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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d sun。]黄昏 Twi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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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是太阳的终章。当天边再次明朗起来的时候,再次升起的便是一个新的它了。


IP属地:中国香港1楼2015-12-18 18:14回复
    【弗雷】
    往后,是混沌,无限的混沌。然后是疯狂的喧嚣的杂音在远处回响。
    那么你是最近才出现这种情况?坐在我对面的大夫问,蓝色墨迹的钢笔在纸上匆匆的留下痕迹。
    我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什么情况?我反问他。
    站在我身后的该隐直接无视了我的问题。对。他对着那个穿白色长袍的人说。他双手抱在胸前,满脸冰霜,似乎对那个大夫絮絮叨叨早已不耐烦——他可是从来都不好好听别人说话的人,我想他这次似乎也并非自愿——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副疏远而彬彬有礼,近乎冷漠的表情。
    大夫好像意识到了,因为他没再问。
    一阵近乎尴尬的沉默笼罩着我们周遭的空气。
    该隐的目光越过我,望向远处浅淡起伏的山峦脉络。我深吸一口气,周围全是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还有药片的味道,以及.....近乎死亡的绝望气息。有人在挣扎,有人因受不了病痛而大叫着,最后全都成为模糊遥远的背景。
    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我默默地想,仔细研究木头桌面的纹路。
    刚开始,他以为我在开玩笑。
    少来了。他说。今天不是愚人节。他屈着食指在桌上敲着。
    我没有开玩笑。我闷闷地说,这一切都弥漫着不稳定的气息,脑海里只剩一片混沌在尖叫,充斥了整个空间。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声音依旧清晰,在空旷中回旋。我不知道他是谁,就是这样。它说。
    该隐血红色的眼睛深处窜出惊讶,或者是迷惑的光芒——我还未来得及辨认清楚,就瞬间被他一向的镇定自若淹没了。
    弗雷,我想你应该去看医生。他说,带着戏谑的语气。精神科的。
    医生向后靠在柔软的黑色皮革的椅背上,十指交叉。你这种情况我们倒是第一次见,具体说不出来是什么病症。他说,停顿了一下。像是一种毒.....它会侵蚀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抹杀一切由时间堆砌起来的“关系、记忆、感情”.....也就是说你会慢慢地忘记所有跟你相关的人和物。唯一的好消息是,也只会忘记人和物而已,知识技能之类的不会忘的。
    诱因还不太清楚。他补充说。
    我知道他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听着他谈论自己的事竟如此陌生,如此不真实。好像我只不过是一个听众,听着与自己世界毫无关联的戏剧而已。余下的一天渐渐在我眼前延展,好像很漫长。我开始在思考给小爱做什么生日礼物,一些词汇在我脑海里旋转,升腾,分崩离析。冰淇淋蛋糕?巧克力?
    算了。该隐说,他的声音很冷淡,像是雾气。麻烦你了,告辞。
    我站起来。
    你以前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医生突然说。
    不好的回忆?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问问。医生说,抽出一张白纸夹在资料夹里面。有时候这也有影响。他说。
    城镇在黄昏时笼罩着一层昏暗的雾气,像是时间倒转,像是过去式。太阳向世界尽头的海洋渐渐沉沦下去,成为深海最后泛光的金色。
    我们走在喧闹的大街上,互相沉默着。酒吧在卖弄着五彩斑斓的喧嚣。更多的人则是在咖啡馆里面说着闲话,用咖啡因来武装自己面对即将到来的黑夜。那些声音对我来说却好像是朦胧而模糊的,在身后如暗影般逝去。
    而镇上却格外的安静,我们站在高处望着远方延展无尽的深蓝色泛光的海洋。
    我到底怎么了?我问。我承认这个问题的确很蠢,但不是真的想问,只是想有点动静。完全的寂静让人感到不安而压抑。
    失忆而已。该隐仍旧望着远方汹涌的暗流,突然转过身,四目相对。也就是说你那不完美的大脑的神经元发射出问题了——他嘲笑道,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引号。语气带着他一贯的自负腔调。
    ......没有人给你说你这种性格很讨人厌吗。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让突然涌上来的冲动重新平复下来。
    你会忘记所有人。他突然就变得严肃起来,风,一瞬间涌过来,把头脑冲得空荡荡的。所有人。他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处。大海与天穹相交的世界尽头。
    我拽下一片尚未转红的枫叶。叶脉清晰向前延展分叉。粗糙的叶面。奇怪的触感。
    我觉得没那么糟。我说,慢条斯理地撕下叶片的绿色部分,留下整齐精致的叶脉。至少我现在很好啊。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轻快。
    他根本没听我说话。老师,赵公明,小爱,很多人,还有——
    我。他接着说。这句话很轻,像是轻轻的一次吐息。
    我对他的这种语气有些讶异,他会这么说话我倒是第一次见。这个时候两个人离的很近——我一直弄不懂为什么该隐喜欢跟人贴很近说话——前额的头发碰在了一起,彼此的一呼一吸都很明晰如同低飞的薄羽。他直视着我,看进了我的眼睛里面去,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他血红色的眼睛里。
    忘了你我还谢天谢地了,终于能摆脱你这个死中二完美控了不是很好吗。我开玩笑似的说,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挨这么近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我的内心深处,涌动着连我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回声。那个声音升腾起来,在我的身体里升腾,渐渐得到了控制权,主宰了一切。我听到自己声音,很冷静:
    我不会忘了的。
    好像在安慰谁一样。然后,突然间,意识重新回归。
