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导演的一声断喝，好似让王凯脱离刚才的窘迫，却是陷入了更难堪的境地。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接不上词了。虽说不是什么大场面的戏，不用牵连很多群众演员及剧组各部，但演对手戏的恰恰是饰演王天风的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轮的刘奕君老师，和，饰演自己大哥明楼的，靳东。
如果说只有前者，倒也不必那么难堪，虽也饱含歉意，但更多的只是作为小辈演员让前辈陪着多走了几遍戏而已，事后卖个乖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而问题是眼前已面露愠色的这位，接拍这部剧前经纪人、助理和一系列工作人员提醒自己注意一定要认真拍好这部戏，否则他生起气来谁也拦不住的主人公，师出中戏同门的师哥靳东。
之前一周拍的部分里两人合作也还算默契，靳东也很是看好这位台词功底不俗，演戏严谨细致又颇有灵气的小师弟，有时在台词重音和肢体表达时也多有提携帮助。不过，今天这段戏王凯反常的表现，也终于在三次正式拍都因忘词被迫叫停成功引起了靳东的注意。
其实拍《伪装者》前，王凯和靳东并没有很熟，只道是师兄弟的关系，不过在众人打预防针之前，王凯便早就知道这位师哥已拍戏认真闻名，每场戏每句话都会做足准备工夫。但因为自己对待演戏也未曾轻怠，进组之后也没有很不适应，在众多戏骨之间也总能自信应对。今天这样的失误，王凯自己倒是知道原因：如果昨天，没喝那么多酒就好了。
被导演晾在布景中间的王凯不敢抬眼看师哥，脸已经红了起来，眼神一闪一闪最后还是犹豫着投向导演，“导演对不起，能，能让我再背下词吗？”
开机两周这是王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基础问题，导演看了下表，正要到中午放饭时间，便让布景和各机位hold住不动，所有工作人员先自午休。
王凯总算松下一口气，低着头正准备就这样找助理拿台本离开背词，却被靳东叫住了。王凯一惊，本就愧疚，现在又下意识地多了份害怕，虽然这之前靳东从未对自己黑过脸。
“先去给刘老师道个歉。”靳东在王凯耳旁轻声说道。
王凯这才想到给一直辛苦搭戏的老师赔不是，刚才竟只顾着自己快点逃离这边的尴尬，而怠慢了基本的礼节。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脸红，快步走向正在脱戏服外衣的刘奕君老师，正式表达了歉意。
刘奕君老师倒是未觉有妨，笑着拍了拍王凯，让他再多熟悉熟悉台词，自己没事的。
王凯走回靳东身边时，却又被靳东新一句话弄得心颤，“跟我过来一下。”

王凯心虚，没立即跟上，看向经纪人，对方也是一脸担心的表情，顿了一会儿，却还是把台本往王凯手里一送，敦促他快些跟过去。
跟着靳东来到房间外一个人少清净的地方，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失误的原因有多糟糕，王凯有些瑟瑟地看着师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知靳东却翻开了台本，声音也很温暖，“昨天没背好吗？”
王凯一愣，支吾着小声说，“嗯..对不起师哥。”
靳东稍一抬眼，小师弟一副惴惴不安面带愧色的样子，略微一顿，却是没有先去追究原因。“其实这段戏不难，对话居多，还有些喜剧气氛。”靳东随意翻了翻剧本，继续道，“虽然要带些动作，也不过是走过来拦一拦。前几天那么难的走位台词都表现得很好，这段戏对你来说，没问题的。”
王凯见师哥非但没又斥责自己，还这样和声细语地跟自己讲，又毫不吝啬地给予鼓励和肯定，心下便更觉愧疚，“师哥，对不起。我昨天…”
“来，师哥先陪你把词再顺一顺。”靳东并无犹豫地打断了王凯准备坦白的话，又道，“午休时间不长，下午要补上午没拍完的进度。不能再拖了。”
说罢就拿着剧本站起身来，做好了试戏的准备。
王凯一阵感动，早就耳闻这位师哥脾气大，像台词失误这样的错误在现场就要被狠狠地骂了，没想到师哥到现在竟没发一点火，还牺牲午休时间来帮自己对词。但也是同时，王凯也想暗暗地抽自己几巴掌，师哥这样用心提携，自己却那么不争气。
靳东似是看透了王凯的心思，轻咳一声，用低沉的声音提醒，“专心些。”便开始念起了台词。
