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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茶花女/小仲马/无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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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


1楼2015-10-22 20:59回复
    =================注释
    ①托尼:当时一位著名的马商。
    ②《玛侬-莱斯科》:十八世纪法国普莱服神父(1697-1763)写的一部著名恋爱小说。
    ③雨果、缪塞和大仲马都是法国十九世纪著名作家。玛丽翁-德-萝尔姆,贝尔娜雷特和费尔南特这三个人都是他们作品中写到的妓女。
    ④见《圣经-路加福音》第七章,第四十四至四十八节。


    8楼2015-10-22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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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9: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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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天哪!天哪!”阿尔芒喃喃地说,脸色雪白。
        连掘墓人也向后退了。
        一块巨大的白色裹尸布裹着尸体,从外面可以看出尸体的轮廓。尸布的一端几乎完全烂掉了,露出了死者的一只脚。
        我差不多要晕过去了,就在我现在写到这几行的时候,这一幕景象似乎仍在眼前。
        “我们快一点吧。”警长说。
        两个工人中的一个动手拆开尸布,他抓住一头把尸布掀开,一下子露出了玛格丽特的脸庞。
        那模样看着实在怕人,说起来也使人不寒而栗。
        一对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烂掉了,雪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稀稀拉拉地掩盖着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颊。不过,我还是能从这一张脸庞上认出我以前经常见到的那张白里透红、喜气洋洋的脸蛋。
        阿尔芒死死地盯着这张脸,嘴里咬着他掏出来的手帕。
        我仿佛有一只铁环紧箍在头上,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我只能把我带在身边以防万一的一只嗅盐瓶打开,拼命地嗅着。
        正在我头晕目眩的时候,听到警长在跟迪瓦尔先生说:
        “认出来了吗?”
        “认出来了。”年轻人声音喑哑地回答说。
        “那就把棺材盖上搬走。”警长说。
        掘墓工人把裹尸布扔在死人的脸上,盖上棺盖,一人一头把棺材抬起,向指定的那个方向走去。
        阿尔芒木然不动,两眼凝视着这个已出空的墓穴;脸色就像刚才我们看见的死尸那样惨白……他似乎变成一块石头了。
        我知道在这个场面过去,支持着他的那种痛苦缓解以后,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我走近警长。
        “这位先生,”我指着阿尔芒对他说,“是不是还有必要留在这儿?”
        “不用了,”他对我说,“而且我还劝您把他带走,他好像不太舒服。”
        “走吧!”于是我挽着阿尔芒的胳膊,对他说。
        “什么?”他瞧着我说,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事情办完了,”我接着又说,“您现在该走了,我的朋友,您脸色发白,浑身冰凉,您这样激动是会送命的。”
        “您说得对,我们走吧,”他下意识地回答,但是一步也没有挪动。
        我只好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走。
        他像个孩子似的跟着走,嘴里不时地咕噜着:
        “您看到那双眼睛吗?”


      17楼2015-10-22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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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回过头去,好像那个幻觉在召唤他。
          他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向前移动着。他的牙齿格格作响,双手冰凉,全身的神经都在剧烈地颤动。
          我跟他讲话,他一句也没有回答。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带着走。
          我们在门口找到了车子,正是时候。
          他刚在车子里坐下,便抽搐得更厉害了,这是一次真正的全身痉挛。他怕我被吓着,就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喃喃地说: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哭。”
          我听到他在喘粗气,他的眼睛充血,眼泪却流不出来。
          我让他闻了闻我刚才用过的嗅盐瓶。我们回到他家里时,看得出他还在哆嗦。
          仆人帮助我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我把房里的炉火生得旺旺的,又连忙去找我的医生,把刚才的经过告诉了他。
          他立刻就来了。
          阿尔芒脸色绯红,神志昏迷,结结巴巴地说着一些胡话,这些话里只有玛格丽特的名字才叫人听得清楚。
          医生检查过病人以后,我问医生说:“怎么样?”“是这样,算他运气,他得的是脑膜炎,不是什么别的病,天主饶恕我,我还以为他疯了呢!幸而他肉体上的病将压倒他精神上的病。一个月以后,兴许他两种病都能治好。”
        =====================注释
        ①朗塞(1626-1700):年轻时生活放荡,在他的情妇蒙巴宗夫人死后,他就笃信宗教,成了一个苦修士。


