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蝶本「因缘难解」解禁
*Written by 林白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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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大战将近。
他合上书，探手倒了一杯冷茶慢慢饮尽，奈何那冷抑不住血液渐烈，兴奋，躁动，杀气剑意，即将抵达终局的快感混合弥漫，除此还有一丝不舍拨动心弦。
这越来越明显的弱点——他早该知道，战场之中这弱点无疑是致命的，他本该在天允山上就剜除软肋，却不知不觉将它养得让自己不忍舍弃。
十年，他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哼——”温皇搁下茶杯，似是心有不甘，起身徘徊数步，终于向隔壁房间走去。
再看最后一眼，他便可毫无挂念地投入生死之战了吧。
作出了要在此时离开她并且与她斩断关系的残酷决定——他甚至不会告诉她这一点，因为他仍是那个掌握着她的一切的人。
然而从凤蝶寝室的窗户纸透出氤氲的光，他不禁犹疑，脚步停滞的同时大脑意外迟钝地做着打算。
“你要走了？”凤蝶的声音溜出透着光的房间，明明白白地，又无限悠长延绵地回荡在没有一丝光的黑幕下，奇异地饱含着清醒的困乏。
她终于累了吧，在我身边。温皇思忖着，却也没有多余的伤感，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伤感不仅是多余的，也是愚蠢至极并且无聊透顶的感情。
凤蝶的发问打消了他的犹豫，他摇摇羽扇，悠然踱进了凤蝶的屋子：
“怎么醒着？”一切都漫不经心。
“同主人一样，睡不着。”她微微睁大了双眼，在他与她视线交错的一刹，温皇看见了凤蝶眼中明朗的光彩，在温柔的烛光下荡漾着无法形容的静美。
令人惊叹。他在心中细细赞叹，同时也遗憾着叹息——
“放心，剑无极要赢我并非没有机会。”他亲手捏碎了那美。
“他有没有机会跟我有什么关系？主人不必总在我面前提他！”凤蝶带着隐忍的怒气迅速给予回敬，温皇却不悦地想着，总是这样强硬可不好啊。
“既然你不介意……吾便不会再给剑无极任何机会。”并非单单要刺激凤蝶，只是他心中不快，便确实也不想要剑无极好过——他也十分惊异于自己这极不光彩的心思。
他冷笑着，看着凤蝶眸中始终存在着的璀璨支离破碎，化齑成灰，在仅余的灰与黑中荡然无存。
哼——剑无极，又是为剑无极。
“我说过我与主人的事跟剑无极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依然坚持着这样的说法。
“虽然古往今来几乎无人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我也是相信着主人有那样的实力……”
“哦——？”温皇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疑问，他的凤蝶，事到如今怎还如此天真，既不愿情人受伤，也不愿主人落败？
“蝴蝶啊，你可知你说的话，反而泄露了你的疑虑？”并没有被凤蝶确定信心的话所蒙骗，温皇毫不客气地点破她心中所想，继而更加满意地看到凤蝶惊慌失措。
然而她却立马像卸下了重负一般，毫无顾忌地说起来：
“主人，走到这里已经够了，不要再走下去了。”
“就算要我陪你回神蛊峰，一辈子就待在神蛊峰，我、我心里也是乐意的……”
“凤蝶！”他压抑着莫名情绪低斥，不知她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如果、如果我求你……”凤蝶终于是带上了疲惫的、颤抖的哭腔。
当下他心里一惊——不过是隐约期待着的惊，到底还是意料之中的，少了好些错愕。只是接下来他却无从把握了——那紧绷着脸的姑娘眼睫一颤，接着便有晶莹的东西快要溢出来。
他恍了神，好像看到了清晨薄雾里蝴蝶汲取露水——她抖着翅，那翅膀被雾气包裹润湿，展示了一种脆弱的美。她真是美丽，这幅样子也是非常的动人。
“凤蝶，你明知道的。”然而不论凤蝶被他逼到何种程度，是放弃死不松口的强硬态度，还是在他面前违背本性掉泪，他都不会为她做出任何心软的改变。
“不要向我示弱。”他回忆着自己十多年前的样子，竭力在她面前展现野兽一般的冷酷，只望自己这恶不似人的模样能让她退却。
