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下
祁州航脚步一顿，便停在那里，再装不得糊涂。她张口未语，齐皇便又道：“别拿套话来敷衍朕，听的太多，耳朵都出茧子了。”
他寻了亭子坐下来，宫人立刻落帘遮风，暖炉倚角，他不让说套话，祁洲航便不言，规规矩矩的侧坐着，齐皇也没着急，端详她许久，笑道：“朕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也就这么大点。”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方带了胎毒，一生下来气若游丝，太医院半数长住中山王府中，就为吊住你的性命。”
祁洲航不知他为何煽情上了，却听他又道：“彼时十一也方出生，朕子嗣良多，但对他难掩偏爱，好在他也出息，聪敏醇厚，更得朕心意。”他向后靠座，此言绝非安抚，他是有意把江山交给她的儿子的。彼时百官频奏立储，十一尚且年幼，他便立嫡长，却削弱皇后外戚势力，暗令亲信教导扶持十一，又刻意引导这外甥与之抱作一团。
“新宁与她交好，你与十一既存亲缘，又历生死，亲若兄弟，朕十分欣慰。”他原以为放权二人西陲，不日将成功业，养老四与太子相斗，到归来时当可时机成熟。
“舅舅。”祁洲航抿唇道，“十一.....”
“但他再好，与你再交好，他都已经死了。”齐皇的神情忽然淡了下来，“大齐依旧需要一个英明果决之主，皇室依旧需要一个可以延绵千载的继承人。世事既过则当过，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祁洲航神色阴晴不定，片刻敛眸，“微臣明白。”
“朕已经老了。”齐皇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褶皱，祁洲航看着他发丝间的斑白。“好在还看到你们一个个出息起来，朕很欣慰。你身份特殊，祁家中山王府的地位也特殊，在西陲立下大功，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语速平平，音调中也不带喜怒，祁洲航却正襟危坐，小心翼翼。
“你主动从西陲归来，朕很开心，又觉得你实在太年少，太冲动，放着兵权不掌，跑回来淌这浑水，朕知道你是有意为十一做点什么。”齐皇继续道：“但这一切，到此为止，建立新军，从龙之功，朕送到你手中。但愿你拿的住，坐得稳，全我顾祁两家忠臣明帝之义。”
祁洲航心中咯噔一声，敛眸道：“微臣明白。”
她仍是这句话，齐皇眯眼瞧了她一会儿，咳嗽道：“你且退下吧。”他挥手让祁洲航离开，自己就热茶压了压，半晌不语，身边总管小意道：“中山王他....”
“她明白。”齐皇道：“但不遵旨。”他手指叩在案几上，眉头锁着，似乎难以决定，片刻轻叹道：“罢了。各凭本事吧。”

也不知道哪里敏。感了。

啊？没有233上吗？好久之前就发了

一定是百度抽风删除了

234.上
这一夜新宁未喝许多酒，却说了许多话，从国事到家事，没有一句与她相关，她却默默饮酒，默默听着，未曾说上几句话，却喝了许多酒。
待近天明，她放下酒坛长身而起，新宁仍靠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她，片刻一笑，“要走了？”
“嗯。”明极应了一声，便离去了。新宁犹自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方自语道：“是梦么？”
“不是，殿下。”祁一躬身，“她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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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本无对错，祁洲航是明白的，却无妨嗔怒恨怨与不甘。虽无绝对，却有相对，她没有那个心胸去站到每个人的立场来体谅，只站在自己的这边，只用自己的眼看。
便是她的生母有着难言之隐，便是她尊敬的师长有着忐忑的情路，便是她至高无上的舅舅有着不得不的理由，便是她那位名声响彻大齐的父王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都不能成为她活该承受当下命运的借口。
更重要的是，“都已经过去了。”她歪头靠在顾莫微的肩膀上，“现在这样很好。”有你，其他便不再重要。她伸了个懒腰，眨眨眼便又带上笑意，“听你讲了一夜的故事，正是困乏，该是大被同眠。”
她说着扯了被子，扑过去就要压着顾莫微一同蒙住，门外饭团却道：“爷，云小姐求见。”
“哪个云小姐？”
饭团顿了顿，无奈道：“青州那位云小姐。”
那云子苓本道是要再来拜访，后头却一溜烟儿没了踪影，祁洲航事多也未曾刻意去寻她麻烦，好家伙竟送上门来，她翻个身，静思片刻，嘴角一挑，不阴不阳地道：“奉茶待客，孤稍后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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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下
茶设在偏厅，挂着不少祁洲航自己的笔墨。云子苓非规矩的客人，只稍坐便信步观赏，待听得脚步声，一回头便瞧见玉冠少年悠然走来。
她施礼，祁洲航低头瞧着，笑眯眯的问：“云姑娘此来，可是为了青州之约？”
云子苓眨眨眼，同样笑嘻嘻的，“王爷既已发现，那约定自然做不得数了。”当初她得了自家灭门的仇人，又恰与祁洲航同仇敌忾，本了借力的心思拿着青州之约说话，却不料祁洲航阴阳怪气的打断了她，又暗示回头再说。她回房之后越想越觉得异样，料得是那假药东窗事发，连忙找借口跑了，这段时间却又是种种机缘，叫她重觅回来。
祁洲航听出她话里知情，眼中冷下来，但缺更不急着发作，问道：“云姑娘知晓了还敢来这中山王府，瞧你模样，也不是什么胆大之人，说吧，是什么壮了你的胆子？”
“王爷英明。”云子苓由衷赞了一句，“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有能与王爷交易的筹码。”她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眯眼道：“关于十一殿下。”
祁洲航瞳孔一缩，“他的死因孤已经查到了七八分，如果你带来的只是无用消息，便可自行网府中地牢去了。”
云子苓并未慌张，紧盯着她，“如果我告诉王爷，十一殿下还活着呢？”
她这句声音太低，低的让祁洲航宛如幻听，心中激起惊涛拍浪，却又无处宣泄。她的心跳快了起来，无法抑制的期待背后又是对害怕失望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要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待她开口，虽极力平静，声音却有些颤，“你的条件。”
云子苓松了口气，“青州之约那个人我已经找到了。”
“是一个人？”祁洲航挑眉，灭门云家火烧云府的，只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云子苓坚定的回复，她只想为一人报仇，复仇的对象便也只是那一个人。“我需要王爷的帮助。”
“是谁？”
“沈亭。”
祁洲航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道：“他哪里还是一个人？”但既然对上鬼谷，也便要对付他，祁洲航早有心理准备，也不介意多一个战友，耸肩道：“说吧。你需要什么，又知道什么。”