    该隐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吧我今天确实有些神经,好像这不是我。一个陌生的自己。真可笑。
    摆脱你这个不完美的累赘我求之不得。最后他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
    好了打住。我说,用手指抓着快要腐朽的木头边缘。黑色的死亡气息。你还是考虑一下明天送小爱什么生日礼物吧。我补充道。
    夜色突然就占领了整个无极的穹苍。


    IP属地:中国香港16楼2016-06-28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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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设】
      First.弗雷和该隐彼此认可但又固执得死不承认,所以两位没有明显的对对方“喜欢”的表示。
      Second.弗雷和该隐两人时间表(生物钟)有差异,而且表面上并不怎么黏对方【实际上挺依赖的,但坚决不表示出来
      Third.....以上之类
      Forth.以上皆为楼主个人设定如不喜请点右上角红叉叉


      IP属地:中国香港17楼2016-06-29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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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告】
        抱歉各位最近因为忙补课的事情所以没更,但稿子是写了的所以拿到电脑就更QWQ
        说一下:暑假尽量完结,不出意外的话每周六更


        IP属地:中国香港来自手机贴吧21楼2016-07-17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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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告】
          稿子正在写…这次估计18号左右才会更,但稿子不会停…QWQ
          另外各位亲们可以给我提一下建议吗人好少是我写得太烂了吗(╥﹏╥)


          IP属地:中国香港来自手机贴吧26楼2016-08-05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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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隐〗
            很多时候,现实降临都是极其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像是风暴:洪亮,浩大,当你身处其中时只会在混乱之中迷失前进的方向。然后,黑暗。
            他会忘记所有人,那个装腔作势的医生是这么说的,眼镜在反光的镜片后面透着同情——尽管他极力露出一副平静的姿态以置之度外。啧,我想他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吧,或者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他这几句胡诌的说辞。但事实的确如此。
            弗雷正在忘记我们,他的过去在他的记忆里渐次崩塌,最后只会剩下一片混沌,如同一层云母在某次轻触下由某个点出发碎裂——而最糟糕的是,记忆的消失相当自然,自然得好像它们从未存在过。所以说,那家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早已出现了空洞——说实话,真是蠢透了。
            我很好啊,我不知道自己失忆了先生说,带着一点疑惑,眼神游移。最近他的眼神更少集中在一点上,只是单纯地睁着眼睛,漫无目的,好像他看见的是人类虹膜所见之外的世界。只是有点累了,不过这没什么大碍,他盯着我说,和平常一样固执。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似乎”这个词是不可信任的。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暗藏的冷光。哦,或许吧,我说。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我稍微向前倾了大约二十度,几乎与弗雷对视。暗色的瞳孔与鎏金色交织着,如同封存了几千年的琥珀突然被发现的那一刻,是酿造的精华,纯粹而深邃。哎,也许是盯得久了一点,那家伙的敌意快形体化了。看到他这样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
            ——那你应该去精神病院了弗雷,我故意提高了声调,说。
            他往旁边挪了一大步。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他说,又看起书来,笔尖在一旁的笔记上新添了一组数字。而且你是有多无聊哎,他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在某一刻你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到达终点了,这很奇怪,是吧?原本你也不知道哪里才会是极限,但是到某个位置你会突然撞上它,砰的一声,你就知道那就是你极限的极限。那些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却又如此虚幻,好像这仅仅是在他人日记里面读到的东西——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已经模糊了。
            处在风暴之中,处在扫荡一切之后剩余的寂静与空白之中,仅存的人声已经被吞没。周遭只有永不止息的狂风,在旋转,在咆哮,在毁灭。像是“塔”。塔在倒下,塔上的人在喊叫,塔毁灭了。曾经的一切都不再是原样,塔说。塔在说话。
            我拿起弗雷的那张塔罗牌扔进了火中。我看着那座塔在火焰之下崩塌。
            身处绝望之地是因为还抱有希望。而希望才是最残忍的,它是给予你短暂光明只为将你带入更深层黑暗的东西。但是人们还是会一次次相信它,相信它不是白色的恶魔而是真正的神,带他们离开沼泽的神灵。我会的,我会带走你们——但不是现在,白色的恶魔面对人们的祈祷的时候,总是微笑着说。谁又会在意它说的是谎言还是真理呢?
