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家住在这城市最有文化气氛的一条大路上,宁静的大院世外桃源般安祥美丽。我让出租车停在大门外,自己信步走进去。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父母都忙,就让我寄住在黄姨家里,没少给她们添麻烦。我路过机关楼外的公园,看到那架老秋千还在摇荡,心里不由得一暖。小时候,黄姨父常常一起陪我在这里荡秋千,我一边笑一边大声说再高一点呀,再高一点呀~
转过几幢家属宿舍楼,便是黄姨家了。自从他们搬了新楼以后我还真没来过几次,要走进单元门的时候有一点点犹豫,四处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记号可以确定。正当我回头的时候,忽然看到楼前的自行车棚顶上坐着一只很大的花猫是在晒太阳,眯着眼睛,两只前爪蜷起来缩在身子下面,我想起了梁实秋的形容“是老僧入定一般”。
“咪咪下来下来跟我玩儿”我跳着脚招呼大猫,猫却很有尊严地瞟了我一眼,并不动弹。我这声咪咪倒把黄姨从三楼的窗口唤了出来。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赶快往楼上走去。黄姨早已等在门口,一面接我手中拎的东西一面拿个拂尘替我掸灰,再把一双漂亮的塑料拖鞋扔在我脚边。我心里一酸,差一点流下泪来。黄姨一家真是拿我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否则不会连买拖鞋也专门为我买一双。换了鞋进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陌生男人,我好奇地瞧了一眼,小声问黄姨:“有客人呀?”“我的远戚,你应该叫----叫什么哩?叫大哥吧?”黄姨很平静地介绍。“叫大哥蛮好”来人从沙发上欠起身来对我点头。我瞟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反感的味道,也就不再多说,叫了一声大哥便坐到旁边。稍许后那位大哥也没什么话,只是在一边枯坐听我和黄姨乱侃,倒有点不落忍,随便问了一句:“您到台北来开会?”他脸色变得有点尴尬,立即点头说:“对,开会,开个小会。”
黄姨一家都是很宽和的知识分子,又帮他补充说:“你哥哥给你带了冰草莓,一会儿去尝尝。”我站起身一面往厨房走一面高声说:“今天晚上我给你们煮面,我新学会了好几样中汤”“不必”黄姨急忙向厨房冲来:“你妈可跟我说过,上次说要做什么水煮鱼,把家里所有的辣椒都糟蹋了。”我讪笑着站在厨房里果然不敢再动手。黄姨开冰箱拿菜,我接过来陪她一边洗着,一边问:“那大哥也跟咱们家吃晚饭哈?”黄姨到这时候才显出来一点不快:“何止吃呀,还要住呢。”
“住?住在咱们家?”我有点惊讶:“他不是来开会的吗?他们单位不给他报销差旅费啊?”黄姨站起来把厨房门关上,又返身回来压低声音说:“这个大哥我听说在上海的时候绝非善类,年轻的时候没正经差事,要到台北来找工作,想先暂时住在咱们家里。”“就他那样儿?”我往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