        18楼2015-10-22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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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格丽特又关上窗户,普律当丝也把窗户闭上了。
            玛格丽特刚才曾一度记起了我的面貌,但这会儿却记不起我的名字。我倒宁愿她还记得我,哪怕对我印象不好也没有关系,但不愿意她就这样把我忘了。
            加斯东说:“我早知道她会高兴见到我们的。”
            “高兴?恐怕未必。”普律当丝一面披上披肩,戴上帽子,一面回答说,“她接待你们两位是为了赶走伯爵,你们要尽量比伯爵知趣一些,否则的话,我是知道玛格丽特这个人的,她会跟我闹别扭的。”
            我们跟着普律当丝一起下了楼。
            我浑身哆嗦,仿佛预感到这次拜访会在我的一生中产生巨大的影响。
            我很激动,比那次在喜剧歌剧院包厢里被介绍给她的时候还要激动。
            当走到您已认得的那座房子门前时,我的心怦怦直跳,脑子里已经糊里糊涂了。
            我们听到传来几下钢琴和音的声音。
            普律当丝伸手去拉门铃。
            琴声顿时停了下来。
            一个女人出来开门,这个女人看上去与其说像一个女用人,倒不如说更像一个雇来的女伴。
            我们穿过大客厅,来到小客厅,就是您后来看到的那间小客厅。
            一个年轻人靠着壁炉站在那里。
            玛格丽特坐在钢琴前面,懒洋洋地在琴键上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她那弹不下去的曲子。
            房间里的气氛很沉闷,男的是因为自己一筹莫展而局促不安,女的是因为这个讨厌的家伙的来访而心情烦躁。
            一听到普律当丝的声音,玛格丽特站起身来,向她投去一个表示感谢的眼色,她向我们迎上前来,对我们说:
            “请进,先生们,欢迎光临。”
          ===========注释
          ①原文为四人,似误,现改为三人——译者


          25楼2015-10-22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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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节
              “晚上好,亲爱的加斯东,”玛格丽特对我的同伴说,“看到您很高兴,在杂耍剧院,您为什么不到我包厢里来?”
              “我怕有点冒昧。”
              “作为朋友来说,永远也谈不上冒昧。”玛格丽特着重地说了朋友这两个字,仿佛她要使在场的人了解,尽管她接待加斯东的样子很亲热,但加斯东不论过去和现在都只不过是一个朋友而已。
              “那么,您允许我向您介绍阿尔芒-迪瓦尔先生吗?”
              “我已经答应普律当丝给我介绍了。”
              “不过,夫人,”我弯了弯腰,好不容易讲了一句勉强听得清的话,“我有幸早已被人介绍给您过了。”
              从玛格丽特迷人的眼睛里似乎看得出她在回忆,但是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或者是,看起来似乎她想不起来。
              “夫人,”接着我又说,“我很感激您已经忘记了第一次的介绍,因为那时我很可笑,一定惹您生气了。那是两年前,在喜剧歌剧院,跟我在一起的是欧内斯特-德……”
              “唷!我记起来了!”玛格丽特微笑着说,“那时候不是您可笑,而是我爱捉弄人,就像现在一样,不过我现在比过去好些了。您已经原谅我了吧,先生?”
              她把手递给我,我吻了一下。
              “真是这样,”她又说,“您想象得到我的脾气有多坏,我老是喜欢捉弄初次见面的人,使他们难堪,这样做其实是很傻的。我的医生对我说,这是因为我有些神经质,并且总是觉得不舒服的缘故,请相信我医生的话吧。”
              “但是现在看来您的身体很健康。”
              “啊!我生过一场大病。”
              “这我知道。”
              “是谁对您说的?”
              “您生病大家都知道,我经常来打听您的病情,后来我很高兴地知道您的病好了。”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您的名片。”
              “我从来不留名片。”
              “据说在我生病的时候,有一个青年每天都来打听我的病情,但一直不愿留下姓名,这个年轻人难道就是您吗?”
              “就是我。”
              “那么,您不仅宽宏大量,而且心肠挺好。”她向我望了一眼。女人们在给一个男人作评价感到用语言不足以表达时,常用这种眼光来补充。随后她转身向N伯爵说:“伯爵,换了您就不会这样做了吧。”
              “我认识您才不过两个月呀,”伯爵辩解说。
              “而这位先生认识我才不过五分钟呢,您尽讲些蠢话。”
              女人们对她们不喜欢的人是冷酷无情的。
              伯爵满脸通红,咬着嘴唇。
              我有些可怜他,看来他似乎像我一样爱上了她,而玛格丽特毫不掩饰的生硬态度一定使他很难堪,尤其是在两个陌生人面前。
              “我们进来的时候,您正在弹琴,”我想把话扯开去,就说道,“请您把我当老朋友看待,继续弹下去好吗?”
              “啊!”她一面对我们做手势要我们坐下,一面倒在长沙发上说,“加斯东知道我弹些什么。如果我只是跟伯爵在一起弹弹倒还凑合,但是我可不愿意让你们两位遭这份罪。”
              “您对我居然这么偏爱?”N伯爵聊以解嘲地微笑着说。
              “您这就错怪我了;我指的仅仅是这一件事罢了。”
              这个可怜的青年注定只能一言不发了,他简直像哀求似地向那个姑娘望了一眼。
              “那么,普律当丝,”她接着说,“我托您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


