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vera吧 关注:292贴子:1,736
  • 8回复贴,共1
大明城破,在明正二年的春天。来自西北草原的铁骑凭它惯有的野蛮天性侵入觊觎已久的中原,途径之地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其中以金国四皇子弩弘赤为首,素有蛮军之称的骑兵开道先行抵达长安,当夜守城都尉自缢于城下,大明将士死守四天四夜,无一弃城,也无一幸免。
  城门轰然大开在第二日的傍晚,展现于这个野蛮族群和弩弘赤眼前的,是这个国都将亡之前异常凄艳的画卷,萧瑟秋风卷起长街凌乱的叶,四下狼藉,巷陌空无一人,但依稀仍可辨别它盛时的华美景象。
  手下的骑兵屏息等待首领示下,弩弘赤举手一挥,冷冷道:“守不了自己的国,就要担起城破的后果。杀。”
一:
  弩弘赤手持佩剑踏入修罗场,脚下是被血浸泡得几乎柔软的土地,两旁是宿命轮回,哀鸿遍野,周围不断有人伏倒,有人命悬一线,有人已入黄泉。他目不斜视,径直往前,他闻到风中带血的腥气,不同的是,血腥中参杂另一种与屠杀不符的清甜气息。
  他惊觉回头,他看到一个女人,一个求饶的女人,乱发敷面,吸引他视线的并非她此刻动作,而是她惊恐目光的落点,定格在面前金兵手中高高举起的幼儿上,她不断叩首哀求,用她并不连贯的女真话断断续续请他放手。
  她非常美丽,有西北罕见的莹白肌肤和弧度漂亮的唇形,纷繁滑落的眼泪则强调了她眼中异常璀璨的光亮。为此权衡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眨眼的长度,她容貌出众,而他需要女人,就这么简单。弩弘赤从背后握住那金兵高举的铁戟,淡淡道:“放下。”
  她听懂了这句女真话,也察觉到了其中透露的生机,她迅速又膝行至他脚边,继续叩首的动作,卑微地说着女真中各类感激的词语。弩弘赤淡淡笑,以二指托起她下颌,用标准的官话答她的求饶:“我在中原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你们大明的圣人出了中原土地,就不喝关外一口水,不食一口粟,我一直想不明白圣人们这样做的用意,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她看他意味深长的微笑,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目露惊恐,抱起幼儿绕过他仓皇逃出弄堂,甫出路口她就愣在那儿:金兵在焚城,绵延的火光舔舐视线所及一切,这个曾雍容华贵的城被置于火上熊熊燃烧。她双膝一软,怀抱幼弟跪倒在罗刹鬼域上。
  弩弘赤一直看着她,看她最后缓慢站起,垂头走回自己身边,以脉脉温顺的姿态重新跪在他鞋前,她的声音非常动听,有如珍珠错落地击在玉盘边缘:“圣人不食,是因为圣人怕日后难以偿尽恩情。”
  “这怎么说?”弩弘赤笑问。
  她抬头看他,目中泊着凄楚的水光:“求您,求您放过我和我弟弟,为偿还您不杀之恩,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为奴为婢妾都愿意。”
  弩弘赤满意地伸手抚了抚她脸颊,将她带回他在城外驻扎的营帐。当夜,他如愿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接受女人们近身服侍,因为不可避免的需求,女人之于他不会比一场胜仗来得意义重大。那一晚他听枕边女子饮泣,他嗅到她发中曼陀花的香气,她的肌肤软而滑腻,带有牛乳的气息,弩弘赤清晰地回忆这个女人身体细节,同时也可耻地发现,他无法满足于此,他不止一次幻想着拥她入怀的情节,这想象让他觉得异常耻辱。
  一个卑贱的中原女子。
  他粗暴转身,面朝床外,不再关注那女子的动静。少女惊了惊,误以为惹对方不悦,声音渐弱,不可再闻。
  侍寝这几日,除却必要的交谈他将所有时间都用在床帷之内。他刻意不问这女子的名姓,视她与寻常侍女无异,但在回大都的那天,在众多美丽的中原少女中弩弘赤只挑她一人带了回去。
  府中侍妾甚多,再加上他此次凯旋归来,王上又赏诸多美婢,少女的存在因此变得尴尬起来。弩弘赤的王妃格氏出身矜贵,性妒人毒,常有杖杀侍妾的事发生。中原少女从被弩弘带回来那天起就被格氏视为眼中钉,趁弩弘赤外出游冶,她以冲撞自己为由将这少女绑到庭中,剥去外衣,只着贴身衣物跪在面前,命人于湖中汲水泼她身上,虽已至初夏,但关外温度从来低于中土,少女冻得浑身发抖,面白唇青,伏在格氏脚边不住叩首苦苦泣求。庭中人多不忍,也有一些弩弘赤的心腹,唯恐这女孩出事怪罪下来,趁乱拿脚走开,刚到花厅先遇见弩弘赤同母弟弩弘筹阔步进来,见人行色匆匆笑着喊住他:“做什么去?”
