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该出发了。
00.
夏多拉格尼尔是在一个天尚未完全亮起的黎明醒来的。
他开始回想过去一段漫长时光压缩在金黄色麦田的梦境,但除了那比窗外将要升起的朝阳还刺眼的灿金铺天盖地朝他而来外,他实在想不起什么了。
过去多久了呢?他看见钟面上较短的指针不偏不倚地落在正下方,笑了起来。
这是个意外宁静的清晨。
01.
起身环顾四周,全然是凌乱不堪的杂物。一张张上头还印有金额的任务单被揉得爬满皱痕,那些夏一向宝贝的纪念品被砸落在地,甚至东倒西歪地扔满玻璃瓶。
他敲了敲自己发疼的脑袋,在里头不大的空间中开始寻找坠入那片无尽麦田前的画面,像是有人冲他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抚过浮麦那若隐若现的搔痒从指尖爬上掌心,夏忍不住握紧拳头,驱赶这令他不太舒服的触感。他对这种穿过指间却捉不着拉不住的感觉痛恨毙了,像挑衅似地充满对自己的嘲笑。
远方一处朝阳从地平线的那端亮了起来,透过玻璃窗直直打进夏幽绿的眼底,连带最深处的墨色也染上那金黄。又是金黄。
「天黑也总有天亮的时候……吗?」喃喃道,记不起是谁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02.
很多熟悉的东西是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的,像是米拉总感叹说着的,走着走着再回头,风景已和当时专注向前时看见的画面有了很大的转变。
但转变最大的还是那个不再看向前方,而频频回首盯着过去的自己。米拉曾把目光柔软地叠在他的双眼上,蹙起眉连着那一贯笑容说夏你变了。
你变了。
这就意味着过去的某些东西被他遗留在路上,而他仍往前方走去。
夏尽力稳住脚步,拽着重心不让自己跌得狼狈。像是偶尔会出现在他梦境里那麦田上的风一般,吹过浮麦叠成的浪花,就沉沉地朝他压过来,几乎让他就这样随着及腰的麦秆倒去。
有人就挺挺站在一波波强劲的风中,是个浮麦一般的人。柔软的感觉随时要被压垮似的,却在狂乱的风里依旧在那里不曾离去,就在那里。
夏想捉住,但她跟着浮麦一同摇摆,在手指顺过她的发丝之际仍是躲开了。所以说他痛恨毙了这种窜入心底的搔痒,甚至想连着心脏一道捏碎。
他记得那就在眼前,声音柔柔地散落在各处飘荡。
「夏。」
啊啊,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