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樱花盛开的长安幻夜。
那时他很怕生,白嫩嫩的小手一直攥着师父的青衫,怀里紧紧抱着佛钵。
她穿着浅粉丝绸小裙,抱膝缩在路边墙角哭泣,周围的人也不上前,就对着她指指点点,神色异样。
师父双手合十朝身边的一个大叔轻轻一拜:“请问施主,这个小女孩为何在这里哭泣?”
那大叔侧头看了一眼师父,随即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女娃娃是老将军府上的人,老将军叛变被诛九族,下人都流落出来了,只听说这女娃娃是孤儿,没有去处,但是谁敢要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啊。”
师父垂下眼眸,摸了摸他的头,指尖幽凉:“积德累功,慈心于物。”
他抬头看着师父幽深的眼,点点头。
于是她就这么被师父带了回去。
虽然是小娃娃,但多少男女授受不亲,于是师父就把她送到了平安寺让尼姑照顾。
平安寺离安国寺不远,她经常跑来找他玩。
她总是笑盈盈的一张脸,充满了勃勃生机,就像冬日里温暖的太阳,将经书房的暗淡都驱散了去。
她穿着尼姑的青衫,长发随意束着,他听师父说,她红尘缘未尽,不可剃度。他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盘腿翻经书的女孩,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个字念什么呀。”她指着经书上的一个字,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鸿,和红色的红一个读音,有大雁的意思。”
“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没有啦。”他害羞地挠了挠头。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流逝着,当初小娃娃也变成了如花少女,只是他越来越沉默。
庭院的银杏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每到秋天都落了满满一地的枯叶。他和她每年春天都会在这里看嫩叶新出,夏天听蝉儿长鸣,秋天看落叶纷飞,冬天看似絮飘雪。
只是今年秋日,她要告别了。
“我舅舅明天就会来接我走了。”她盘腿坐在廊下,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
佛珠在纤瘦的手指间发出一声细响,他低头一看,原来一颗珠子被掐出了一个深深的指甲印。
到底是木头。他闭眼清叹。
“你为什么不问我舅舅是谁?”她有些好奇,毕竟当初自己是以孤儿的名义混进来的。
“初遇你那天,你着丝绸,那是贵族才有的服饰,师父也只是受人所托将你带回来。”他淡淡地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笑了:“也是,我早该意识到的,之前我只是猜想,不敢确认。如今想来,那所托之人必定是我舅舅吧,原来你们都在暗中照顾我呢。”
他望向庭院金色枯叶,许久,缓缓问道:“离开……多久?”
她笑了,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声音却有些颤抖:“不回来了。”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天了么。
她是老将军的孙女,当初老将军被人陷害,她被安排逃了出来,并在指定的地方哭,然后乖乖让一个和尚接回去。她不敢说自己的身世,他也从来不问,再加上又同龄,所以她很爱找他玩,每每把沉默寡言的他逗得有些生气了,她简直快要被他萌翻了。
舅舅统领边疆守军,却很少人知道他其实是老将军的义子,所以这步报仇大棋他已安排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