            塔是困不住我的,我想。那张卡牌已经变成灰烬了。
            我翻了翻日历。时候不早了,很快,学院就会再次开放,带来论文,课时,研讨以及贯穿其中日复一日的生活。是改变的时候了,我听到有声音说。对,我回答,但是以我的方式。弗雷,和我,很快就会向不同的方向离去,他将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我会走向太阳死去的方向。这种平和的日子已经到了终点了。
            我的手靠着玻璃,感受它冰凉的触感。我的影子,城市,海,映在玻璃上。不同的空间在一个平面内重叠。
            我当然想离开那个死蠢了。难道不是吗?
            该隐,其实你才是那个白色的恶魔吧,有一次弗雷说。当时好像是为了完成某个课题,有关文学史上挺为普遍的中心思想。我拿着红色电话亭里的话筒,他的声音从黑色的孔中传来,混有电流交错的杂音。
            我愣了一下。对啊,我回答他,嘴角上扬。
            那这样就对了,他说,声音在拉长,好像是在站起身。下次再见吧,他说。


            IP属地:中国香港37楼2017-02-03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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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
              ①高塔:塔罗牌之一,代表着毁灭。这张牌是惟一一张没有好的意味的大阿卡纳,牌面描绘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被闪电击毁了,两个人从坍塌中的高塔上跌落到地面上。突然而又不可预料的强烈变化让人无法接受,再高傲的人类也无法与自然的强大相提并论,挑战自然只会引来神的怒火。(来自百度百科)
              ②算是有很多插叙吧_(:зゝ∠)_温馨提醒:注意哪个是主时间_(:зゝ∠)_
              ③小透明我终于变成老透明了...


              IP属地:中国香港39楼2017-02-04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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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雷】
                雨声。
                雨降落在大海上,雨中的微光被大海吞噬。海在翻腾,黑色的巨浪遮蔽天空,以千军万马之势奔杀而来。城市在下陷在崩塌。整个过程几乎无声,唯有远方隐约的轰鸣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又一轮骤雨。安静,缓慢,如同死者的岸降临。
                世界颠倒天空倒置,无数闪耀的星星沉入深海,深蓝色的黄昏分崩离析。
                结束了,我想。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有什么人在说。一群人的声音,以合唱一般的音调说。
                一切开始淡去遁入更深一层的黑暗,只剩下一大片空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合唱队以天籁之音歌唱。那还能是什么?
                我努力睁开眼,借阅室的灯光渐渐渗进了眼睛里面去。多个方向的光在表面反射弯折到虹膜之中成像。三原色或者三基色。世界。这快速而隐秘的过程在人类物理性的大脑里生成,几乎无人察觉,直到有人切开这封闭的器官,插上电极扫描其中的脉冲。我微微晃动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望着这渐渐呈现的现世:灯光。延伸至穹顶的玫瑰花窗之中颜色黯淡的教堂式的彩色琉璃。零散的人埋头于古旧书本的低语。钟面,古罗马细长的数字隐藏于雕花指针之下的阴影。
                凌晨三点?
