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32.
“爷,哎哎哎,往这边。”
饭团扶着东倒西歪的祁洲航,后面还扯了个同样醉醺醺的顾原朝。这宴上用的当真是叶佑赔罪的三百坛云溪博罗,隶属清酒,品质上乘,虽然本不易醉,但喝的多了哪里讨得好去,更何况是祁洲航这样不好酒的人。
祁洲航半个身子都搭在她的肩上,摇摇晃晃还分外有力,饭团一边暗骂一边拖着她,眼见顾原朝也东倒西歪的跟过来,连忙喊黑豆:“送殿下去春暖院。”
“阿航,再来一坛!再来!”黑豆应了去扶顾原朝,连哄带骗的央他离开,声音愈穿愈远,祁洲航回头看了一眼,勉力自己站好。她是真醉,起码也有八分,但也不至于昏昏沉沉茫然不知,犹自有那么一二分的清醒。
饭团见她像是好了一点,搀着她往拙政园去。从庆余园到拙政之间有半刻钟的距离,中间是一个不小的荷花池,正值盛开之际,朵朵粉白簇拥于石桥两边。
祁洲航今日没有月下赏花的心境,眼前晃晃悠悠的,足软腿软,饭团扶着她走了几步,她突然干呕一声就要往饭团怀里趴。饭团见状心觉不妙,眼疾手快的把她转了个半圈,祁洲航冲着池塘开始泼污,吐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成婚当真不是易事啊。饭团在后面给她拍背,见她吐的差不多了掏了帕子给她抹了抹,祁洲航吐过后又清醒了三分,眯着眼望着前方,忽地按住了她的手。饭团见她蓦然睁大了眼满是喜意,心有所感向前望去,远处莲叶团团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踏叶而来。
“师傅?”
祁洲航挣开她的手站起来,脸上全是惊喜,她师傅肯现身便证明周遭没有外人,也不避讳,朗声笑道:“我便知道师傅总要来瞧瞧我的婚事。”她十分雀跃的等着,十九年中她得到的父爱没有母爱不多,唯独这个人,以一种独特的存在进入她的生命中。只是待师傅近了她又苦恼起来,眼瞅着对方没什么喜色,怕是这正义感十足的师傅大人这回又是要来找麻烦的。
饭团也瞧见了这二位的神色,与祁洲航想的差不多,连忙讨好似的行礼:“饭团拜见师傅。”
那女子踏水而来,四十左右的模样,虽然明显武功极高,但岁月却并未格外留情。她一身布衣颜色暗淡,若是旁人瞧了只道是个寻常的农家妇人,但二人无不显出慕儒之色,祁洲航更是带了点终年不可见的怯意。“师傅~”女子一落地她就忙去扯了衣袖,“总算你还是来了,阿航给你留了十坛云溪,清酒滋味不错,这就带你去尝尝。”
女子瞧了她一眼,无奈道:“为师本是路过此地,谁料一入长安城便又听你做了胡闹事。”
祁洲航尽依她,“师傅说的对,都是阿航的不是。只是师傅也知道我的身份,不娶是不能的,反正这净初圣女本就不能嫁人,娶她不比耽误别的女子仁义多了?”
女子见她强词夺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硬生生改了人家既定一生的道路,莫不是还有理了吗?”
祁洲航这方清醒了一会儿,酒意又渐渐上来,她本见了师傅极为欢喜,虽被教育一番也不恼怒,但眼前一晕便有些冲动,“师傅又不是不知,那净初山很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她既是净初山的弟子,又与我有用,我何必怜香惜玉?”
女子闻言沉默,看了她一会儿方摇摇头,“你想报仇师傅不拦你,只不要牵连无辜。”她伸手去搭理祁洲航歪斜的喜袍,手下颇轻,祁洲航立时又安静下来,微微温热了眼眶。“今儿拜堂的时候我便想,若是那高堂之上坐的有师傅便好了。”
女子的手指顿了顿,“你有此心,为师十分心悦。”
祁洲航仰着头,“师傅放心,若是她安安稳稳的坐孤的王妃,孤必保她一世荣华安康。”
女子叹息着摇首,“人生一世,所求不同。身为女子,若是有情可守,孰谋富贵?况你娶的这位,想来更不会如此。”
祁洲航眼中淡漠,“师傅亦当知道,世人所求,多不可得。长安此生,已然不易。”她不想再就这个说下去,岔开话道:“师傅难得来府上,叫饭团去备些酒菜,我与师傅共饮。”
“你都喝成这般,还饮个什么。为师还有别的事情,过来也只是瞧瞧你。”女子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簪,“为师身无长物,便以此贺你新婚。”
祁洲航撇嘴,接手接过“我又带不了,你就直说是给她的好了。跟了你十几年都没个礼物。”
女子笑了笑,又低声叮嘱,“你亦是女子,当知不易,好好待她。”她留下这一句,足尖一点,飘然荡远。祁洲航往前一捉没有捉住,险些掉进池子里,饭团连忙拽住她,祁洲航靠在她身边,歪头问:“谁来待孤好一些呢?”
饭团一窒,还未回话,祁洲航已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爷,你去哪里?”
祁洲航回过头来,月光下笑容带着几分邪气,“洞房花烛之夜,若是叫人守了活寡,又怎叫待她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