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刘不择手段系列】半白话作品《大刘获奖》 【车专】

大刘下班回家，妻子，女儿俱各欢喜。正待烧锅做饭，只见他丈人、作家王晋康(1)，手里拿着一本黄书(2)和一瓶酒，走了进来。大刘向他作揖，坐下。王作家道："我自倒运，把个女儿嫁与你这破电工，历年以来，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带挈你拿了个甚么国外的『星云奖』提名(3)，我所以带个酒来贺你。"大刘唯唯连声，叫妻子把黄书摆上自己的案头，自个儿灌起酒来，在茅草棚下坐着。女儿刘静(4)自和妻子学着在厨下造饭。王作家又吩咐女婿道："你如今既拿了个提名，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科幻文坛里，都是些能把自己书里掺上三五个成人故事的人(5)，又是你的长辈，你不过儿童文学，怎敢在我们跟前谈笑风生？若是火电站那些运煤的，点火的，不过是工农阶级，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文坛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文笔的儿童作家，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大刘道："前辈见教的是。"王晋康又道："小孙女儿也来这里坐着吃饭。女孩每日小菜饭，想也难过。我女孩儿也吃些。自从进了你家门，这十几年，不知『文火炖刀削面』可曾吃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说罢，妻女两个都来坐着吃了饭。吃到日西时分，王晋康吃的醺醺的。这里夫妻两个，千恩万谢。晋康横脱了衣服，半身赤裸，构思自己的成人科幻去了。
次日，大刘少不得拜拜同行。韩松(6)又约了一班写科幻黄段子的朋友，彼此交流精验。因是上面要推进甚么『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7)，搞了几个文艺座谈会。不觉到了八月中旬，这些一同陪坐座谈会凑人数的同行，约大刘一起去参加国外『雨果奖』的颁奖典礼(8)。大刘因没钱买去美帝的机票，走去同王晋康商议，被王作家一口啐在脸上，骂了个狗血喷头，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你自己只觉得拿了一个『星云奖』提名，连奖都没得，就'云天明想起泡程心'来！我听见人说，就是得提名时，也不是你的文笔，还是评委看见你七老八十，还成天在火电站烧煤，不过意，舍与你的。如今痴心就想中起『雨果奖』来！这些得『雨果奖』的都是西方的'文曲星'！你不看见城里周府上那些带鱼养殖户(9)，都有万贯家私，一个个能说会道？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趁早收了这心，明年在我们市作协(10)里替你寻一个位置，每年寻几两银子，养活你那营养不良的女儿和你老婆是正经！你问我借，我一天卖一本黄书还赚不得钱把银子，都把与你去参与些根本得奖不着的颁奖典礼，叫我一家老小举家当《流浪地球》！"一顿夹七夹八，骂的大刘摸门不着。辞了前辈回来，自心里想："评委说我时机已到，自古多数文豪都诞生在条件艰苦之地，如不进去试他一试，如何甘心？"因向几个同行商议，瞒着丈人，到美帝去参加颁奖典礼。出了机场，却不会说英语，被行李搬运工以小费为名骗走了身上全部钱财，还好买机票时买的是往返，于是只得提前别了同行，飞回国了。等回到阳泉娘子关的家，家里已是饿了两三天。被王晋康知道，又骂了一顿。

到颁奖那日，家里没有早饭米，妻子与范进商议道："我还存有一些你出道前未出版小说的底稿，本来想留作当结婚纪念的，没奈何。你快拿到刘慈欣吧和三体吧上去贱卖了，换几升米来煮餐粥吃，我和女儿已是饿的两眼都看不见了。"大刘慌忙抱了文稿，走出门去单位——因着家里连电脑都买不起，上网也须要到单位的。才去不到两个时候，只听得一片声的锣响，三辆红旗轿车闯将来。那一群人下了车，把红旗停在茅草棚旁，一片声叫道："快请刘大文豪出来，恭喜高中『雨果奖』了！"妻子不知是甚事，以为是追债的来了，吓得躲在屋里；听见了，方敢伸出头来，说道："诸位请坐，我先生方才出去了。"那些报录人道："原来是刘太太。"大家簇拥着要喜钱。正在吵闹，又是几辆轿车，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屋的人，茅草棚地下都坐满了。火电站的同事们都来了，挤着看，刘太太没奈何，只得央及刚下飞机、一同前来报喜、翻译大刘《三体》的华裔作家刘宇昆去寻她丈夫。
刘宇昆飞奔到火电站大楼，一层行政区里寻不见；直寻到烧煤间，直见刘慈欣那被熏黑的脸，他一边一只手铲着煤，一边一只手按着扫描机将底稿扫成电子格式；旁边的电脑屏幕上，三体吧和刘慈欣吧的页面被设定成每秒刷新，在等有粉丝回帖认购，可怜一下他们曾经崇拜的对象——帖子发出一个多小时了，两个吧里回帖的却尽只有些嘲讽『文笔不好』『儿童文学』『炒作捞金』的体校学生。