  侍从立刻过来见礼,而后又问皇子何时回府。
  弩弘筹大笑:“不会了,我们喝酒回来又遇到一帮猴孙,天不黑是不会放四哥回来的。”
  侍从面上忧色顿现,弩弘筹察觉到了,问他是否有要紧事。他踌躇片刻,将刚刚主母处置侍妾的事转述给他听。
二:
  弩弘赤扶醉而归,刚入府左右立刻过来搀扶,其中便有下午到处寻他的侍从,此刻急得满头是汗,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八皇子过府撞见夫人对梓如姑娘用粗,将梓如姑娘带走了。”
  他酒到酣处,只听得一头有两只大,粗声喝道:“谁他妈是梓如?”
  “您从中原带回来的姑娘,您忘了?”
他双目陡然一睁,推开左右大步入府,到花厅又转而折回,只觉中心如沸五内俱焚,大怒之下提脚踹开一个守门的仆人,唤来奴仆命他带少数几人去弩弘筹府上将梓如带回。吩咐完便转身去格氏房内。
两人少时即结为夫妻,十几年相处下来虽常有龃龉但也将对方品性摸得一清二楚。他只字不提日间处置梓如的事,只拿府中琐事问她,与她敷衍小半日,极尽温存。格氏也困惑,从前卖他几个侍妾总能令他翻脸不快,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他眼巴巴从中原带来,非但无怪罪意,态度竟比往时还要敬重许多。
  梓如送归后他并没有立即去看她,迁延数日才去她居住的院落,她大病方愈,恹恹躺在床上发呆,见是他来当即翻身下床,垂头恭谨地站在一侧。“病怎么样?”他控制不住也低声问。
  她被惊了惊,几乎是下意识地答:“很好。”
  “住得怎么样?”
  “很好。”她语气惴惴,不时偷偷抬头观察他表情,但当他转眸回看时又飞快地垂下眼睫,笨拙地掩饰她不算高明的窥视。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一个观察敏锐的男人面前,这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少见的愉悦感觉。
  “梓如,你姓什么?”
  梓如一惊,忘了掩饰直直看向他。他面带微笑任她看,悠悠再问:“姓什么?”
  “郁。”她低声道,又补充,“郁郁葱葱的郁。”
  弩弘筹是在那年秋猎结束后才来找四哥弩弘赤的,带了两匹新得的骏马,一见他便开口向他讨一个人回去。这年轻人与弩弘赤一母所出,性格爽朗喜怒皆在脸上,是受他关照最多的一个弟弟,听他一提立即满口应下,毫不犹豫:“漫说一人,便是金山银山,弟弟若要哥哥都能拱手奉上。”
  弘筹大笑,“我要金山银山做什么用,有了梓如,以后我连皇子都不想做了。”
  他神色一僵,眸中冷光霎时一聚凝在他脸上。弘筹始终不察,在马上快活地向心与肌肤同时缓慢冷去的男人描述他对那女子的神往:“她真安静,她站在那儿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发出声响,像佛龛上的观音,可她又像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当她用那那样的眼睛看我的时候,”弘筹举目望天,流云映入他眼底,他怅然叹气,“那天我把她带回去,她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但一直看着我看着我,看得我又酸楚又快乐……”
  她不得不看你,这是她活下去的惯用伎俩。弩弘赤回忆起屠城那一日她求饶的情景,油然而生满腔愤恨和妒忌,不无恶毒地想,这女人惯会用她天生的怯弱激发男人保护的欲望,是否也曾料准了自己会因此呈降。
  弘筹却不知道他心里所想,执着追问他:“四哥,能让我再见见她么?”