王凯忙集中注意力在台词上，其实自己台词背诵案头工作一向不是问题，只是昨晚喝多了这一原因摆在前面，自然短了时间来准备今天的戏，马马虎虎后的结果如若对着些年轻演员和拍摄求快的导演也就那么混过去了，但是这段戏要对着的演员，可是靳东、刘奕君这样的前辈演员。王凯NG时候每想到自己昨晚竟那样就给了自己合格然后放肆地去喝酒，就觉得当时脑子一定是进水了，唉。
台词顺的差不多了，靳东加进些情感，引导着王凯慢慢入戏，又陪着王凯走了几次位，这段戏很快也就拿下来了。
王凯在一旁松了口气，面部表情也是渐渐放松下来。正想和师哥说一起去吃午饭吧，却听到正在整衣领的靳东说了一句，“等等导演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就去拍。他们下午要转场你还打算拖到你吃完饭再拍？”
听罢王凯松一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眼神有些呆愣地看着靳东的背影，暗搓搓地想，是阿，是不能就这样放过自己吧。
还没等王凯往更恐怖的地方想更多，靳东就大步走进房间，片场的李雪导演和几个演员刚刚好吃完，也是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试了一两次戏便开始正式拍。很顺利，一条过。
戏过了的王凯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还是脸红着向导演工作人员和搭戏演员赔不是，李雪也是直性格的导演，顺势勒了勒王凯的脖子嘴上骂两句以示惩罚，最后还是拍了拍脑袋打发他去吃午饭。王凯正想接话，却听到旁边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飘来，“戏都演成那样了还想吃饭？”
手里都在忙着自己活的片场瞬间有几秒钟的冷场。李雪知道靳东这是要训人了，刚才为了赶进度定是忍着没发作，以他的性格自家师弟表现得这么不专业一定是都想当众抽耳光了。又转头看了看王凯，这孩子这两周表现得一直勤勉认真，但演戏最怕松怠，虽也心疼他连午饭都还没吃，却还是想让靳东好好教训教训提个醒。
但这气氛还是要先打破一下的，李雪搭着靳东肩膀，“适度啊，适度。明天还有动作戏呢。”话边说着又像是不解气地用手空点了王凯几下。
靳东微笑，用力地“抚摸”着导演带着毛线帽的光头，“知道啦，啰嗦！我管师弟有你什么事儿！”
现场人员被靳东的动作逗得笑了起来，气氛又提了起来，靳东笑完转头看着王凯，“跟我来。”不怒自威。

王凯忐忑地跟着靳东进了后者经常做功课和剧组开会的房间，见师哥有些疲累地坐进了沙发，手微微扶额，王凯立即收起了所有意图逃避的小心思，准备全部坦白，却还是在靳东有些生气的声音发出后心下一抖，莫名纠结了下。
“说吧，怎么回事？”
“师哥对不起，我，我台词没背熟。”
靳东不置可否，继续看着王凯。
“我，我昨晚有些累，剧本研习结束得早了。”
王凯话一出口就嫌弃自己脑子转得慢了，这样的托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了。
靳东气极反笑，失望的表情跃于脸上。
王凯偷眼瞄着师哥的表情，想哭的心都有了，不是怕被罚被骂，而是在想师哥之前那样教导自己演戏做人，犯了错也没像对其他人那样破口大骂而是当众维护着，而自己却在这时候还惦记着找借口、说谎话。见靳东一副对自己失望的表情，话带着哭腔冲了出来，“师哥。”
靳东像是没了什么耐心，站起身拿了桌上为剧本做笔记时要用到的尺子，走过来，“站好了。”
王凯本以为师哥是要暴风骤雨般骂自己一顿，可能会挥上几拳踹上两脚，却没想到是要用这么传统的方式像对小孩子一样来惩罚，更觉羞赧。嘴上又嗫嚅道，“师哥我错了。”
回应他的是身后狠狠的一下。王凯受惊，身体也向前倒。
“上学的时候形体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站的？！”靳东又是两下补到肩背。王凯忙调整好姿势，站直身体不敢再乱动。
待王凯站好，靳东手上又动作了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到了现在、你还想着、要避重、就轻？！”
每一个断句就是一下，王凯疼得皱眉，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真给我长脸啊！靳东的师弟连台词都说不利落！中戏教出来的学生连走位都走不明白！”