                我揉着遭受头脑重压几个小时而酸痛的手肘部分,神经一阵刺痛。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趴在摊开的书页里面睡了过去——是太困了?我尽力想回忆起之前的事:拿起书开始看,找到靠窗的习惯性座位,甚至走出门来到街上——之类的吧,却只是一片模糊,如同隔着重重的雾霭,尽管我可以条理清晰地复述出刚看的内容。那些琐碎平常的记忆好像被抹去了,被硬生生地截断,连偶尔回忆到的片段也如臆想般丧失了真实感。大概是睡得太久头脑昏沉的缘故吧,我想着,揉着太阳穴。毕竟这种看书时睡着的情况实在少见,以至于没有丝毫应对措施。再说了,那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您确定不带把伞走吗?我打算跨出大门时值夜班的人问,他身后放着几把黑色的长柄塑料雨伞。雨很大,他强调道,眼睛因为白昼充足的睡眠而神采奕奕。他以某种几乎可以算是惬意的姿态倚在柔软干燥的靠椅上,神色中不免露出能与外面湿漉漉的世界相离的优越感。
                我停了下来,原本就有些松弛的肩带一下子顺着胳膊滑落下来。不用了谢谢,我说着抓起差点落地的包,尝试露出抱歉的微笑。
                那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又装作毫不好奇的样子打量着我,他的优越感依旧挂在脸上。我把包塞进图书馆的储物柜里。不习惯带伞而已,我对着柜子解释道。某本书的边角卡在了柜子边缘,不得不移开一点。
                事实上,更多的是似乎有什么在阻扰我。在外面被雨占领被雨侵染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低吟着。它在呼唤,要我毫无防备地走进雨中的黑暗中去,走到灯光被雨水撕裂成无数下坠的细线的那个世界之中去。那道门,一如两个世界的接口转换。
                我把储物柜的牌子放进口袋,道了声礼貌性的再见,转身踏入骤雨中了无尽头的黑暗。
                在雨中行走很容易迷失方向,而这就是我目前的状况。那是夏日独有的骤雨:疯狂,不顾一切,却又相当温暖。被雨水席卷而起的尘土气息混杂着潮湿在空中升腾,旋转,扩张。骤雨如同无法走出的牢笼。从干燥温暖的庇护所里走进雨中的一刻便会被雨吞噬。身体刚接触到雨水时神志一瞬间从温吞吞的泥淖中探出,恢复了清醒,但视觉则被突然包裹而来的黑暗剥夺了。雨浸染进我的身体,如同要将我穿透融化然后倒下成为大地的一部分。湿透的头发温顺地贴在皮肤上。视野已经完全被雨水淹没翻开一片水渍,几乎无法睁开眼。
                周围都是大水,它们渐渐汇聚成为一片没有出路的海。我知道自己在水中没有反抗地沉沦了但还固执地微仰着脸坦然接受不停下坠的雨水好像根本就没有下雨一样,看着其中被映照出的无数世界。我走着,穿过无穷无尽的水。那是我的海。
                骤雨要将我吞噬了,思考发出回声。
                我尽力保持冷静,尽管在夜晚凌晨三点外出淋雨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理智之事,但这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必要性——理智思考后作出的非理智行为。我伸出手用手背稍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种情况下非发烧不可吧,但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在思维停顿的这一空挡,那一瞬间,周遭似乎有什么开始悄然变化,平静之下似乎有种歇斯底里在酝酿,被压抑着等待着爆发出来。雨,还有黑暗渐渐奔涌形成无法跨越的洪涝,而我在水中无力地沉浮起来没有着力点身边也没有浮木甚而苇草。仅有的几点灯光极其明亮而柔和,接着又被满溢的大水所扭曲,忽明忽暗,好像有时候夜晚海上可以清晰看见的点点磷光,也是夜晚的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几乎要喊出来,救我啊我要溺死在水中了,我在下沉——窒息。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众人齐声唱道。合唱接近尾声,指挥双手猛地抬起号召最后的高昂声调。
                我不得不扶住旁边的一棵树以防真的倒下去。原本粗糙的树皮因常年的侵蚀与潮湿而变成滑滑的黑色。手指接触到实物的一刻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头脑一阵晕眩。
                不远处有一个公共电话亭,红色在雨中显得更加鲜明,映射着周遭暗淡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还有几家商铺彻夜不休地工作。霓虹灯拼成的字母疲惫地闪烁着,不抱能有任何顾客上门的幻想。陌生的街道,连通常挂有街道名字的指示牌也不知在哪里被雨水和黑暗淹没了。
                走进电话亭之前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好像跨进去就算是宣告自己的失败。我叹了口气,这次算了。
