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日的酒，我喝得并不多。李非酉拉着我，上合欢楼，听曲调笑姑娘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唯独……唯独他是何时来的……如何将我背回府去，又是费了几分功夫安抚好我，将我放到床上……这些我都忘了。
他向来是恨我的。
我知道。

我生于乱世，长于敌国襁褓中，本就是桩耻辱，给家国蒙羞，为世人唾弃。背后，谁议论，谁指名道姓地要铲除我，即使那时，我只是个不能言语的婴孩。
再长大些，被某些人恶意羞辱，生生打断双腿以后，我便彻底不肯再多给谁真心实意，我掏空所有人类生来就存在的感情，我端起笑意，与不甚熟识的人举杯，我……我早已没什么尊严和追求了……只是……只是……我还舍不得他。

李非酉是北束的皇子，身份地位自然都比我高贵许多。南束如今国力衰败，民不聊生，即使我曾经是他们的储君，现在，恐怕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了。
当然，也没那么严重。
起码我还能出城，北束都城外，护城河如锦带环绕，我蹲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眼睛干涩。
云泥之别。
我还在做这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甚至连亲口问一句……他如何想……的资格都没有。

傍晚回府，他已在用膳。
见到我，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过来吃饭。”
我摇摇头，“不想吃，我先回屋了。”
“怎么了，今天又不开心了？”他放下筷子，冷冷地看向我，“宋淮，不要让我来请你。”
我没办法，只能换了沾到草籽的外袍，整理好仪表再坐到他对面。
桌子上只摆放了三样菜，一丝荤腥都闻不到。我忽然想起来，现在是国丧期间，李非酉的二哥，也就是北束威名远扬的大将军李非炬在两日前被军中奸细以毒害死，并且奸细计成便如人间蒸发，竟再找不到踪迹。
想必是这样的原因，李非酉今晚才非要我陪他。
可是，他明知道，我是不会给他任何安慰的。

草稿草稿

“二皇子去了，你也不必多加自责。”在我刚把这句话说出口时，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凑上前来阴森森道，“是吗？你难道不认为，我是欢喜到简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吗？”
我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唇，李非酉何时竟会露出这副脆弱神情，我一时怔住，却不想下一秒就挨了他夹带着内力的一耳光。
我无意识地伸手，摸到了他的袖子，此刻我眼前发黑，双耳嗡嗡作响，几乎有些站不住，他看着我，良久，才道，“你休息吧。”
脚步声渐远，我颓然地望着桌上几盘冷菜，慢慢起身，横手一扫，那些杯盏全部被打落在地。
李非酉！

是。李非酉常常这样对我。
小时候，我就很讨厌他。
可我却从来不知道，原来越讨厌一个人，日子久了，你会发觉出他的好来。
李非酉的好，在于，他肯收留我。
八岁以前，我住在死牢里。他来看我，把我接走，把我变成他的所属物品。
李非酉常常逼着我看《国史》。他要我背南束议和的那一段。
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趴在他身上，嘻嘻笑着，“殿下，惟儿不想背了。”
“不背了。你亲我一下就不背了。”他指着右颊，故意道。
也许是这样的玩笑开太多，怎想到最后我会爱上他。
那年被打断双腿，我苦苦央求王府的管家让我进门，李非酉就在一旁看着，最后，他凑在我耳边笑着说，“宋惟，你是南束储君。你是我们北束的狗。”

李非酉X宋惟
扫雷:受不洁，互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