楼主今天受伤去医院缝了几针，今天要求早点睡，明天再更新。

235.上
她回房的时候顾莫微正半盖了被子倚在榻上看书，一身中衣发丝零散，显是在等她，闻她脚步声阂上书抬眼，就瞧见她满眼复杂情绪。
出去时兴冲冲似个要找麻烦的小霸王，不过一刻钟，怎就如此？
祁洲航不用她问已经忍不住，脱下靴子坐到她旁边，颤声道：“王妃，你能想象吗？十一他可能还活着。”
她用的是“可能”，于是顾莫微理解了她的喜悦与不安，伸手覆上她的手背，祁洲航反手抓住，掏出一张纸条，上面仅十三个字——“闻朝于兄掌中，但求凭故谊护之。”
“是叶子若的字。”祁洲航道，“她写给沈停停的，被云子苓看到，沈停停因此急往寻其兄，云子苓便把条子顺了出来找到我。”她沉吟道：“按情理，说得通。”
“但也未必不是鬼谷的阴谋。”祁洲航眉头又锁了起来。顾莫微偏头瞧她，“殿下希望若何？”
这是一句废话，祁洲航自然是希望顾原朝还活着的，但祁洲航也明白她的意思，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自己可能会放弃这一线希望么？“王妃说的是。”她释然，“若这消息是真的。据她所言，这条子来自叶子若身亡之后，那么叶子若很可能没死，她身为鬼谷墨道传人却不自行出面.....难道她假死的事情沈亭不知道？或者整个鬼谷都不知道？”
“但假死之事非一人能成，帮她的人是谁？她既然还心系十一，为何不救他而是托他人照顾？”
她心中有一大串疑问不能解答，因为害怕鬼谷惊觉影响到顾原朝的安慰，她只令饭团带少量暗卫去探查此事，叶子若在哪？顾原朝被藏在哪里？鬼谷不杀他却把他监禁是有什么阴谋？
“会不会，”顾莫微沉思道：“叶姑娘是想救晋王殿下的，但却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所以借沈姑娘之手来寻他被囚禁的地方。”
“沈停停！”祁洲航眼中一亮，追踪沈亭想都不必想，但是沈停停却容易多了，只是自己派人还是风险太大，她思忖不过片刻，一个翻身又爬起来，“来人，把云姑娘给孤请回来！”