                喂。电话铃响了一声后我就听到话筒被人拿起时的咔哒声,拨号时刺耳的电铃被切断继而填之以沉默,然后是该隐的声音,清晰,镇静,完全不是半夜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吵醒时不快的嘟哝声,双眼布满血丝,视野模糊——完全不是。好像这小子一直在等待电话铃响,或者完全的清醒,望着窗帘的褶皱发呆。不对,应该在看什么东西吧。
                我在他接起的一刻本能地攥紧了话筒。尽管不愿承认,但我依旧感到欣慰,感激他接了电话而不是看见陌生电话号一下子挂掉或者无视它,眉毛都不动一下。
                我没有告诉他我几乎拨了三次才想起来号码,之后也没有。
                一阵沉默。
                我靠在玻璃上,听着这宁静之中微弱的电流嗡鸣。外面,暴雨如君王。
                我正要尝试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听到该隐叹了口气。如果你打算继续保持沉默的话,他说,语气傲慢。那你完全没必要半夜用公共电话扰民,弗雷,他说。
                惊雷。我下意识看向刚才被闪电劈开的黑暗。空无一人。我总算是找回了应有的词句。如果你醒着那就不算是扰民,我反驳道,几乎算是强词夺理,但我也懒得深究。但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问。
                他直接忽视了第一句话。不然呢?他反问,语调上扬。除了你这不完美的东西还有谁会发神经在凌晨四点给我打电话?我听到他坐下去靠在沙发上时布料拉伸摩擦时沉闷的声响,以及电话线被拖拽的响动。
                塑料座机与桌面相撞。那么是有事相求?该隐问道。背景音安静下来,声音清晰。真是难得——不过我随时恭候,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
                听着,我说着,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拜托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我在某条街上——
                ——迷路了,他打断道。即使隔着听筒我也能感受到那几乎尖锐的得意,一如战场上找到敌人弱点的士兵。咔哒,上膛,扣下扳机。士兵哼着轻快的小调。胜利。
                电话亭玻璃上的冷意贴着皮肤透进我的身体。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头发依旧滴着水。路灯惨白的光透过电话亭上一格一格的玻璃在地面上留下几块长方形的光亮,雨水灰色的阴影模模糊糊地分散其中。
                不是这样的,我尝试否认,尽管这已经是事实。也许是因为自尊心?
                哦,那我把电话挂了。
                我扬起一边眉毛。
                ......很好你赢了该隐,想笑就笑吧,我闷闷地说,手指绞着电话线。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句。这就承认了啊,他说,好像相当失望,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你现在的位置?
                他没有对此深究下去真是让人感到意外。那几家商店依旧亮着灯,红和蓝交织在一起,混杂着微弱的金色,在黑暗中闪光。我努力辨认出那些极力表现得热情洋溢的荧光字母——这并不怎么容易,玻璃上停留以及下坠的雨水已经扭曲了外界的相貌。那些代表人类活动或者生气的东西似乎都屈服于这昼夜交替间的黑暗,就算是彻夜喧闹的酒馆也将它们的灯火藏匿在地下的温暖之中了。
                我在乔恩杂货店外面,离州立图书馆不远,我对着听筒上的黑色小孔说。一个路人顶着包急急地跑过,溅起一片水花,嘴上念念有词,不知是祈祷还是咒诅的语句。
                该隐略略想了想。我知道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突然又发出一声轻笑。怎么说呢......弗雷你成功在离家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迷路了,真是可喜可贺。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在原地等我。不等我回答,他又以命令的口吻说。
                那还真是谢谢啊导航先生,我毫不客气地回复。没说再见我便抢先挂掉了电话,也不管他对着突然出现的空白会作何反应了。表情大概相当有趣。哈。
                万籁俱寂。
                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四周回响的唯有震耳欲聋的寂静,连外界骤雨从高空坠落下来时的尖叫声也被它的无动于衷所阻隔。雨比刚刚小了一些,似乎已经疲惫。雾渐渐升腾起来,充斥着剩余的空间,模糊了远处的景象。灯光在沉沉的雾里朦胧,似乎是导向某个只存在于老旧神话里的神秘国度。