“吾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改变选择。”
烛光暖不了凤蝶冷灰的脸色，她的唇嗡动着却无话可说，温皇看见她耳边一缕细软的发被汗水浸湿后柔弱无力地贴在耳边的皮肤上，只当她被自己逼得狠了。
“我知道我没那么重要，主人也不是体贴下属之人。”当凤蝶终于开口，她哑着嗓子恨恨说道，“倘若主人赴战能带我同去，不论主人是获胜抑或败北，只要能亲眼目睹这场我永不能阻止的游戏，我对主人你的无情将不再有怨恨。”
亲眼目睹？目睹谁？他心里忽然便有气，明明到了终局，不论他胜败与否，他都给了她离开的机会，但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她可能将站在别人身边，他都不得不嫉妒到发狂。
“哈！你认为吾会带你去？”凡是碰上凤蝶的事，他这个人，便像脱离了自己预定的轨道，做的事不仅不合常理，更不符他理智的本性。实在太荒唐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口出恶言——明明他更善于说「吾的凤蝶真是娇俏聪明」这样半夸赞半调笑的话，可是真心到了嘴边总是变成令人难堪的恶劣。
“吾可不想看见你目睹你那情人惨败甚至死去而痛苦的样子！”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当一个好主人，那不是他现下该做的事。
只是温皇没有想到自己竟令凤蝶惨痛至斯——她咬着牙强撑着抬头逼视他，未及两秒却猝然仆倒在身前的木桌上，碰掉了一桌的茶具。
哗啦——好像重击在他心里，碎片蹦开划开了他的耳廓，每一道伤痕都是她悲痛的反击。
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人却已到她身边扶住了她，这时才发现她身体的异常。
“凤蝶，你生病了？”浑身滚烫，她何时生的病，他竟浑然不知。
凤蝶自他怀里微微抬头，满脸怒气，只是固执地不答话。她去推搡搂着她的人，但她虚弱的力气只是石沉大海，反抗仍旧阻止不了男人抱起她将她安置在床榻上。
温皇心里有火，看着凤蝶恹恹的样子始终不能发作，便冷着脸瞪她，却想不到生了病的凤蝶胆大包天，竟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并闷着声嚷嚷着：“主人快走吧！耽误了主人的战约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凤蝶承受不起！”
伶牙俐齿，出言不逊，只是此时听来，却有一番柔软的滋味。凤蝶说完似乎还有气，要再声讨他时，温皇已俯身下来给她掖被子——那张沉静的面容跟十年前并无不同，她一时发怔，眼泪将要盈眶而出，她拼命忍着，跟未及出口的千言万语一样，如鲠在喉。
但有些话始终要说，不说她那个死脑筋的主人怎么会明白？
“我并不怨恨你。”
“主人有自己追求的东西，哪怕为此顾不上我，也并非因为主人是无情之人。”
“只是我们都有无法退让的理由。”
“所以我不再阻止主人前去应战，主人也不能……不能阻止我陪你到最后……”
温皇面有震撼之色，细细思索凤蝶方才所说——她从来没怨恨过他，一开始却说了相反的话，想必长久以来，她一定是掩藏着真心跟在他身后担忧了很久吧。不想看到主人的最后，不想跟主人分开，在最后她仍是如此隐晦地透露了她的想法。
而他分明是不想再看到她痛苦了，不论是为谁。
她有她的矜持，自己也有不能坦诚的坚持，谁也不会为对方让步——但他一开始就做好打算了，非赢不可。
“睡吧。”温皇就势坐在凤蝶身侧，轻轻的一声缥缈好似叹息。
凤蝶无法确定温皇是否听懂她的话，但在温皇的注视中她心头一乱，只好闭眼不想其他，心里又别扭又担心地闹了一阵儿，渐渐困意上来了，也抵抗不过睡过去了。
天还黑，时间还早，温皇宽大的手掌握着凤蝶纤细的手，他心无旁骛地陪着熟睡的凤蝶。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样的事实反而令他十分安心，因为他抓住了这一次机会，这对他将是多大的宽慰。
“主人——”一声低呼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一惊，下意识回答：“吾在这里。”末了才发现是凤蝶的梦呓。
