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并没有遇见亦清,或者错开一些,不要在那样一个暧昧的年龄阶段,那么我们之后的人生,会有多少不同。
是会变好,或是变坏,我不知道,只是每次回想相爱那段时间,都会感觉到,生命中有些不可逆的力量,从我们存在开始就在不断改变我们,那些曾经细微的改变,掌控着未来我们的悲欢离合。我们是已经被注定了要分开,被注定了只能妄想长久。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没有再怨恨命运,只是悲悯于爱情,爱情最终还是输给了命运。
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那部法国电影吗?第一次看的时候,我把它看了整整七遍,第七遍的时候,那个故事的脉络骨架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我抚摸着故事嶙峋的骨架,它的尖锐刺痛了我,那些脉络上覆盖的哀伤,重重地击中了我。
不会再有比注定好分别的爱情更让人难以接受了。
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注定了结局的故事。”
“南城不在南方,南城在北方。”
在我见到亦清之前,我已经见过她的名字很多次了。
在图书馆的大部分书的借书记录表里,都有她的名字,她是那样寂寞的女子,说话之间也会缓慢地显露着她的孤独,即便她的话语不多,言语总是缓慢而淡漠。她也从来不会对谁展露笑颜,我却看到过她站在海岸边,面朝茫茫海上的落日朗读叶芝的诗,那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可是她的眉梢里却藏着无法言喻的哀伤。
自那以后,她在我的生活中逐渐成为了一个谜一样的存在,吸引着我朝着她靠近,我和她在同一个兴趣小组,知道了她其实更喜欢顾城,并不是叶芝,也知道了她之所以会在每天日落时候在海边读叶芝的诗,因为她的父亲喜欢叶芝,而她的父亲,在几年前醉死在了海里。
年轻的诗人爱上了美貌的女子,那样的夏天里,他们整日留在海边,迎着日出拥抱、接吻,而后用叶芝的诗送走日暮。可是诗人是住在神殿里的,他们赤裸的双足不可以触碰到土地,否则他们就失去了神赐予的福泽。诗人却遗忘了这一点,终日沉醉在爱情里无法自拔,他们很快结婚,留在了那片乐土里。最初的时候,诗人整日里歌颂爱情,歌颂青春,歌颂他美貌的妻子,直到有一天,他面临着凡人所要面临的一切,他开始变得暴怒,醉酒,殴打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他们的女儿六岁的时候毅然离开了曾经属于她的最美好的地方,离开了曾经的诗人,她的爱人。而诗人,在十多年后的一个傍晚,喝得酩酊大醉,追寻着日暮里昔日爱情的影子,走进了茫茫大海。
这个故事,是亦清告诉我的,在我们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问起她为什么每天傍晚都会去海边读诗,她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慢慢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她的语气里没有痛苦,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波动,似乎这只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故事,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淡漠让我意识里一闪而过了一个念头,她和我之间有太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