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山坡的背面有着一幢房子,房子建在花海中,那花儿开得漫山遍野,浓雾一般。
“那个地方,真的存在吗?”我摸了摸胸前的蓝色水滴形珐琅吊坠,问。
“那当然啦!爷爷我当年还去过呐!”老人敲一敲石桌,眉飞色舞的描述起当时的景象,“那花儿开得叫一个美啊!整个山坡,满当当的全是花,活像一团紫色的雾。”
我是在将近傍晚时到的这个小村庄,坐在村口树下纳凉的老人告诉我,山坡的背面有一片花海,也许那就是我所要找的地方了。
“你真的确定是那里吗?”我一边朝着老人所指的方向走着,一边压低了声音,“这里可已经够偏僻了!”
“你既然觉得哥是要骗你的话,干嘛还把我送过来?”一个半透明的身影飘在半空,嘴里叼着一片草叶,身着一袭银红长衫,扛着一把银色金属质感的伞。
“与其说是信了你,倒不如说是信了你讲的那些故事,叶神。”我叹口气,扶了扶背上的长形包裹。
“万一那都是我胡诌的呢?”叶修吐掉了草叶,笑得戏谑。
“……”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想和他说话。
我是在三年前遇见叶修的。
当时我的祖父刚刚去世,我一边哭着一边整理他的遗物,理着理着就翻出了一把银色的金属伞。
说是伞,却又有些奇怪。伞柄很长,而且远不像普通伞柄那般纤细;伞面是由某种不知名的金属丝织就,伞骨尖端收细,很是锋利。
伞柄上还列着一排机键,我伸手想摁,却被一只半透明的手拦住。
“哥劝你最好别按下去,不然有你后悔的。”那只手的主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飘在空中,叼着一片草叶。
“你是谁?!”我吓了一跳,“怎么会在这里?!”
“哦哦哦,终于有一个见了我不瞎嚷嚷‘鬼啊!’的家伙了。”那个人影一脸欣慰,“虽然按你们的说法,我的确是个鬼来着。”
“鬼?你死了很多年了?”
“对呀!多的哥都记不清了,不过你应该是知道年数的,毕竟哥可是叶修。”自称为“叶修”的人影挺骄傲的说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退了一步,那把伞险些从我手里滑落,幸好我及时回过神来把它抓紧了。
“你是叶修?!”我听见自己惊讶的问,“是‘那个人’吗?!”
“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爱大惊小怪的。”叶修嘀咕两声,“我的确是你所想的那个叶修。”
“……”我沉默了一会,“请让我一个人静静,谢谢。”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诶你别走啊!”叶修倒着飘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哥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帮忙来着。”
“什么事?”
“帮哥找一个……姑且算是人吧。”
“不要,听着就很麻烦。”
“有故事听哦!”
“成交!”
就当是去长途旅行好了,我这么想着。
后来叶修指挥着我翻出了一枚珐琅质的蓝色水滴吊坠,告诉我这就是他的栖身处,又让我寻来布料把伞包裹起来,就这么开始了旅程。
叶修只记得要寻的“人”住在一片花海里,其余的一概不记得。于是我们只得秉承着“宁滥毋缺”的原则把一路上的花海一片片扫过去,费时又费力。
我在路途中几度想要放弃,却又在看见叶修偶然间听见花海的消息时脸上藏不住的欣喜和希翼后咬牙坚持了下来,看着绚烂的花海满足的叹息。
所幸的是,叶修果然没有毁诺,他每经过一个花海的时候,就会给我讲一个他当年的故事。
三年,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花海,从十里桃花走到白梅香雪,从紫藤花瀑走到波斯菊海,看着荷花映日,繁缕如星。
叶修会讲述许多和花语相关的故事,用的总是平平淡淡的语气,又掩藏着浓重的悲伤。
比如,他路过银莲花海时,会讲述关于“期待”的故事,一句一句,说出了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众人最殷切的期待,用鲜血染就的绯红花瓣把战友的尸体草草掩埋时的无奈。
路过牵牛花海时,他会告诉我,在那个年代,看起来浪漫而美好的爱情是多么不堪一击。正值妙龄的美貌少女会被送去苦学琴棋书画,竭尽所能的打扮自己,只是为了给予敌国君主惊鸿一瞥,以期得到那位君主的青睐,用虚幻的爱情换来母国一时的安定。
他讲了很多,却大多零碎不成系列,独独关于一个人的故事连续而含着不明的意味。
叶修说,他叫许博远,是当时的蓝雨国境内一条名叫蓝河的小河的河神,他最喜欢叫他小蓝。
叶修说,小蓝最爱蓝色,而且还因为这一点对当时一身银红的他十分敌视。
叶修说,小蓝对蓝雨忠心耿耿,他几次想要把他拐回兴欣都只是惺惺作罢。
叶修说,小蓝总是泡在水里,不愿上岸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