            26楼2015-10-22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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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到位子上弹奏起来,但是当她那不听使唤的手指弹到那几个音符时又有一个音符弹错了。
                “真使人难以相信,”她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腔调说道,
                “这一段我就是弹不好!你们信不信,有几次我就是这样一直弹到深夜两点多钟!每当我想到这个蠢伯爵竟然能不用乐谱就弹得那么好,我就恨透了他,我想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恨他的。”
                她又开始弹奏了,但仍旧弹不好。
                “让韦伯、音乐和钢琴全都见鬼去吧!”她一面说,一面把乐谱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为什么我就不会接连弹八个高半音呢?”
                她交叉双臂望着我们,一面顿着脚。
                她脸涨得通红,一阵轻微的咳嗽使她微微地张开了嘴。
                “您看,您看,”普律当丝说,她已经脱下帽子,在镜子前面梳理两鬓的头发,“您又在生气了,这又要使您不舒服了,我们最好还是去吃夜宵吧,我快饿死了。”
                玛格丽特又拉了拉铃,然后她又坐到钢琴前弹奏,嘴里曼声低吟着一首轻佻的歌。在弹唱这首歌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出错。
                加斯东也会唱这首歌,他们就来了个二重唱。
                “别唱这些下流歌曲了,”我带着一种恳求的语气亲切地对玛格丽特说。
                “啊,您有多正经啊!”她微笑着对我说,一面把手伸给我。
                “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您呀。”
                玛格丽特做了一个姿势,意思是说:呵,我早就跟贞洁绝缘了。
                这时纳尼娜进来了。
                “夜宵准备好了吗?”玛格丽特问道。
                “太太,一会儿就好了。”
                “还有,”普律当丝对我说,“您还没有参观过这屋子呢,来,我领您去看看。”
                您已经知道了,客厅布置得很出色。
                玛格丽特陪了我们一会儿,随后她叫加斯东跟她一起到餐室里去看看夜宵准备好了没有。
                “瞧,”普律当丝高声说,她望着一只多层架子,从上面拿下了一个萨克森小塑像,“我还不知道您有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呢。”
                “哪一个?”
                “一个手里拿着一只鸟笼的小牧童,笼里还有一只鸟。”
                “如果您喜欢,您就拿去吧。”
                “啊!可是我怕夺了您的好东西。”
                “我觉得这个塑像很难看,我本来想把它送给我的女用人;既然您喜欢,您就拿去吧。”
                普律当丝只看重礼物本身,并不讲究送礼的方式。她把塑像放在一边,把我领到梳妆间,指着挂在那里的两张细密肖像画对我说,“这就是G伯爵,他以前非常爱玛格丽特,是他把她捧出来的。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那么这一位呢?”我指着另一幅肖像问道。
                “这是小L子爵,他不得不离开了她。”
                “为什么?”
                “因为他几乎破了产。这又是一个爱过玛格丽特的人!”
                “那么她肯定也很爱他罗。”


