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掩盖了星月的清辉,明公馆的窗口透出暖色光晕来。
明诚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明楼靠在床头边,安静的注视着他的睡颜,脸上带着点温柔的笑意。
昏暗的灯光下,明诚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人也消瘦了不少,两侧的脸颊都有些凹陷下去,侧脸边还有些淤伤没有消退。
明楼看得有些心疼,抬手轻轻地抚过那些伤痕,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夜已深沉,明楼却不敢睡,既怕明诚半夜又会发起烧来,又怕自己睡相不好压到他的伤口,干脆就靠在床头,安静的想着事情。
明诚睡得并不安稳,正在愈合的伤口又痛又痒,他半夜醒了好几次,见明楼靠在床头边坐着,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只知道怔怔的看着他,明楼看得好笑,俯身轻轻的在明诚的眼皮上亲一下,他就又闭上眼睡去,往复了几次之后,天边便渐渐透出微亮来。
想到明诚在76号里受到的刑讯,明楼就心底就阴暗一片,恨得想杀人;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明楼又是心痛又是自责,可不管怎么说,最黑暗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阿诚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黎明的曙光,终于从黑暗最深处透出来。
翌日清晨,阿香早早地起床准备早餐,她特意炖了乳鸽汤,放了些温补的药材下去,先盛出一碗来和着清粥小菜一起端进了明楼的房里。
听到动静,明诚睁开眼来,轻轻的喊了声“大哥”。
“阿诚,你醒了?”明楼穿好外套,拧了温热的湿毛巾走到床边,小心地扶明诚坐起身靠在床头,给他披上外衣,再动作轻柔地给他擦脸。
“一会儿先喝点汤水,把药吃了,我再给你换药。”
明诚顺从地点点头,微笑的看着明楼。
明楼放下毛巾,端来乳鸽汤试了试温度,吹得温热才舀起一勺喂给他:“你笑什么?”
“从来都是我照顾你,没想到还有你来照顾我的一天。”明诚回道,眼中闪现过一丝狡黠。
于是明楼也微笑起来,随即故作凶狠的威胁道:“下次你要再敢擅作主张,背着我私自行动,我先用皮带抽你一顿。”
“明大公子,你要用皮带抽谁啊?”
明诚还没来得及回话,房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明楼回头一看,果然是明镜来了。
昨夜他们趁着半夜无人悄无声息的回了明公馆,没来得及知会大姐一声,今天一早听到消息的明镜就连忙下楼来看望明诚了。
“大姐。”明楼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换上讨好的笑容。
明镜也不看他,几步走到床边,担心的看着明诚,止不住的数落道:“阿诚啊,你也是!做事前都不考虑后果的吗?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大哥……”
她说到后来,眼眶发红,哽咽着难以继续。
“大姐,对不起……”见明镜难受,明诚自责地低下头。
明楼连忙打圆场:“大姐,你别怪阿诚,他这也是为了……”
“我知道,明台都告诉我了。”明镜想要去握住明诚的手,却看到了他缠满纱布的手指,忍不住落下泪来,“汪曼春这个畜生!你落在她手里,到底受了多少罪?”
提到汪曼春,明楼的神情立刻冷下去,变得有些阴郁。
“大姐……”见明镜哭得伤心,明诚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手足无措的去看明楼。
明楼叹了口气,劝道:“大姐,你别哭了。阿诚……阿诚他该换药了。”
明镜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明诚换药也不自在,便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见明镜离开,两人都松了口气。
明楼看了明诚一眼,明诚也抬头看他,明楼伸手去解他的衣扣,无奈道:“要真让大姐看到你这一身伤,非得让我去小祠堂不可。”
明诚全身伤痕遍布,但都不如胸口的这一片烙伤看着吓人,烧焦的皮肉都被滚烫的烙铁生生撕离,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大片淌血的伤口,深得几可见骨。
“这汪曼春,下手怎么这么狠?我明明跟她打过招呼,让她别弄得太难看的。”明楼除去他胸口的纱布,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眉头紧皱。
“还不都是因为你……”明诚忍不住嘟囔道,想到那时在刑讯室里的情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明楼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明诚犹豫了片刻,觉得这些事情明楼应该知道,还是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明楼听完之后,沉吟了半晌。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明诚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汪曼春会派人监视这些……”
“阿诚,对不起。”明楼眼底满是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
“大哥,不说这些了。”明诚打断他的话,莞尔一笑道,“能和你在一起……再多的苦难,我都甘之如饴。”
闻言明楼神色微动,有心想抱一抱他,又碍于他满身的伤无从下手,只好凑上前去万分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感到明楼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耳边,明诚心底的深情像水一般的化开来,眼波流转间柔情似水。
情之所至,一往而深。
日子一天天过去,明楼开始了忙碌的奔波——日军在第三战区大败,损失惨重,整个新政府上下暗潮涌动,乱做一团,明楼也难以抽身,每天周旋在汪精卫和日本人之间。没有了明诚的陪伴,工作上的大小琐事多出来一堆,明楼一刻不停地参加会议、批阅文件、往来应酬,忙得焦头烂额。
最重要的是,他还要解决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