温皇细细查看一番她的状况，确定她现在发了汗，便有条不紊地扶她起来。凤蝶却软软地往他身上歪倒了，头偏在他肩上似醒非醒，他只能半搂着她，只觉得贴着自己的凤蝶烫得像块炭。她浅短的、紊乱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萦绕，而那些呼出的热气就喷在他脖颈上，然后在他冰凉的皮肤上缓缓弥漫开了。
他耳后有一点儿热，接着仿佛有蒸气在身体里膨胀，“哔哔剥剥”地像是血管爆裂了，一颗心跟着跳跃的烛火晃荡开了。
温皇感觉有无数不同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但同时又觉得无比静谧。夜是静的，她是静的，而他骚动着又平静着——时间被拉得很长，凤蝶伏在他肩上偶有呓语，烛光忽明忽暗，他在沉默中获得了满足。
这是属于他与她的，两个人的世界。狭小，但充实，宁静。
温皇为凤蝶拭去背上冷汗又扶她躺好，蜡已成灰，他在黑暗中静坐了一刻，直到鞘中剑意渐浓，他准备抽身离去前往约战之地。
“主人……”他听见微弱的细语不禁止步侧目，蝴蝶在梦中仍是极不安稳，“我、我等你回来……”
“傻凤蝶啊。”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一线亮的时候，他俯身吻了吻凤蝶的额发，那是包含了怜爱、珍惜在里头，属于男人的温厚的吻——更是作为男人的，携带了爱欲而自然而然对女人的吻——那是一个印记，一个证据，坐实了他无可藏匿的感情。
你要陪我到最后，我却不忍让你陪我跌进深渊。
“……飞去别处吧。”他在凤蝶耳边呢喃，只留下这最后一点温情的希望伴她度过孤独的清晨。
也许这是离别——他会败亡，神魂俱灭，无迹可寻，无处可归。也许没有什么回来的那天，他骗她的，为了她的美梦，为了她与他卑微的希望，为了维持这最后一点温存的互相关怀。
不过没有关系，他与她的联系，那些不可磨灭的过往，不曾分离的日日夜夜，他们映照在彼此心头的身影，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感情——牵绊着他们的，是永不可斩断的坚韧的联系，他与她，怎么会真正分离呢？
夜的黑消散了，他期待着却又抗拒着的黎明到来了。
在我身死魂灭之前——温皇握紧无双剑——就让我伤害你，折磨你，抛下你，舍弃你，就让这种种痛楚加诸你身。
然而在吾利剑之后，你将永不知死亡此物。
Fin.
*Written by 林白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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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将近。
他合上书，探手倒了一杯冷茶慢慢饮尽，奈何那冷抑不住血液渐烈，兴奋，躁动，杀气剑意，即将抵达终局的快感混合弥漫，除此还有一丝不舍拨动心弦。
这越来越明显的弱点——他早该知道，战场之中这弱点无疑是致命的，他本该在天允山上就剜除软肋，却不知不觉将它养得让自己不忍舍弃。
十年，他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哼——”温皇搁下茶杯，似是心有不甘，起身徘徊数步，终于向隔壁房间走去。
再看最后一眼，他便可毫无挂念地投入生死之战了吧。
作出了要在此时离开她并且与她斩断关系的残酷决定——他甚至不会告诉她这一点，因为他仍是那个掌握着她的一切的人。
然而从凤蝶寝室的窗户纸透出氤氲的光，他不禁犹疑，脚步停滞的同时大脑意外迟钝地做着打算。
“你要走了？”凤蝶的声音溜出透着光的房间，明明白白地，又无限悠长延绵地回荡在没有一丝光的黑幕下，奇异地饱含着清醒的困乏。
她终于累了吧，在我身边。温皇思忖着，却也没有多余的伤感，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伤感不仅是多余的，也是愚蠢至极并且无聊透顶的感情。
凤蝶的发问打消了他的犹豫，他摇摇羽扇，悠然踱进了凤蝶的屋子：
“怎么醒着？”一切都漫不经心。
“同主人一样，睡不着。”她微微睁大了双眼，在他与她视线交错的一刹，温皇看见了凤蝶眼中明朗的光彩，在温柔的烛光下荡漾着无法形容的静美。
令人惊叹。他在心中细细赞叹，同时也遗憾着叹息——
“放心，剑无极要赢我并非没有机会。”他亲手捏碎了那美。
“他有没有机会跟我有什么关系？主人不必总在我面前提他！”凤蝶带着隐忍的怒气迅速给予回敬，温皇却不悦地想着，总是这样强硬可不好啊。
