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矗立了多少年,那墙脚已破损了好多处,墙上纵横着深深的裂痕,如老人脸上沉积的皱纹。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会从这些裂痕中长出一些嫩绿的小草,衰老与新生的对比,让人产生一些关于生命、随意、轮回的联想。这段城墙就这样能令人遐想地横亘在城中央。很多年以前这座小城被城墙团团围住,后来其他地方的城墙都拆了,单单留了这一段,却意外地给主妇们提供了着一个晒东西的场所。若是一个久雨后的晴天,主妇们必定扛着竹篙,抱着花花绿绿的被子衣物纷纷拥向城墙,一会儿就五颜六色地飘曳起来,为肃穆古老的城墙平添了一份鲜亮生动的气息。
阿金常带我去城墙上玩,因为城墙上除了主妇们晒的衣物外,还有萝卜干、腌菜干、花生米......这些东西用簸箕装着,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阿金叫我放哨,他手脚麻利地从每个簸箕里拿一点,然后我们就躲在一床很宽大的棉絮后面吃。阿金很关照我,他脱下外衣摊
在地上,让我坐一半,另一半放吃的。阿金不合我争吃的,他一点点吃得很小气。
城墙脚下是一条黛青色的石板路。这条大路大约和城墙一样久远,千人踩,万人踏,石板路已被磨得如同打了蜡一般,又亮又滑,几乎照得见人影子,下雨的日子走路不小心会摔跤的。夏天我喜欢赤着脚在上面走,因有城墙挡着,这条路晒太阳的时间不长,到了下午就凉丝丝的,光着脚走上去,会感到脚底下又细腻又爽滑,这种感觉从脚底一直上升到脑门,任四周暑气炎炎,全身却已沐浴在清凉中了。有时这黛青色的石板路上会印着一串玲珑的水渍,前面吧嗒吧嗒赤着脚走着一个卖水的哑巴老头。老头很丑,头发乱蓬蓬地花白着,胡子参差不齐,一只眼睛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可怕的窟窿。孩子们都怕他,哪家孩子顽皮了,大人就吓唬说,再不听话叫“水”把你抱去!孩子一听就规矩了。
“水”是孩子的叫法,老头以卖水为生,老头不会说话,但他会声音含糊喑哑地喊出一个字:水呃——每天早上,听到一声“水呃——”,主妇们就知道该起床做饭了。
有一次小伯伯把“水”叫过来买了他的水,我害怕地躲进里屋,大气不敢出。小伯伯说,不怕,他是好人,街头麻奶奶的儿子当兵死了,他天天送去两担水,不要钱。临走时,小伯伯拿了块红薯让我送给“水”,我壮着胆子递给他,他爽快地接受了,还冲我笑了一点点,当然他笑的样子也很丑。
这条美妙的石板路傍着的是一排粗朴别致的吊脚楼,吊脚楼下面是一条换作沱江的清亮柔顺的小河。这楼这河是小城的经典所在。吊脚楼是一律的木板房,由于年代久远,木板已呈黑褐色,上面散布着蚕蛋大小的虫眼。家家的格局是一样的:修长的两扇大门带一扇腰门。进门时前屋,旁边是灶房,穿过前屋往里走就是卧房,人口多的阁楼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