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日练by春梦浮华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面前的人低着头,吞吞吐吐,却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与我对话。
“好。”我一边说着,一边试了试水温,确定不会烫到他才把水杯递到他手里。
“我一直记得一双眼睛。”他的手有些僵硬地接过杯子,吞吞吐吐地开口:“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逆着光,可以透过玻璃体清楚地看到虹膜真实的颜色——仿佛一块凝固的琥珀,上面不规则分布的斑驳没有破坏它的美感,反倒添了几分神秘。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我曾发誓要保护的人。”
他的肩膀有些颤抖,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必害怕,他慢慢地说下去。
“我们都是孤儿,不,准确地说,十二岁之前,我们都是孤儿。正相反,院长和护工都喜欢我的聪慧和笑容,而他却总是呆在不起眼的位置,用那种渴求又羡慕的目光看着我。
那天我把手里的面包掰开,递给他一半,那是厨师偷偷塞给我的,多出来的部分。他居然脸红了,用小孩那种软绵绵的的声音说谢谢,眼睛弯弯的,连眼角的泪痣看起来都很可爱。
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我要保护他。不能让别人欺负他。
十二岁那年,有人来找我们,或者说,两批人。一批人找到我,说我是谁谁的私生子,他的亲儿子,我的哥哥去世了,所以想找我回去。一批人找到他,说他爸爸欠了一屁股债,让他去还债。
那些人看着就来者不善,院长奶奶不愿意把他交给他们。但是谁知道他们晚上偷偷地摸进门,想把他带走。我阻拦着,他们怕把人引来,干脆把我一起绑走。”
他又停了下来,摸索着把捧在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我握住他的手,我以为他会哭,但其实没有。
“他被人压制在地上,看着我,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反反复复地做出让我走口型,泪水从琥珀色的眼睛流出来。
不仅是心脏,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手揉成一团,我想救他,我想把那些人全都剁成泥,但是我一步都挪不开。
但是我红了眼睛,发了疯似的反抗,那两个人几乎架不住我,其中一个只好挥起木棒砸在我脑袋上。他哭得更厉害了,我眼前开始变得白茫茫一片,最后完全陷入黑暗……
等我醒过来以后,你知道的,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以后我就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我觉得这些事情不该瞒着你。
他大概……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吧。”他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我感受到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安慰性地抱住他。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发出一声轻笑,抬起头对我说:“谢谢。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一直记着他的话,有点对不起你。”
他那双斑驳的琥珀色眸子空洞无物,眼角的泪痣近乎刺目。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世界突然一片模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