              28楼2015-10-22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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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节
                  她躲进去的那个房间只点着一支蜡烛,蜡烛放在桌子上。她斜靠在一张大沙发上,裙衣敞开着,一只手按在心口上,另一只手悬在沙发外面,桌子上有一只银脸盆,盛着半盆清水;
                  水里漂浮着一缕缕大理石花纹似的血丝。
                  玛格丽特脸色惨白,半张着嘴,竭力想喘过气来,她不时深深地吸气,然后长嘘一声,似乎这样可以轻松一些,可以舒畅几秒钟。
                  我走到她面前,她纹丝不动,我坐了下来,握住她搁在沙发上的那只手。
                  “啊!是您?”她微笑着对我说。
                  大概我脸上表情很紧张,因为她接着又问我,“难道您也生病了?”
                  “我没有病,可是您呢,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还有一点儿,”她用手绢擦掉了她咳出来的眼泪,说,“这种情况我现在已经惯了。”
                  “您这是在自杀,夫人,”我用一种激动的声音对她说,“我要做您的朋友,您的亲人,我要劝您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啊!您实在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她用带点儿辛酸的语调争辩说,“您看其他人是否还关心我,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
                  她说完后就站起身,拿起蜡烛放在壁炉上,对着镜子照着。
                  “我的脸色有多么苍白啊!”她边说边把裙衣系好,用手指掠着散乱的头发,“啊!行了!我们回到桌子上去,来吧。”
                  但是我还是坐着不动。
                  她知道我这种情感是被这幕景象引起的,便走近我的身边,把手伸给我说:
                  “看您,来吧。”


                30楼2015-10-22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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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9: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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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她就走进了餐室。
                    “纳尼娜到哪儿去了?”她看到只有加斯东和普律当丝两个人就问道。
                    “她在您房间里打盹,等着侍候您上床呢。”普律当丝回答说。
                    “她真可怜!我把她累死了!好啦,先生们,请便吧,是时候了。”
                    十分钟以后,加斯东和我两人告辞出来,玛格丽特和我握手道别,普律当丝还留在那里。
                    “喂,”走出屋子以后,加斯东问我,“您看玛格丽特怎么样?”
                    “她是一个天仙,我真给她迷住了。”
                    “我早料到了,这话您跟她说了吗?”
                    “说了。”
                    “那么她说过她相信您的话吗?”
                    “没有说。”
                    “普律当丝可不一样。”
                    “普律当丝答应您了吗?”
                    “不仅是答应,我亲爱的!您简直不会相信,她还有趣得很哪,这个胖迪韦尔诺瓦!”
                  =========注释
                  ①指迪韦尔诺瓦太太。