235.下
得知顾原朝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祁洲航并没有急于四处寻觅，反而一切计划都慢了下来。
“慢慢来，一切都待得了信儿再说，这会儿急不得，不能打草惊蛇。”祁洲航仰头往嘴里丢着花生豆，眼瞄着窗外飘飘飞雪，这除夕不过予假三日，眼瞅着明儿个又要上早朝了。
她唉叹一声，翻了个身，四肢大敞的趴在那里，饭团在旁边给她敲敲背——如果说顾莫微叫她有了活气儿，这会儿顾原朝的消息更叫她重归个活人。
“太重了。”祁洲航不满地嘟囔，“你这手上全是茧子，把孤细嫩的肌肤都揉破了。”
得嘞，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揉？隔着曾布也能给你揉破？饭团与她主仆多年，哪里不晓得那点歪心思，俩人同时可怜巴巴的偏了头，赤足毯上的顾莫微一手棋谱一手执子，目不斜视。
“王妃～”
腻死个人。饭团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起身鸟悄溜了。祁洲航又更腻歪的唤了声，眼瞧着那人不理自己，也不起身，地上滚了两圈就要压过人家的白足。
顾莫微收起盘坐，无奈放下手中物什，“莫硌坏了王爷细嫩的肌肤。”她这般认真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笑了一下，祁洲航捕捉到这挑唇，再翻一下，无赖道：“孤肩膀疼，王妃给揉揉。”
顾莫微对上她这般也是毫无办法，伸手替她揉捏，片刻道：“十一殿下虽有消息，但鬼谷千年根基，实难对付。”前些日子祁洲航心思深重，动作频繁，她瞧在眼中为之担心，这会儿这人骤然轻松撒了欢儿，她又忍不住提醒。
一则顾原朝未必当真还在人世，二则纵是他仍旧活着，鬼谷也非易与之辈。
“王妃放心，诡道于朝堂，可正面相对；墨道在野，除少数听遣之外，多蛰伏以保门派传承，至于武道....不是还有你们净初么？”
顾莫微敛眸，“我已非净初之人。”
祁洲航自知失言，抿唇道：“对不起。”
“无妨。此乃我心中所选。不过怕是无法借助师门之力帮你。”她心思一动，“你莫不是要假用炎黄令？”
祁洲航摇道：“非是如此。当初盗炎黄令是因为我勾结西夏，怕日后有失，若十一大业不成，可以我身份及此令与新帝谈判以其谋自保。如今你不是净初之人，我也不是净初的女婿，自然也就没有用了。”
“但对付鬼谷，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净初都一样会帮我。”便是方外之人，也不可能全然置身事外，二十多年前齐皇帝位之争，哪里没有鬼谷净初的影子？
“沈亭天资卓越，数年前可与明极道长战至平手，道长曾言，假以时日必不敌之。”顾莫微肃然道，“武至臻境，其质已非量可匹敌，青州之时我遇到过他，深不可测。”
她漏说明极一句叹息，“若莫微可早生十年，或可成其对手。”否则小王爷必然沾沾自喜，说不得十年二十年后便要仗着自己天下第一的媳妇欺男霸女。
是故祁洲航同样对此忧心，她微微抬了头，低声道：“这个人已经有人去对付他了。”希望....成功吧。

236.上（好像被吞了）
她寄予厚望的人已离开长安，一路向川北绝尘而去。而随着正月初四的更声响起，小王爷被自家王妃推下床，迷迷糊糊套上王袍，钻进肩舆摇摇晃晃往宫中去。
新年第一次早朝，旁人休憩过后都是精神百倍，偏祁洲航这一身心俱松就愈发惫懒，百官鱼列之中她一歪身子，上头齐皇纵是年岁大了也依旧看的清清楚楚。
她回朝已有些时日，虽有多加封赏却未予实职，好不容易磨出的性子还要变回去不成？齐皇眉头微蹙，不怒自威，“中山王。”
祁洲航一个激灵，清醒不少，“微臣在。”
“你自西陲立下大功，已是朝中栋梁，但归来月余，朕却未予你实职，你可怪朕？”
这又唱的哪一出？祁洲航拜道：“微臣自幼纨绔，不受管教，虽蒙圣上庇佑，侥幸立下些许小功，但不改本性。圣上宽宏，愿让微臣偷闲领俸，微臣感激涕零，何言怪字？”
她一番话真情实意，叫齐皇又气又笑，“混账东西，便是你不求上进，跟着你回来的五千将士也一直在城外喝风不成？”他见祁洲航又要开口，怕她又说出什么古怪话来，径自道：“朕有意让你以这五千西锤军为根基，整编长安各卫精兵万五，总计两万兵马护卫长安。”他话音至此一落，目光扫向自己那两个好儿子，修启二人皆面露惊色，旋即平复，其后诸臣却是哗然，他目光落到一样震惊的祁洲航身上，“如此重任，你可愿担负？”
祁洲航伏在地上，惊异之色并非作假，除夕之时余齐皇夜谈，她二人皆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本以为齐皇不会再讲此任予她，怎不过三日又生了变化？她深吸口气，大礼拜倒，几个答案在口中转了又转，终道：“臣虽力薄，愿竭尽一试。”
“好。”齐皇击掌，朗声笑道：“如是方有祁家男儿风采！”他笑过之后禁不住低咳两声，续而不止，无奈挥挥手，示意退朝。
祁洲航自正门出去，复又转回，又碰上修启兄弟，二人满脸和善，兄友弟恭，十分亲热。
“四哥与我见父皇身体抱恙便想着去侍疾，阿航哥正好一起。”顾原启抢先道。
顾原修轻轻一笑，不急着跟他抢，点点头，“正是如此。中山王请吧。”
但论风度，顾原启的确略显青涩，不如其兄长成熟。对于并交好的人，如此礼待却保持适当的距离，要比故作熟络好得多。
祁洲航亦不推辞，与二人并肩而行，顾原修偏头道：“自中山王归来，本王就想同王爷小酌，只可惜一直未能达成心愿。不知王爷今日可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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