  他察觉话中异样,目光一冷,犀利地反问:“在这之后你们经常见面?”
  这不是一个善于编造谎言的年轻人,弩弘赤从他间或躲闪的表情中窥他试图隐藏的答案。似有人平空一掌击在他面上,浑身血液急速奔涌袭上脸颊,带来史无前例的燥热感觉。回府后他立刻叫来服侍梓如的婢女,询问这几月有谁找过梓如。
  她的回答早在他预料当中。
  “没人,”她垂眸竭力思索,而后又补充,“不过姑娘在园子里逛的时候,撞见八皇子好几次,两人倒是说了会儿话,奴婢隔得远,未能听清具体内容。”
三:
  在弩弘赤接受的教育里,从不包括为一个女人与手足反目这一条,他只是愤怒,一种猎物在他的领地被人觊觎的狂躁,以及原来这个猎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谋划新主人的嫉妒,这是弩弘赤永不可能向自己承认的情绪。
  贵戚之间女人的转手不会比转手一匹马少见,当夜他将这决定告之梓如,他留心她表情变化,在极其短暂的意外以后她很快接受了命运的跌宕,但在弩弘赤眼中成了另一种解脱的暗示。怒火已近沸顶,只要一想自己曾为她心动就足以杀得理智片甲不留,怒极的状态下他将桌上杯盏尽数扫到地上,起身一步步逼近梓如,目中有戾气,眼中有杀意。
  她步步后退,惊惧地盯着他,不住摆首哀哀求饶。
  他大怒,扬袖大力掴她左颊,冷道:“当初你就是用这种眼神勾到他的么?”
  话未落又是一记掌掴,梓如应声俯倒于地,弩弘赤单膝跪在她身边,单手卡住她咽喉将她抵着墙壁缓缓支起,双足逐渐离地,梓如双目眩晕,呼吸难以为继,她不应该忘掉长安那场屠杀,嗜血的本能根治在这个族群的天性里,这个救下她和弟弟风采出众的皇子曾是修罗道场的罗刹。
  在她以为死亡终将接纳自己时他霍然松手,任她失重般坠地,发出一阵阵与死擦肩的剧烈咳嗽。弩弘赤背对着梓如,表情不明,但至少语气已经恢复从前的镇定:“我会信守承诺。”
  “我会将你送给弘筹,”他冷冷笑,“那你就寄希望于他会有好耐心,能消受你的那些小把戏。”
  很快府中上下都知道弩弘赤带来的女子被转送给八皇子的消息,格氏坐于屋内看人侍花,听人来禀后表情未变,只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这男人看起来仍旧与从前没有差别,但夫妻十余年,任何不同寻常从不会轻易摆上台面,她了解这个男人,他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让任何人发觉,他爱那个人。
  可惜,他们都猜错了。
  从小弩弘赤就被教导,一个男人喝醉酒可以为了打赢一场仗,打输一场仗,但绝不能为一个女人。他确实有过一瞬将她转赠的想法,但仅限于他没醉以前。那一晚他醉了,仅存的清醒也难以避免让他发问:“郁梓如在哪儿?”
  侍从面面相觑,他抬头看天,以北斗七星的位置辨别方位,然后一指某处院落,冷淡道:“去开门。”
  没人胆敢动手,主子喝醉了酒,但住那的女人明儿八皇子是亲自要来接的,弩弘赤醉酒碰了谁要了谁都不要紧,人两兄弟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只怕他清醒后恨起来,谁都脱不了干系。
  他见下人畏畏缩缩不肯叩门,索性自己踢脚踹门,声音一下高过一下,呼应着屋内梓如的心跳。服侍她的侍女脸色发白,看着同样面无人色的梓如:“姑娘,要开么?”
  她身体都在发抖,不住摇头,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劝慰自己:“等等,再等等,他喝醉了酒呢,发了酒疯就会走的,他答应过我的。”她的语调轻柔,但目中瑟缩惶恐之意却足以让人心碎。
  门还是开了。动静惊动了格氏,赶来之后一看便知,冷淡吩咐府中管家:“去,拿钥匙。主子想去哪儿还得求个下人来答应不成?”