                我稍微动了动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白的手指。僵硬,麻木,颤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然后接下来又如何呢?衬衫被水浸透的感觉很不舒服,那是一点点蒸发升腾的冷意抚摸着本就凉透的背脊。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在玻璃上的哈了口气随意画着凌乱的图像。杂乱的线条彼此交叉。头脑背后一阵沉闷的痛楚,随着缓慢沉重的心跳加剧。心跳声在胸腔里回荡着,如同远处低沉的雷鸣。
                渐渐所有声音被固定成一片扩散开来的柔和黑色,视野无法触及的光源发出的柔和的光晕。那片黑暗越来越浩瀚如同脱离地心引力后所看见的那种虚空,无数细微的光点在寂静中聚合又分裂,但当你把目光移上去时它们又消失了,无法捕捉。
                我不知道意识已经不清晰到了何种程度,反应过来时我又一次置身于雨中的黑暗,只是微倚着电话亭以保持平衡,闭着眼迎着想要摧毁我的骤雨。我几乎是被穿透了,我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融入了雨中,化为了虚空。那些光点。它们在向我靠近又同时在远离。雨下了那么久,似乎从创始之初下到现在,直到世界末日来临。
                该隐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突然我头顶上方雨停歇了,只剩下击打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睫毛上的雨水落进眼睛里一阵刺痛。他一身白色在黑暗之中格外刺眼,
                无声无息,举着一把雨伞,如同传说中雨夜里的游荡的亡灵。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某一天晚上看见骤雨中的满月。镇静,清冷,带着某种奇异的美感,正如酒杯破碎那一瞬间的黑白延时摄影。
                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伸出手撩开一络湿透的头发。这个样子被你看到了真是狼狈啊,我直视着他说,几乎带着微笑,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没有说话,眼睛里的红色只有不断延伸下去的深邃。一时间我也无法准确判断其中的情感。这个时候雨渐渐变小直至完全停歇,天空尽头渐渐泛起白色,沉重如墨色的黑夜被照亮为暗蓝色,向西方褪去。雾气依旧弥散着。
                我们对视着,比预期更久。
                该隐微微侧了侧头,往我这边靠近了几步,他的伞依旧举着。
                弗雷,早晨来临了,他低声说。


                IP属地:中国香港41楼2017-08-14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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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明】
                  First.抱歉拖更那么久哈qwq,初稿+打字+修改*n实在是相当耗时间....嗯这次很长我真厉(luo)害(suo)
                  Second.剧情几乎没有请谅解qwq....
                  Third.ooc是我的


                  IP属地:中国香港42楼2017-08-14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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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隐〗
                    让我想想吧——17世纪英国思想的荒漠中人们几乎要在自己的无知中窒息而亡,于是在上帝与人自身中挣扎往复企图得到喘息的片刻。曾有一个经验主义者直接宣扬”意识构成自我”,试图在不借助灵魂的情况下证明时间意义上的自我同一。
                    他自身辩驳时的漏洞和偏狭的时代局限姑且不谈,不得不承认这种尝试的确有进一步加以探究的价值。在他的叙述中记忆俨然作为自我的标准而被赋予至高的位置,毕竟自我的保持程度取决于记忆程度。”只有凭借意识,人人才对自己是他所谓自我。”
                    但记忆本身如此不可靠——铭记与遗忘在各种意义上相伴相生——以此为基石的自我的楼宇似乎也只能在这矛盾间飘忽不定。连当代追随者费尽心思的弥补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一阵涂抹罢了。
                    悖论之一便是失忆前后的人格是否保持一致?
