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特尔确实是来寻求某种意义上的解脱。按他的话,来这座城池之前他成交了一笔大买卖,因此短时间内不用发愁吃喝,可是他的内心却没有因为这种物质上的满足而好受一些,反而更加焦躁甚至绝望。莉莲听孤儿院的人讲过阿拉希高地的一些事情,那里曾存在着一个雄伟的人类帝国,只是现在也已经凋零,如同矗立的索拉丁之墙,灰黑古朴却了无人烟,只有在砖块的缝隙间才能看到努力生长的青苔和野草。她一想到他是来自那种艰苦的地方,便没法不原谅他的冒犯和失礼,以及偶尔出现的歇斯底里。
他总是在傍晚到来,过一个钟头再离开。他离开的时候,落日将脸藏在了无尽之海的另一边,只有港口的灯塔和满天繁星静悄悄地闪烁。
他真的去过很多地方,不过都是在遥远的卡利姆多。从泰达希尔到黑海岸,再从石爪山到加基森,他都去过。他甚至还涉足了魔物遍地的费伍德森林,并远观过那些野蛮的部落建起的巨大城堡,奥格瑞玛。
诅咒教派们将活人钉在布满咒文的铁板上,吸取他们的灵魂,收集他们的血液,谛听他们陷入绝望的嘶喊。他们以此为乐,并以此为能量。最后,皮包骨的骷髅架子们会被丢到一边,成为教派营地里那些恶犬们的例餐。
软泥怪们慢吞吞地游走在森林深处,吞吃着他们能碰到的一切活物,绿色或者青黑色的半透明身体里裹着消化不掉的部位。他有幸与这种可怕的怪兽交过手,在将尖刀捅入它的口中的时候,他看到半个未被完全消化的头颅,大睁的半只眼睛已经变成灰白色,像一条被活活摔死的鱼。
一望无垠的塔纳利斯沙漠是幅美艳的油画,白天沙漠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夜晚则变成迷人的银色。水源藏在地底,擅长高声诅咒其他种族的地精比旅行者更善于找到水源,挖出小坑,用羊皮袋子灌满,然后伸手等着你把金币放进来。如果没有金币——不是银币,也不是铜币,那么就可以安心地死在这些小个子面前了,他们会认真收拾出你身上值钱的玩意儿,然后将尸体抛给盘旋在天上的秃鹫。
这就是卡利姆多,它古老、强大,同时又残酷、冷漠、一毛不拔。这片土地豢养的物种无一不是残忍、恶劣、弱肉强食、铁石心肠。
将近一个月了,丹特尔每天都诉说着在卡利姆多的遭遇,有时他会激动,用一大串粗口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恐惧,但回过神来又会立刻笨拙地道歉,不该在圣光面前如此粗陋。
莉莲就算没经历过,也能看出他眼中的仇恨值或似乎并未因倾诉而消减。她听了丹特尔讲了那么多阴暗可怕的事情,自己也会受到些影响。每天丹特尔离开后,她都几乎用冲的架势走过去飞快地拉好门栓,仿佛会有什么怪物借着夜色的掩护闯进来。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几乎让她浑身颤抖,她必须要在睡前低声念颂,才会渐渐宁静下来。
这大概是因为,白纸和画作相比,更容易被污水泼脏吧。
生活未变,依然是教堂,孤儿院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