  话中威仪必露,她诚然恨这个女人,而她更在意的是她醉酒丈夫的尊严。背过人去,她从容走回自己房间,手指甲无意加重力道,借回廊檐下明灭的灯火,侍女无意窥见她掌中淋漓的鲜血。
四:
  他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然,退无可退。
  “你答应过我的,”梓如抵着墙壁重复这句话,不断有新鲜的眼泪潸潸落下。这亡国的少女像只雀,被他偶然抓住捏在手心,扑棱的力道伤不了他分毫,只会助长他近乎残忍的畅快,她在哭,从亡国那天就不竭的眼泪又会是何种蚀骨的味道?
  他手把着她下颚,执意在她瞳仁里找自己的脸:“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答应你们大明善待降民,可最后呢,我把他们通通杀了……”
  梓如身体一软,虚脱似地跪在他脚前,泪水分行滑下无暇的颊,艳色摄人魂魄。弩弘筹并没有说错,他爱煞了这双眼睛,他爱看她凝视自己的泠泠波光,艳艳清灵。俯首低头,他遵从此刻心意撷取她目中水珠,尝她眼泪的香气。
  她的呼吸薄有潮意,幽凉水汽扑面而来。
  他看到脚底深渊。
  四壁苍茫露沉深重,心底有不竭的泉涌激涌,心中茫茫分明空白一片。最后他拦腰抱起梓如,步入被风吹拂的帷幕之后。
  翌日天光薄亮,她捡起衣物越过他翻身下床,避到很远的地方穿戴整齐后再垂首立于屏风后,静待他醒来履行承诺。弩弘赤早有察觉,在心底冷冷一笑,转而坐起,并不急着穿衣,招手示意她过来。她乖觉地走近,跪在床前。
  “你想走?”
  她悚然看他,不住摆首。他捏住她的下颚,微笑着仔细端详,“可真漂亮,这么漂亮的皮下面又在动什么心思?”他仿佛着迷一样地看,手下用力,她莹白的两颊很快有青痕显现,“让我猜猜看,跟了我那个好说话的弟弟,再哄着他放你回中原是么?”
  “回去找你贩米的爹爹,还是找那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呢,”他问得诡异,笑也诡异,“别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她不知他从哪里寻来的关于自己身世的资料。似承受不住他无形之中的压迫,梓如跪倒于他脚下,几乎泣不成声地哀求:“我没有,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为什么是他?”双眸陡然一厉,他冷声喝问,“为什么弩弘筹指明向我要你?”
  “我不知道,”梓如终于开始啼哭,“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好,”他披衣起身,径直往外走,“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帮你回绝了八皇子。”
  她膝行着扑过去抱住他双足,仰首哀求时两行眼泪瞬时落下,“他答应带我回长安,”她泣不成声,哀哀道,“他许诺带我回去……”
  惊怒拔地而起,弩弘赤在得到确实猜测后只觉满腔皆是被羞辱的恨意:我为她日夜忧愁,不惜放下身段讨好格氏,她却在图谋借别的男人之手逃走。他是个男人,一个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男子汉,却在最近的地方遭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狠狠羞辱。
  “贱人。”他抬脚踢在她肩上将她踹开,冷道,“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
  梓如被踢开又迅速膝行至他脚下苦苦哀求,满面泪流,“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他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笑看她挣扎,看她力竭俯倒,扯他衣袍下摆泣问,“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他半蹲,轻拍她脸颊,“想走是吧,可以,”她脸上有喜色一闪而过,不过须臾又暗了下去,因为他说,“我几个兄弟就喜欢像你弟弟这样的小男孩,我不会留下你,但我得让你知道,你若再有什么念头,你的弟弟将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


1楼2016-01-17 20:03回复
    哪里都有我@萌兔子小灰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6-01-17 21:32
    收起回复
      2025-06-09 01:01:01
      广告
      还有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6-01-18 00:16
      回复
        天真,可以把《我的霭如》贴出来吗,那是第一篇看你的文,写的很好,从此以后就开始喜欢你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6-01-18 08:44
        收起回复
          这篇我看过不下八遍 每次都会哭 我喜欢的小说感觉这么久只有天真才有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6-01-29 02:37
          回复
            飞魔幻上登的叫大明逃妃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6-01-29 23:1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