                    我看向午间昏沉的廊道,深处重物移动的沉闷声响由于几经曲折而倍受磨损。
                    这论断的矛盾体不就站在那儿么。
                    而我又何时竟要借助这些竭力自圆其说的语句呢。
                    如果——这个词不得不谨慎使用,介于它所意味着的所有翻涌的可能性——我们如此重视的所谓自我确实由无数过去堆积而成,那么弗雷算是死了,如今还站在那里的不过是他过去残留的影子,还总是一副恍惚的神情,以致于他本就脆弱的存在性愈加难以维持。这一事实过于明朗,挥舞着无情的刀刃去逼迫人直视它。
                    不过.....这正是你的目的所在吧,弗雷?纵使连你自身都早已遗忘这一举动的初衷了。
                    打包东西在一天之内就宣告结束。那次他神经质的淋雨所导致的高烧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我倚在身旁突出的立柜上,饶有兴趣地注视他把一摞书塞进箱子里,旁边叠着他的衬衫。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
                    你放东西的方式真是令人惊奇,他正要合上箱子盖的时候我开口道。任何一个对书本有稍微一丝爱惜之情的人都会对此嗤之以鼻,我说。
                    锁咔嗒一声扣上。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的话,他对着箱子说,那不用你操心。
                    一时间他没有动,我也一样。这一时刻唯一需要他倾注足够注意力的事务已经告一段落,看上去他似乎再一次陷入了对之后时间的把控:无所事事的茫然状态。和他待久了,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漩涡般纷乱的思绪,在四周毫无目的地游离。但很快,他摇摇头,似乎在集中注意力——是光线的问题吗?面前的那一形象在短暂的模糊间重新聚焦。
                    他站起身。我想现在——他开口,接近于自言自语。
                    在他说毕整个句子前我向前倾了一点,伸出手将他拉近。这一举动很是突兀,我想他是吃了一惊,轻薄衣衫之下的肌肤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一记绷紧。这种过于亲密的行为在他那里触发的近乎本能的反感竟意外地令人愉悦。恰如亲眼见证恶作剧得逞时大幅度的心脏搏动。
                    现在我们算是在对视了——我能在他一如往常静默的金色海洋之中窥见自身的映像——相比起它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完美气息的拥有者而言,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眼睛的确不失为难得完美的造物:清清楚楚。
                    ......有何贵干?他开口,抬起一边眉毛,语气冷淡。啊,不愧是弗雷,在神经高度紧张下仍能保持良好的礼节,哪怕只停留在表面上。他的呼吸仍残留着那种微微呛人的高烧的热气,如同那在空气中濒临溺亡之人。
                    这样的想法在我嘴角划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来。
                    至少在他眼中便是如此。
                    所以——
                    哦,也没什么,我笑着回答,绕过他来到他身后,右手仍旧搭在他前颈柔软的凹陷之上。他血管跳动震颤着的空气:扑。扑。扑。他没有动。
                    我只是有点好奇.....昔日堂堂金色阳光竟会选择近乎自杀的方式来摆脱过去进行自我救赎,我继续说,故意压低了声音,目光抚向他后颈苍白皮肤掩盖之下若隐若现的精致骨骼。自己杀死自己的确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对吧?
                    ——但杀死一个由过去记忆构筑而成的自我之后的幸存者如今又是谁呢。
                    自我了断后的自我于自身于他人都难以再以同一人相称了吧。
                    这种蠢透了的方式还真是适合你啊。
                    有半晌我们谁也没搭腔,整个空间在沉默中延展开来显得格外空洞,好像经过地基震动后尘埃又落定。最后他抬起手把我的手轻轻挡开。
                    事实上我不是很明白你要说什么,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可没那心思来猜——他顿了一下,转过头来。
                    而且不要尝试混淆概念,该隐,这和自杀没关系,他补充说,眉毛微微一拧。然后他说着要去看看时刻表,跨出门时依旧一副”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可笑表情。
                    我耸耸肩。任他如何去想好了,这或许就是他的不可救药之处吧。小小地激怒他一下,这就够了,让他毫无表情的面容被突如其来的指摘所撼动——如此而已。
                    不过,没有预想中的回驳也的确扫人兴致。我抬起手摁下开关。黑暗昏沉沉地跌落下来,转而又屈服于从缝隙中渗入的惨淡天光。
                    可惜你这次的确算是错了啊弗雷。在强烈的主观意愿及濒临崩溃的精神边缘将一部分记忆硬生生地剥离出来——医学上并非没有案例。但这次和精神分裂不同,那个作为痛苦承担者的人格还没出现便已告结。简单的程序,仅作为遗忘这一自然过程了结。那家伙可不是之前失联了一段时间么。我想我们都太过大意了,他和我,还有所有人。那些或许曾预示着什么的征兆。理所应当,我们都得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但,当我跨出门时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怀念——是的,我竟在怀念连这**都弃置不顾的记忆残渣——我想起他偶尔展露的阴暗面和带刺的评论,还有他凌晨打来的电话。然后我想往后可没有保持整夜清醒的必要了。
