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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他也久违的做了一个安静的梦。梦里不再是成为首席博士后众人难以言喻的目光,不再是追逐着要吞噬他的梦魇,不是因为能源缺失而崩落的开普勒星,而是——
白泽感到意识又混沌起来,朦胧间,他又坐回了帝国大学旷阔而明亮的教室,窗外是浩瀚的星空。身旁是——烛龙,他的挚友,他的劲敌,曾一度和他并肩而立的队友与对手。
彼时恣意而邪气的首席,此时只是个未褪去锐气的青年。
他正高声向教授提出异议,指正他的学术性错误。而白泽作为向来尊师重道的好学生,同他争论起孰是孰非。
说到底,是因为那个问题本就是历史谜团纠结之处,一片众说纷纭之中,很难说清对错。显然,烛龙有自己一番独到的见解,而他在这里,他遇到了另一个同样颇有造诣的年轻人。
直到下课,两人也没辩出个所以然,倒是旁征博引了许多本来教授将要讲到的知识,所以教授也没有打断,而是慈爱的看着这两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仿佛再看两个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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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努力回忆着,那时的他们如此契合,从学识,到理念,仿佛灵魂半身。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梦境急转直下,他又看到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是前首席,而他是新任首席。
前任首席的手腕上拷着枷锁,脸上还是那副熟悉的目空一切的神情,他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们错身而过,然后他听到他的一声哼笑。白泽脑海中的弦再也绷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为什么这样贪功冒进。我已经找到了合理利用资源拯救开普勒的方法,为什么你却不惜伤害无辜的人,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就这样不择手段吗?
白泽在心里冲他怒吼,但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缓缓的松开了手,又无力的垂下。
烛龙冲他挑挑眉,挑衅道:来,首席,朝这里打。——毕竟是我,欠,你,的。
后四个字被他咬的死死的,掷地有声。
他当然欠他,白泽想,他们说好一起实现那个目标,拯救开普勒星,拯救所有开普勒的子民,在不伤害其他星球无辜人民的基础上。而烛龙只是一句这是必要的牺牲,就轻飘飘的打发了他,他背弃了他们的理想,却又嘲讽他说他不欠他什么。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意识逐渐清醒起来,他想伸出手去触碰那个眼前的人,即使知道那是幻影,然后他感到指尖传来一点温热。
白泽猛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梦中人变成了枕边人。
两个人以一种紧密的姿态相拥而眠,对方的体温让彼此都心神安宁,因此白泽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立即挣脱,而是安静的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然后再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梦?白泽在心里无声的呐喊,随后记忆也回笼了。
白泽想要挣脱,烛龙的怀抱却越收越紧。他听到烛龙嘴里开始小声地说着什么,凝神去听,却听不分明,但至少不是他的名字。
烛龙有这样在意的人,甚至在梦里也念念不忘。这份认知让白泽空前的不悦起来,而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一狠心,白泽终于摆脱了烛龙的怀抱。回头看去,烛龙以一个异常无助的姿势躺在床上,怀中空荡的感觉让他在睡梦中也不安起来。
“母亲,母亲,”白泽终于听清了烛龙的话语,却没想到是他难得展现脆弱的时刻。是了,他想,他们从来没交换过过去,他们都不是沉湎过去的人。当时他们太年轻,彼此交换的炽热目光中只容得下未来。
他别扭的搂住烛龙,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过去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安慰他人的经历,也没有被别人安慰过。并非他没有失控的时刻,只是这些他统统不想让烛龙看见,他不想让烛龙看到他软弱难以自持的一面。
烛龙的紧闭的眼中划过泪水,“母亲,不要离开我,再等等我,马上就可以——”,烛龙猛地睁开了眼睛,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在哪。
白泽仍然在安抚他,渐渐熟练的动作堪称温柔。
他看向他,不可言说的心绪和恼火让他的眼神迅速冷了下来。他的语气温柔的骇人,眼中却是冷却的情绪和寒意,他问:首席大人,有趣吗?
他最不想向世人展露的一面,终究被他最不想示弱的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