“既然你不介意……吾便不会再给剑无极任何机会。”并非单单要刺激凤蝶，只是他心中不快，便确实也不想要剑无极好过——他也十分惊异于自己这极不光彩的心思。
他冷笑着，看着凤蝶眸中始终存在着的璀璨支离破碎，化齑成灰，在仅余的灰与黑中荡然无存。
哼——剑无极，又是为剑无极。
“我说过我与主人的事跟剑无极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依然坚持着这样的说法。
“虽然古往今来几乎无人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我也是相信着主人有那样的实力……”
“哦——？”温皇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疑问，他的凤蝶，事到如今怎还如此天真，既不愿情人受伤，也不愿主人落败？
“蝴蝶啊，你可知你说的话，反而泄露了你的疑虑？”并没有被凤蝶确定信心的话所蒙骗，温皇毫不客气地点破她心中所想，继而更加满意地看到凤蝶惊慌失措。
然而她却立马像卸下了重负一般，毫无顾忌地说起来：
“主人，走到这里已经够了，不要再走下去了。”
“就算要我陪你回神蛊峰，一辈子就待在神蛊峰，我、我心里也是乐意的……”
“凤蝶！”他压抑着莫名情绪低斥，不知她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如果、如果我求你……”凤蝶终于是带上了疲惫的、颤抖的哭腔。
当下他心里一惊——不过是隐约期待着的惊，到底还是意料之中的，少了好些错愕。只是接下来他却无从把握了——那紧绷着脸的姑娘眼睫一颤，接着便有晶莹的东西快要溢出来。
他恍了神，好像看到了清晨薄雾里蝴蝶汲取露水——她抖着翅，那翅膀被雾气包裹润湿，展示了一种脆弱的美。她真是美丽，这幅样子也是非常的动人。
“凤蝶，你明知道的。”然而不论凤蝶被他逼到何种程度，是放弃死不松口的强硬态度，还是在他面前违背本性掉泪，他都不会为她做出任何心软的改变。
“不要向我示弱。”他回忆着自己十多年前的样子，竭力在她面前展现野兽一般的冷酷，只望自己这恶不似人的模样能让她退却。
“吾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改变选择。”
烛光暖不了凤蝶冷灰的脸色，她的唇嗡动着却无话可说，温皇看见她耳边一缕细软的发被汗水浸湿后柔弱无力地贴在耳边的皮肤上，只当她被自己逼得狠了。
“我知道我没那么重要，主人也不是体贴下属之人。”当凤蝶终于开口，她哑着嗓子恨恨说道，“倘若主人赴战能带我同去，不论主人是获胜抑或败北，只要能亲眼目睹这场我永不能阻止的游戏，我对主人你的无情将不再有怨恨。”
亲眼目睹？目睹谁？他心里忽然便有气，明明到了终局，不论他胜败与否，他都给了她离开的机会，但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她可能将站在别人身边，他都不得不嫉妒到发狂。
“哈！你认为吾会带你去？”凡是碰上凤蝶的事，他这个人，便像脱离了自己预定的轨道，做的事不仅不合常理，更不符他理智的本性。实在太荒唐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口出恶言——明明他更善于说「吾的凤蝶真是娇俏聪明」这样半夸赞半调笑的话，可是真心到了嘴边总是变成令人难堪的恶劣。
“吾可不想看见你目睹你那情人惨败甚至死去而痛苦的样子！”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当一个好主人，那不是他现下该做的事。
只是温皇没有想到自己竟令凤蝶惨痛至斯——她咬着牙强撑着抬头逼视他，未及两秒却猝然仆倒在身前的木桌上，碰掉了一桌的茶具。
哗啦——好像重击在他心里，碎片蹦开划开了他的耳廓，每一道伤痕都是她悲痛的反击。
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人却已到她身边扶住了她，这时才发现她身体的异常。
“凤蝶，你生病了？”浑身滚烫，她何时生的病，他竟浑然不知。
凤蝶自他怀里微微抬头，满脸怒气，只是固执地不答话。她去推搡搂着她的人，但她虚弱的力气只是石沉大海，反抗仍旧阻止不了男人抱起她将她安置在床榻上。
温皇心里有火，看着凤蝶恹恹的样子始终不能发作，便冷着脸瞪她，却想不到生了病的凤蝶胆大包天，竟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并闷着声嚷嚷着：“主人快走吧！耽误了主人的战约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凤蝶承受不起！”