刘宇昆道："Congratulations my dearest friend, Mr. Liu！大刘啊，快些回去！你恭喜得了『雨果奖』，报喜人挤了一屋里。"大刘道是哄他，只装不听见，低着头。刘宇昆见他不理，走上来，就要夺他的文稿。大刘道："你夺我的文稿的怎的？你又不买。"刘宇昆道："What the hell are you talking about? My friend，你中了文坛大奖了，叫你赶紧跟我回家去打发报喜的哩。"大刘道："Mr. Ken(11)，你晓得我今日没有米，要卖这文稿去救命，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我不是甚么你的friend，我和你的翻译合同早已了结，你翻完《三体》了，也就跟你没关系了，你自回去罢，莫误了我贱卖作品。"刘宇昆见他不信，劈手把文稿夺来，撕成碎片，将人一把拉了回来。市作协的领导们见了道"好了，刘文豪回来了。"正要拥着他说话，大刘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两幅红底黄字的大横幅已经升挂起来，上面那幅是市作协送来的，写道：“恭祝我市科幻界文豪作家刘慈欣先生凭借《三体》荣获文学大奖『雨果奖』 ”，下面那幅署名『山西娘子关火电站党支部』，写道“祝贺全亚洲首个『雨果』奖获奖人诞生于我市火电站"。还有一幅正在挂起来的，比市作协的还要挂得高，而且字很多，是省委省政府送来的，上书
“恭祝我省作家刘慈欣荣获文学大奖『雨果奖』
望再接再厉 继续深入贯彻落实党中央
关于推进社会主义文艺大发展大繁荣的指示精神”

大刘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拿起一块板砖像『降维打击』一样拍了自己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得奖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刘太太慌了，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得奖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刘宇昆、市作协的领导们和火电站的同事们都吓了一跳。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火电站去了。众人大眼望小眼，一齐道："原来大文豪欢喜疯了。"刘太太哭道："怎生这样苦命的事！中了一个甚么下雨奖，就得了这拙病！这一疯了，几时才得好？"女儿刘静道："早上爸爸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办啊，妈？"众同事连忙安慰道："刘太太不要心慌，小静静(12)也别着急。我们而今且派两个人跟定了刘作家。这里众人家里拿些鸡蛋酒米，且招待了市作协来的领导们，再为商酌。"
　　当下众同事有拿鸡蛋来的，有拿酒来的，也有端着刀削面(13)来的，也有买了两只烧鸡来的。刘太太哭哭啼啼，在厨下收拾齐了，拿在草棚下。同事们又搬些桌凳，请市作协的领导们坐着吃酒，商议他这疯了，如何是好。作协领导们有一个人道："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可以行得行不得？"众人问："如何主意？"领导道："刘先生平日可有怕的人？他只因欢喜狠了，痰涌上来，迷了心窍。如今只消他怕的这个人来打他一个嘴巴，说'这市作协的话都是哄你的，你并不曾获奖。'就像『光粒』炸恒星一样，他被这一炸，把痰吐了出来，就明白了。"众人都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得紧，妙得紧！刘作家怕的，莫过于起点上的黄书作家王晋康(14)。好了！快寻王作家来。他想还不知道，在网上偷偷连载成人小说哩。"又一个人道；"在网上的话，他倒好知道了；他从早上五点钟就开始在网吧里连载他的《七重床戏》(15)，肯定早就知了，却还不曾发帖道贺或者亲自回来。快些迎着去寻他。"
　　一个人飞奔去迎，走到半路，遇着王晋康来，后面跟着一个起点网的责任编辑，提着一大袋土特产平遥牛肉，四五千元人民币，正来贺喜。进门见了刘太太，刘太太大哭着告诉了一番。王晋康诧异道："难道这等没福？"外边人一片声请王作家说话。王作家把肉和钱交与女儿，走了出来。众人如此这般，同他商议。王作家作难道："虽然是我女婿，如今却中了国外大奖，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我曾听得霍金说：打了天上的星宿，自己的方位就会暴露，反而会给自己招来『黑森打击』。我却是不敢做这样的事！"同事内一个尖酸的人说道："罢么！王作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我国，『黑森打击』主要表现为『水表打击』！你每日写黄书的营生，写的那些东西连你自己都被打动了，干胖次进网吧，湿胖次出网吧，写得些敏感内容，这国家互联网信息办也不知给你记了多少笔账；就是招致了来自上面的『黑森打击』，也打甚么要紧？只恐家里水表电表煤气表全被查完了，也算不到这笔帐上来。或者你治好了这么个大文豪的病，上面叙功，只是给你挂个『黑域』软禁起来，也不可知。"市作协的领导道："你们啊，不要总是想喜欢，啊，作那么个大死，说现在已经要来看他家水表了，再把我们劈盼一番。王作家，这个事须是这般，你没奈何，权变一权变。"作家被众人局不过，只得连翻两页本子看了，壮一壮胆，把方才这些小心收起，将平日的凶恶样子拿出来，提一提裤裆，前往火电站去。同事们五六个都跟着走。刘太太赶出来叫道："爸，你只可吓他一吓，却不要把他打伤了！"众同事道："这自然，何消吩咐。"说着，一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