                  33楼2015-10-22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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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节
                      清晨五点钟,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玛格丽特对我说:
                      “很抱歉,我要赶您走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公爵每天早上都要来;他来的时候,别人会对他说我还在睡觉,他可能一直要等到我醒来。”
                      我把玛格丽特的头捧在手里,她那蓬松的头发零乱地披散在周围,我最后吻了吻她,对她说: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听着,”她接着说:“壁炉上有一把金色的小钥匙,您拿去打开这扇门,再把钥匙拿来,您就走吧。今天您会收到我一封信和我的命令,因为您知道您应该盲目地服从我。”
                      “是的,不过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向您要求一点东西呢?”
                      “要求什么?”
                      “把这把钥匙给我。”
                      “这个东西我从来没有给过别人。”
                      “那么,您就给我吧,因为我对您起过誓,我爱您跟别人爱您不一样。”
                      “那么您就拿去吧,但是我要告诉您,我可以让这把钥匙对您毫无用处。”
                      “怎么会呢?”
                      “门里面有插销。”
                      “坏东西!”
                      “我叫人把插销拆了吧。”
                      “那么,您真有点儿爱我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来我真的爱上您了。
                      现在您去吧,我困得很。”
                      我们又紧紧地拥抱了一会儿,后来我就走了。
                      街上阒无人迹,巨大的城市还沉睡未醒,到处吹拂着一阵阵柔和的微风,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就要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了。
                      现在这座沉睡着的城市仿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过去我一直羡慕有些人运气好,我一个个地回忆着他们的名字,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有谁比我眼下更称心如意的了。
                      被一个纯洁的少女所爱,第一个向她揭示神秘之爱的奥秘;当然,这是一种极大的幸福,但这也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赢得一颗没有谈过恋爱的心,这就等于进入一个没有设防的城市。教育、责任感和家庭都是最机警的哨兵,但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任何机警的哨兵都免不了会被她骗过的,大自然通过她心爱的男子的声音对她作第一次爱情的启示,这种启示越是显得纯洁,它的力量也就越是猛烈。
                      少女越是相信善良就越是容易失身,如果不是失身于情人的话,至少是失身于爱情。因为一个人丧失了警惕就等于失去了力量,得到这样一个少女的爱情虽说是一个胜利,但这种胜利是任何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子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能够到手的。在这些少女的周围,确实是戒备森严。但是要把所有这些可爱的小鸟关在连鲜花也不必费心往里抛的笼子里,修道院的围墙还不够高,母亲的看管还不够严,宗教戒条的作用还不够持久。因此,这些姑娘们该有多么向往别人不让她们知道的外部世界啊!她们该有多么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是非常引人入胜的,当她们第一次隔着栅栏听到有人来向她们倾诉爱情的秘密时该有多么高兴,对第一次揭开那神奇帐幕一角的那只手,她们该是怎样地祝福它啊!
                      但是要真正地被一个妓女所爱,那是一个极其难得的胜利,她们的肉体腐蚀了灵魂,情欲灼伤了心灵,放纵的生活养成了她们的铁石心肠。别人对她们讲的话,她们早已听腻了,别人使用的手腕她们也都熟悉,她们即使有过爱情也已经卖掉了。她们的爱情不是出于感情,而是为了金钱。她们工于心计,因此远比一个被母亲和修道院看守着的处女防范得周密。她们把那些不在做生意范围之内的爱情叫做逢场作戏,她们经常会有一些这样的爱情,她们把这种爱情当作消遣,当作借口,当作安慰,就好像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他们盘剥了成千的人,有一天他借了二十个法郎给一个快要饿死的穷人,没有要他付利息,没有逼着他写借据,就自以为罪已经赎清了。


                    38楼2015-10-23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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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她刚才对我讲的一番话,我心乱如麻,但是我又不能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然而我对玛格丽特的一片真情,很难和她讲的这些道理联系得上,因此我不时地唉声叹气,普律当丝听见了,就回过头来向我望望,耸耸肩膀,活像一个对病人失去信心的医生。
                        “由于感觉的迅速,”我心里想,“因此我们就感到人生是那么短促!我认识玛格丽特只不过两天,昨天开始她才成了我的情妇,但她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思想、我的心灵和我的生命里,以致这位G伯爵的来访使我痛苦万分。”
                        伯爵终于出来了,坐上车子走了。普律当丝关上窗子。
                        就在这个时候玛格丽特叫我们了。
                        “快来,刀叉已经摆好,”她说,“我们就要吃夜宵了。”
                        当我走进玛格丽特家里的时候,她忙向我跑来,搂住我的脖子,使劲地吻我。
                        “我们还老是要闹别扭吗?”她对我说。
                        “不,以后不闹了,”普律当丝回答说,“我跟他讲了一通道理,他答应要听话了。”
                        “那太好了。”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床上望去,床上没有凌乱的迹象;
                        至于玛格丽特,她已经换上了白色的睡衣。
                        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娇媚、温柔、多情,玛格丽特什么也不缺,我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我没有权利再向她要求什么了。任何人处在我的地位一定会感到无限幸福,我像维吉尔笔下的牧羊人一样,坐享着一位天神、更可以说是一位女神赐给我的欢乐。
                        我尽力照普律当丝的劝告去办,强使自己跟那两个女伴一样快乐;她们的感情是自然的,我却是硬逼出来的。我那神经质的欢笑几乎像哭一样,她们却信以为真。
                        吃完夜宵以后,只剩下我跟玛格丽特两个人了,她像往常一样,过来坐在炉火前的地毯上,愁容满面地望着炉子里的火焰。
                        她在沉思!想些什么?我不得而知,我怀着恋情,几乎还带着恐惧地望着她,因为我想到了自己准备为她忍受的痛苦。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
                        “我在想办法,我已经想出来了。”
                        “什么办法?”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把这件事的结果告诉你。那就是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自由了,我将什么也不欠,我们可以一起到乡下避暑去了。”
                        “难道您就不能告诉我用的是什么办法吗?”
                        “不能,只要你能像我爱你一样地爱我,那一切定能成功。”
                        “那么这个办法是您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是的。”
                        “而且由您一个人去办吗?”
                        “由我一个人来承受烦恼,”玛格丽特微笑着对我说,这种微笑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但是由我们来共同分享好处。”
                        听到“好处”这两个字我不禁脸红了,我想起了玛侬-莱斯科和德-格里欧两人一起把B先生当作冤大头①的事——
                        我站起身来,用稍嫌生硬的语气回答说:


                      42楼2015-10-23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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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望普律当丝,寻思她是不是在讥笑我。
                          但是她脸上的神态是一本正经的。
                          “您是去向玛格丽特告别吗?”她又接着说,脸上还是那么严肃。
                          “不是的。”
                          “这样很好。”
                          “您以为这样好吗?”
                          “当然啦,既然您已经跟她吹了,何必再去看她呢?”
                          “那么您知道我们吹了?”
                          “她把您的信给我看了。”
                          “那么她对您说什么啦?”
                          “她对我说:‘亲爱的普律当丝,您那位宝贝不懂礼貌,这种信只能在心里想想,哪能写出来呢。’”
                          “她是用什么语气对您说的?”
                          “是笑着说的,她还说:‘他在我家里吃过两次夜宵,连上门道谢都还没有来过呢。’”
                          这就是我的信和我的嫉妒所产生的结果。我在爱情方面的虚荣心受到了残酷的损伤。
                          “昨天晚上她在干什么?”
                          “她到大歌剧院去了。”
                          “这我知道,后来呢?”
                          “她在家里吃夜宵。”
                          “一个人吗?”
                          “我想,是跟G伯爵一起吧。”
                          这样说来我和她的决裂丝毫没有改变玛格丽特的习惯。
                          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人就会对您说:
                          “决不要再去想这个不爱您的女人了。”
                          我勉强笑了笑说:“好吧,看到玛格丽特没有为我而感到难过,我很高兴。”
                          “她这样做是很合情理的。您已经做了您应该做的事,您比她更理智些,因为这个姑娘爱着您,她一张口就谈到您,她是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的。”
                          “既然她爱我,为什么不给我写回信呢?”
                          “因为她已经知道她是不该爱您的。再说女人们有时候能容忍别人在爱情上欺骗她们,但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她们的自尊心,尤其是一个人做了她两天情人就离开她,那么不管这次决裂原因何在,总是要伤害一个女人的自尊心的。我了解玛格丽特,她宁死也不会给您写回信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就此拉倒,她会忘记您,您也会忘记她,你们双方谁也别埋怨谁。”
                          “但是如果我写信求她饶恕呢?”
                          “千万不要这样做,她可能会原谅您的。”
                          我差一点跳起来搂普律当丝的脖子。


                        47楼2015-10-23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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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以后,我回到家里,接着就给玛格丽特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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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您可以单独会见他?因为您知道,做忏悔的时候是不能有旁人在场的。
                            我把这封用散文写的情诗折了起来,差约瑟夫送去,他把信交给了玛格丽特本人,她回答说她过一会儿就写回信。
                            我一直没有出门,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出去了一会儿,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我还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我不能再这样痛苦下去了,决定明天就动身。
                            由于下了这个决心,我深知即便躺在床上,我也是睡不着的,我便动手收拾行李。
                          =============注释
                          ①莎士比亚名剧《奥赛罗》中的主角,后比喻所有嫉妒、多疑和凶暴的丈夫。


                          48楼2015-10-23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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