伶牙俐齿，出言不逊，只是此时听来，却有一番柔软的滋味。凤蝶说完似乎还有气，要再声讨他时，温皇已俯身下来给她掖被子——那张沉静的面容跟十年前并无不同，她一时发怔，眼泪将要盈眶而出，她拼命忍着，跟未及出口的千言万语一样，如鲠在喉。
但有些话始终要说，不说她那个死脑筋的主人怎么会明白？
“我并不怨恨你。”
“主人有自己追求的东西，哪怕为此顾不上我，也并非因为主人是无情之人。”
“只是我们都有无法退让的理由。”
“所以我不再阻止主人前去应战，主人也不能……不能阻止我陪你到最后……”
温皇面有震撼之色，细细思索凤蝶方才所说——她从来没怨恨过他，一开始却说了相反的话，想必长久以来，她一定是掩藏着真心跟在他身后担忧了很久吧。不想看到主人的最后，不想跟主人分开，在最后她仍是如此隐晦地透露了她的想法。
而他分明是不想再看到她痛苦了，不论是为谁。
她有她的矜持，自己也有不能坦诚的坚持，谁也不会为对方让步——但他一开始就做好打算了，非赢不可。
“睡吧。”温皇就势坐在凤蝶身侧，轻轻的一声缥缈好似叹息。
凤蝶无法确定温皇是否听懂她的话，但在温皇的注视中她心头一乱，只好闭眼不想其他，心里又别扭又担心地闹了一阵儿，渐渐困意上来了，也抵抗不过睡过去了。
天还黑，时间还早，温皇宽大的手掌握着凤蝶纤细的手，他心无旁骛地陪着熟睡的凤蝶。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样的事实反而令他十分安心，因为他抓住了这一次机会，这对他将是多大的宽慰。
“主人——”一声低呼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一惊，下意识回答：“吾在这里。”末了才发现是凤蝶的梦呓。
温皇细细查看一番她的状况，确定她现在发了汗，便有条不紊地扶她起来。凤蝶却软软地往他身上歪倒了，头偏在他肩上似醒非醒，他只能半搂着她，只觉得贴着自己的凤蝶烫得像块炭。她浅短的、紊乱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萦绕，而那些呼出的热气就喷在他脖颈上，然后在他冰凉的皮肤上缓缓弥漫开了。
他耳后有一点儿热，接着仿佛有蒸气在身体里膨胀，“哔哔剥剥”地像是血管爆裂了，一颗心跟着跳跃的烛火晃荡开了。
温皇感觉有无数不同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但同时又觉得无比静谧。夜是静的，她是静的，而他骚动着又平静着——时间被拉得很长，凤蝶伏在他肩上偶有呓语，烛光忽明忽暗，他在沉默中获得了满足。
这是属于他与她的，两个人的世界。狭小，但充实，宁静。
温皇为凤蝶拭去背上冷汗又扶她躺好，蜡已成灰，他在黑暗中静坐了一刻，直到鞘中剑意渐浓，他准备抽身离去前往约战之地。
“主人……”他听见微弱的细语不禁止步侧目，蝴蝶在梦中仍是极不安稳，“我、我等你回来……”
“傻凤蝶啊。”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一线亮的时候，他俯身吻了吻凤蝶的额发，那是包含了怜爱、珍惜在里头，属于男人的温厚的吻——更是作为男人的，携带了爱欲而自然而然对女人的吻——那是一个印记，一个证据，坐实了他无可藏匿的感情。
你要陪我到最后，我却不忍让你陪我跌进深渊。
“……飞去别处吧。”他在凤蝶耳边呢喃，只留下这最后一点温情的希望伴她度过孤独的清晨。
也许这是离别——他会败亡，神魂俱灭，无迹可寻，无处可归。也许没有什么回来的那天，他骗她的，为了她的美梦，为了她与他卑微的希望，为了维持这最后一点温存的互相关怀。
不过没有关系，他与她的联系，那些不可磨灭的过往，不曾分离的日日夜夜，他们映照在彼此心头的身影，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感情——牵绊着他们的，是永不可斩断的坚韧的联系，他与她，怎么会真正分离呢？
夜的黑消散了，他期待着却又抗拒着的黎明到来了。
在我身死魂灭之前——温皇握紧无双剑——就让我伤害你，折磨你，抛下你，舍弃你，就让这种种痛楚加诸你身。
然而在吾利剑之后，你将永不知死亡此物。
Fin.
是不是太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