训到这里时，手上更是加了力气，狠狠砸去。
“事后不好好反省！还想着怎么蒙混过关！你真厉害啊！”
“功课偷懒！行为散漫！演了几部戏就要飘飘然了吗！忘了你刚转型时没日没夜绷着弦写分析的时候了吗！”
王凯身上吃痛，靳东训他的这些话却是一句一句砸进心里，自己当时辛酸的困境从来都是鲜为人知，师哥明显是事后又特意找人问询的。想到师哥之前种种维护，耐着性子帮自己对词带戏，自己竟然，还想着要投机取巧，还想着要骗他。眼中泪花终于溅开，后大滴大滴地滑向脸庞。
靳东生气之余也关注着师弟的状态，见他哭出来了，知他心中悔意，也知道自己手重，也是真的疼得厉害了。见他身子被打得不断往前冲，却还是努力保持挺直，也是有些心疼了，“撑到桌子上去。”
王凯听后哭得更厉害了，知道师哥是关心自己，更加惭愧，却没听从师哥指令，而是转身对着师哥，默默跪下，正式认错，“师哥，对不起。我昨晚喝酒了，喝，喝多了。没好好准备今天的戏。本来想喝几杯回去再看的，但，但是…”头更低了，“师哥我错了。”
靳东冷哼了一下，“本来想喝几杯再回去看？醉酒状态做功课？亏你想得出来。这个‘本来’说出来，不想掌自己的嘴吗！”
王凯自知荒唐，也是真心认错，知道这样的想法都是态度轻浮的表现。手上刚想动作，却被靳东拿尺子拦了下来，“谁让你跪的。刚才我说什么没听见吗？”
刚才师哥是让撑到桌子上的，但是王凯也知道那是在体恤自己，而自己根本不配师哥这样体贴他，抬眼又想看师哥，却被不可置疑的眼神逼回了桌子上。
靳东这才又继续训。“台词是根本，表演的时候却还要想下一句词是什么，不专业！”
“啪！”这回的惩罚有了些规律，一连十下没有间断地打下来。
“功课没做好就去喝酒，今天是去喝酒，明天呢，吸毒吗！这二十下罚你不珍惜自己！不尊重演员这个职业！”
靳东下手一直不轻，这二十下更是用尽力气，性格耿直的他教训人没那么多弯弯绕，也没去研究怎样去打人，犯了错挨打就是了，疼就是了，要长记性就是了。
王凯边受着边很努力地在用心反省。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没有之前那般较真乐于钻研了。《北平无战事》受到好评又刚拍完《琅琊榜》，演戏的气势正往上升，做演员的气焰好像也旺起来了，真的不该。
但是，真疼啊。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哥要让自己撑着桌子，凭空站着挨或跪着挨，是真的挨不住的。
二十下过后，王凯疼得想抬抬脚，手也不安分地探向身后，却被靳东一尺子拍在手上。王凯痛得叫了一声，回头看见师哥还是一副严肃的神情，不禁更害怕起来。
靳东见回过头来的王凯脸上渗满的汗和已经有些打颤的双腿，虽是隔着裤子打的，凭着自己的手劲已是确信他身后的斑斓。握着尺子的手也轻轻有些晃动。
但最后还是抵住了王凯的屁股，后者又是一抖，靳东却继续了动作。
“最后十下罚你投机取巧试图骗我。”靳东虽手下仍挥着戒尺，声音却不似刚才那般恨铁不成钢的暴怒，而是较为平静地道出，“我怎样对你不想多说。你是我师弟，我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你。但你若仍是还想着怎么骗我…”
“师哥！”王凯不似刚才挨打时小声抽泣，而是大声哭喊出来，“师哥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故意气你的！”
“师哥我知道你对我好，知道你带我演戏，知道你教我做人。但是，呜呜…咳咳”王凯后面的话被哭喊时一口没提上来的气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靳东见状上前拍着他后背帮忙顺气，神情也变得柔软心疼回来，边抚摸轻拍着后背边说，“怎么都不听我说完。还知道打断我了，真是该好好给你立立规矩了。”
王凯好些后用眼泪汪汪的眼睛看向靳东，“师哥我没想骗你，只是害怕…”
靳东见王凯不好意思起来，便主动接过话茬，“我刚才是想说，但你若仍是想着怎么骗我，那就等着好好挨揍吧。我是你师哥，自是要给你空间好好作妖的。管孩子嘛。”
“师哥”王凯破涕为笑，想顺着扶着自己的手回身抱一下，却没想到被靳东抱在怀里挨了三下巴掌。
“作妖的熊孩子还差三下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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