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是不甘心的。追查近一载,奔波各方借力,不惜辜负了那人满眼的喜欢、满心的信任方才布下这个局,若是不能一竟功成,叫人怎么甘心呢?
何况岂止是未能成功,分明便是一败涂地了。
云子苓怔忪盯着身前的茶杯,好长一阵子又回过神,推了推床上的少年,“该换药了。”
少年闻声,偏头咬牙,云子苓一边解开他肩上的白绢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你不是死士吗?怎么又怕死又怕疼?”
“老子才十七岁,怎地便要把命送在这里了?何况老子若不怕死,谁来救你的小命?”
他话虽这般说,云子苓却知他并不是真的怕死,便在在数个时辰之前,他们还以为自己搏命便有机会诛杀沈亭,然而明枪暗箭使尽,倒是祁家这边的影卫少了三人。祁陆眼见不敌,一咬牙扯了云子苓跑了,那沈亭果然追了上来,他虽武功奇绝,但终究失了内力,比起以轻功见著的祁陆慢了许多,倒当真是被甩脱了。祁陆断臂伤重,不能远遁,二人便寻了个小镇驻足医伤,也试图传递出消息。
这人是不怕死的,但也当真怕疼,云子苓看着一个劲儿倒吸冷气的少年,稳稳的撒上药,忽地道:“药效还有一个时辰。”
“哎?晌午时不还说包一次能挺六个时辰?”
祁陆愣了一下,忽又反应过来,“你是说沈亭?你还想着要杀他?怕不是疯了。”他声音戛然而止,身体本能的紧绷,好似下一刻便要从床上弹起来,事实上他的余光已经飘向侧窗,只待得了空隙便窜出去。
昨夜为着能够引走沈亭让祁杉等人逃生他方扯上了云子苓,而今他可以丢下这个负累,轻功溜得更快,更何况沈亭本便是冲着云子苓来的,大抵根本不会追他,一个时辰足以让他跑得远远的……一个时辰……莫不是这“一个时辰”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的武功会比自己还高,比自己还先发现沈亭的到来?
云子苓的武功自然不会比祁陆高,但她确实知道的要比他早一点,因为与沈亭同来的还有一个人,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那种直觉的熟悉感让人温暖亲近,甚至冲减了仇恨与不甘。然而还不够,所以便依旧是恨的。
她慢条斯理的回身,目光从沈亭身上扫过,落到沈停停的脸上,认真地道:“你大哥当真是太难杀了。”
沈停停本就神色怔忪,闻声眼中一暗,沈亭看在眼中摇摇头,温声道:“我与她有杀母之仇,她既然查到了,要找我报仇便是人之常情,纵是骗了你,也是不得以的事。”他为了安抚妹妹,倒是替云子苓解释起来,只是言语太过笨拙,倒感觉身旁的人又消沉了几分。
他见状沉默,片刻又向云子苓道:“我答应了她不杀你。”
云子苓讥诮一笑,未置可否,便听他又道:“两个条件,一是你要继续为她治疗,但需谨记自己大夫的身份;二是……”他话音未落,便见床上祁陆一个翻身起来,嗖的便往侧窗窜去,不过是个替人卖命的蝼蚁,他本不该在意,但此刻却眉毛一竖,伸掌拍了过去。
若是要走,离床边不过三步远的窗子不走,因何要舍近求远呢?
因为一抹寒光,那寒光隐在指缝之间,借着擦肩而过的机会往沈停停喉间割去,凌厉刁钻,分毫不留余地,恰恰触碰了沈亭的逆鳞。他这一掌出的自然更是毫不留情,虽无内力,却宛若千斤巨石,嘭的砸在了祁陆的身上,那胸膛瞬间肉眼可见的陷进去一块,祁陆一口鲜血喷出,人重重的砸回墙上,只觉脑中轰隆隆直响,整个人连疼痛都要感觉不到了,他觉得眼前黝黑一片,却拼命用力睁眼想觅得一丝光亮。
是有一丝光亮的,星星一点,但却亮的刺目。这一剑自窗外飞天而来,不同于祁陆刺杀的阴郁之道,似一颗流星带风而至,直奔沈婷婷的后颅而去,只需眨眼便能穿透这大好头颅。沈亭怒喝一声,半步向前,回掌成爪,生生以五指抓住剑刃,偏来者内力十足,乃剑道之大成者,一往无前,不问他物,只想将触及的一切刺个通透。瞬息之间,他不假思索径自抓紧了剑刃,鲜血顺着指缝迸散,顺着手腕滑落,许是太过黏稠,倒当真让那剑势停滞不前,但沈亭却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低下头,看着从背后穿透自己腹部的剑尖,准确说那不似剑,倒似个削尖了的铁棍,只中间开了血槽空了心儿,他的鲜血便从那槽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扑通扑通,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有些急迫,有些欣喜,有些惋惜,他迎着沈停停慌忙转过身惊恐的眼神,挺直身体,自信无比的笑了起来。
既有敌,那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