                    卖票人嚼着为大象准备的口香糖,看上去在拥挤的玻璃围堵之中呼吸日益困难。木然和呆滞。电子屏幕的人造光线无力地扑闪着。
                    给,良久她挪出一个词。弗雷接过她扔来的车票快速扫了一眼,抬起头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之类的——真是懂礼貌啊绅士先生。
                    3号站台,他走过来说,拎起他的箱子。
                    我们拨开人群向那个方向走去,期间没有对话,好像只是在尝试能否并肩同行。不过事实上在这里任何话语都统统丧失了它们原本的实用价值,每一次开口都不过是被周遭人声的风暴给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还有10米左右的时候他停下来,微微侧过身子好像要说什么算得上道别的话。这可不是个明智之举,在这个时候。人们口中念念有词从这个暂停的空缺两侧分流出去趋向更为狭窄的出口。灰暗的流变的影像。
                    我把手闲闲地搁在外套侧袋里等他开口。
                    他舒了一口气。好吧,再见,他说。
                    有人大声嚷了句借过。
                    我眉毛一扬。这就是你想半天想出来的话?我调侃他。
                    当然没你口才好,他不卑不亢地驳回来。但无论如何——他略略抬起右臂,似乎要从箱子的重负中摆脱片刻,却在这一刻突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他又一次摇摇头。抱歉,他说着露出一个外交式的笑容,说他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他的视线越过我,看向别处。
                    哦,得了吧。又是那种微笑。是伪装,是抵抗,是谎言。一个面具。一种无谓的恼怒猛然间刺穿了我。那幅淡漠的表情,每次注视他都像是被一下子扯到世界边缘。那个在火车站中凝视着什么的意象逐渐和那晚暴雨中的意象相重叠。同样疏离的,游离在外的神情。雨水顺着脸往下淌。他的一举一动都那样生硬,令人烦躁。很早以前我就这样告诉过他而如今他自然是早已忘了这控诉,而我还在这里难以自制地念叨着过去。我想要抓住他的双肩粗暴地把他从这温吞吞的泥沼中摇醒。
                    ——不要用这种与看所有人一样的眼神来看我啊。
                    真可悲。可怜,可笑,又荒唐。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地扯出了笑容来,魔鬼在云端堕落之时也曾带着这样的笑容直视他的驱逐者们。广播里不知是哪个渺小的存在一遍遍叫喊,声音里的疲态与懒散暴露在空气中感染来往的人群。弗雷收回了目光——他在等待。还有十分钟。
                    那好吧——最后我说道,拖长声音以示强调,你可以走了弗雷。我笑笑。后会无期。
                    有那么一瞬间他怪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试图弄明白这是否算是个玩笑还是怎的。但很快——令人讶异——他点点头表示接受。这其中的意味我们竟还有余地心照不宣。后会无期,该隐,他这么说的时候已经转过身去,结果那句话的尾声也跟随着他的步调溜转。
                    我往后退了一步;他提着箱子大步向前离开,走进无数陌生平凡的面孔汇集而成的海洋之中。也许他转过身的那刻我对于他已经不存在了,而承认这点只能带来无意义的恼怒:我留残在他业已崩塌黯淡的过去而他奔往没有过去重负的未来——那里没有我的位置。
                    后面的人群不安分地推搡着。
                    我仍没有动。我不明白为何我还留在这里,保存着希望——噢,希望,够了吧,这好像在当众宣告我的失败一样。我不知道何时我变得软弱了。让理智——时刻表上悬挂的大钟猛然间恐慌中疯狂地尖叫起来撼动空气以致整个世界都动荡不安。
                    这时候我看见他了——他那身丧葬般的黑色在夏日的人群中格外醒目。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他回头望见我,挥了挥手——这姿势中所涵盖的意义比他所说的所有话都要丰富。我转身走出纷纷扰扰的人群。


                    IP属地:中国香港来自手机贴吧44楼2018-08-06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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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行啰嗦】
                      First.天啊我居然更了太感动了xx就是不晓得还有人没有,嗯,现在大约纯属自娱自乐性质
                      And then.依旧一大篇+私设成山
                      Last.感谢各位大大们在这个官方冷了两年半的圈里依旧坚持不懈地产粮\(//∇//)\【我我我来凑个热闹xx


                      IP属地:中国香港来自手机贴吧45楼2018-08-06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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