔的,是心也随着这身破而破了……”
他离我只有几寸距离,手指在我脸上无意识地滑动,痛苦将清俊的脸染得黯淡无光:“不是的!罗什的心,非是昨夜所破,十一年前,二十年前,早已经破了。罗什年少时遇你,已在不知不觉中心有旁落,你走后,自己也不知为何要一遍遍画出你的模样。待到连见佛像面容也会变成你的样子时,才知自己已深陷爱欲不可自拔。修行之人,爱欲乃最大的束缚。罗什惊恐万状,每每再想到你,便以念经自惩。可是你再次归来,罗什的快乐,比阐明佛理更甚,念经已完全无法驱逐心中魔障。吻过你后,更是明了自己从此无法断离爱欲……”
晶莹的泪水在他深陷的大眼窝里打转,顺着侧脸滚落。“十一年前无法见你最后一面,罗什在你房间静坐了三日。三日里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无法忘记你,何不把想你也当成每日的修习。这样,罗什便能心境平和,潜心修行了。若你十年后不回,就依你所言,去中原传播佛法。可是,正当罗什准备出发去汉地之时,龟兹遭遇劫难,罗什受此折辱。”
他顿一顿,咽着嗓子继续说:“罗什被羁縻的三日里一心念佛,仍能做到心如止水,视眼前表妹为虚空相。却在破了酒戒后,眼前看到心里想到的,便只有你。罗什并非对昨日全无印象,只是心中一直不敢承认。虽然记忆模糊,但仍能忆起那无法言喻的片刻欢乐。所以一心劝服自己,还是跟以往一样,只不过又做了个不可告人的梦而已。可你却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
他仰头深吸鼻子,细长优雅的颈项剧烈抽搐,麦色肌肤下青筋跳动。又低头对着我痛苦地摇头,泪水大颗地滴落在衣襟上:“刚才知道罗什是真的与你有了……有了夫妻之实,若无吕光逼迫,罗什此生怎敢真的与你做出此事!所以罗什瞬间想到的不是愧对佛祖,却是暗自窃喜。居然起了这种念头,罗什羞愧恐惧。几十年修行,仍无法抵住对你的欲念,心底业障,念再多的经也清除不了。罗什这般积欲难除,怎配做佛门弟子……”
“还记得罗什年少时曾得一罗汉言:‘若至三十五而不破戒者,当大兴佛法,度无数人,与优波掘多无异。若持戒不全,无能为也,正可才明俊义法师而已。’罗什刚刚念经时想到此,心疼难忍。罗什正是三十五岁破戒,难道天意早已定下罗什今生只能做个才明俊义的法师,而无法成就大业?”
我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呼吸艰巨。从没有听他一次说过那么多的话,一字一句让我心如绞痛。“罗什,对不起,是我搅乱了你向佛之心,让你无能为力。你若要我消失,我可以走的。”
“来不及了……”他颤抖着吻我,微咸的泪水在舌间停留,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你既然回来,罗什怎可能再放你走,再受十年的煎熬……”
“艾晴,你打在自己身上的一鞭,让罗什幡然醒悟。你连痛都愿意与我共担,有勇气与我共渡风雨,罗什就没有胆承认对你二十年的情么?罗什一味自责破戒,自责无法成为一代宗师大化众生,却忘了你受的苦更甚。你在罗什最艰难的时候回来,昨夜那般屈辱你仍以清白之躯交付。艾晴,你对罗什的情,罗什怎忍你再受折磨?这十年又十年的刻骨相思,无论如何罗什不愿再尝。就算能成为大宗师,就算修行到最高,得涅槃入无色界,没有你,便只是离魂的躯壳,有何乐趣而言?”
他离开我的肩头,为我抹去泪,捧着我的头,神情异常坚定:“得你相伴,罗什甘入最深重的无间地狱。”
“别忘了,我们一起……”
几十年的等待,好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