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人也懒怠许多，午后结了部里差事归府直往屋里去，一换朝服便展展躺在躺椅上，屋内银碳烧的暖和，一壶酒便烫在炉火之上。眯缝着眼睛打盹，小厮进屋动静大，开口便道有人拜访，猜测约是大臣走动，闷声不悦道】
不见不见不见，让滚回去，别打扰爷打盹。
【小厮点头哈腰一顿应下，出门后襄宝郡主四字不真切传入耳朵，忙不迭起身，追了出去，一巴掌扇了他后脑勺一下】
谁？宝郡主？还不赶紧请进来，以后宝郡主来就不用费劲通传了，废物，还不快去！

（上次他在我家饭馆请我小叔子吃饭，也懒得问他什么事，他的性格小时候我便看得出长大样子，成不了大事，就算能成，也是收不住的。索性，助他做将。）
上次你同我说的那些，我大抵了解过，今日同你在说说…
（他递给我一杯茶，圈在手中暖暖，也不喝。一撇他炉上之酒，往椅子上一靠，慵懒说道）
今日我同你，煮酒论英雄，陪你浅酌一杯，你不愿意？

【我从来不想了解女人，在我眼中，女人都是一个样子，可她不同，是唯一的不同。我一向怕她，她说喝，那便喝，我是逆不过她。无奈取下炉上酒壶，一倒两杯，给她倒的少一些，自个爷拿捏着分寸，生怕喝多。】
你见过十一之后我也见他了，我以为你会直接问，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我印象中，她还是张扬的宝郡主，张扬跋扈，如今愈发看不透她，她变得突然。】
那依你之见，谁是英雄？

（眉头微皱，扬眉看他）
你监视我？我去见谁我心里有分寸，你们不需这样操心。
（抢过他正在倒的酒，洒了他一手，不理会滚烫酒洒他手上，怒目圆睁，翻他一眼。亓胤派人盯着我，是为何我知，可世琰又是为何，心里只怪他多管闲事。使劲吹了吹杯中酒，饮一口还是烫…过些时候，才回答他的话。）
英雄岂是我能妄加判断的，我只想和你说，不论如何，你要支持你三哥，永远不准同他为敌。

【我嘴真贱，说什么去找了十一这话，有些事憋心里不必什么都强，她只管做她的，出了天大的篓子，自有他阿玛，他兄长，他丈夫给她顶着，我算什么？酒杯不防被她夺取，酒刚被温的滚烫，一下洒手上，生疼滚烫。忍住不表，收回手揉了揉，眼看着烫红了，该是留疤的。一口闷下一杯，语气也带了些怒意】
算我多管闲事，以后不操这个心了。
【话虽如此，到底不由我，一时二人无话，时间凝住一般，许久她才开口。听得我心酸，却也点头允她，本这些兄弟都是我亲兄弟，我也没想与谁为敌，今日又是她亲自开口，我没有不允的道理。她护着三哥，自然有她的理，我护着的，是她。】
好。我若违背今日所应，便不得好死。你可安心了？

【自古孽债，情爱两难，从前我只知道自己怕她，如今娶了福晋之后，对男女之事更加懂得，我便渐渐知道这是如何一种情愫。只是不敢承认，不敢宣之于口，我埋于心底，只愿护他一世周全。听她骤然说出愿我好之话，竟不觉难过，憋住喉咙氤氲酸楚，许久才抬头看她，笑意如沐春风，真切。】
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
【不论她如何待我，我都感激。】
【不敢在喝了，第一次，我喝酒时不愿喝尽兴，随她一道搁下酒杯，斟杯茶递给她，又接方才话茬。】
你且放心吧，我虽冲动莽撞，可说出来的话，从来当真。哪怕自己说的狂话，都是作数的。

（他突兀抬头，笑意真切，同之前认识的他从不一样，不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心中一滞，说到底他也是我的堂弟，我合该关心他，而非将他视为一枚棋子。）
（明奕教我许多，成事者，需决断，不将喜怒形于色，且表面容人等等，除了决断心狠，是我天生所带无需学，其他的，都很难。此时我竟有些心软，各人有各命，我何苦要欺负他，强求他？此时我才意识到，这些人里，只有世琰会听我的，是不需我交换任何好，好无条件的听我的。）
好…
（半晌无言，才吐出一个好字。听他话，又笑了。少年一世能狂，敢骂天地不仁，从不管机缘还是祸根。他找明渊之事我虽没有多问，可不需动脑子，也知道是为着什么，忍不住又劝他两句。）
你也收一收你的性子，好些事我都听说，你能找我小叔子掩盖一次，还能次次都找他？

【不知曾几何时，我的生命，可以为她豁出去。】
【迷瞪着眼睛听她一字好吐出，方有凄然之色在她面容上，我未多想。又听她训戒，也只是听着。】
宝济小子和你告状了？
【不愿顺她称呼一句你小叔子，只觉得说出来别扭，心里也不舒服。她终究是宝济家的夫人，与我，何干？忍不住又饮一口酒，烧酒不辣，只辛，如同我此时心情一般，难以言表。又小声说道】
我怕让皇阿玛知道了又罚我。

（摇头一笑，他根本不够了解我，宝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我何其聪明，当年小叔一封信拿出，我便知是什么意思。自小见惯这些，他去找明渊，压根不用我多想。伸手在他头上推了一下，就这个性子，做将还怕他坏了王的大事呢。）
什么宝济小子，你好好说话，你合该称呼一句大人，或者少爷，你呀…还用借旁人之口告诉我，这几日你的风言风语不少，我想不听都难。
（他额娘该是头疼，我看着都是头疼的，得亏他顶着爱新觉罗的身份，无人敢言。一揉太阳穴，）
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听与不听在你。

我就随口一说，没有恶意。他和我也很聊的来，是个爽快的人。
【我也是如实说，我一向不喜欢绕弯子，尤其在她面前，压根不用隐瞒。她却不同，她防着我，并不是诚心信任我，我都知道。又想起方才二人所言，却还是忍不住多问】
你让我帮三哥？可是为什么？大哥二哥不好吗？

（所为同一路人，理应坦诚相待，可有些事，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说。陈年旧事，无需再提，触目惊心，我自不忘，他不必知。）
他们都好。
（轻描淡写带过，诚然，他们都好，可宣烨更好，如同亲生姊弟。又叹口气，素指叩着桌子，也不多提，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

【她不说我也不问，并非默契使然，而是我不敢去问，只点点头，算知道了。我若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该是多么自由自在无牵无绊。可偏不是，而她也偏不是一个寻常女子，野心太大，我放心不下。】
【二人无话时，总是尴尬，想起那日去找十一时，十一说的话，便也随意提了一句。】
对了，你说十一像小叔，哪个小叔我怎么不知道？

（眸光灼灼发亮，映着炉火反射的光，妩媚鲜亮。他偏将我思绪拉回从前，玉手掩在水袖中，容色难辨喜忧。炉火烧的热，滋滋的碳声迸开跳起，素目望去，如血荼蘼。）
你自然不认识他，他死了。
（生死是何？谁能言说。）
（又看他一眼，我知道，他的眼中，也不屑生死的，如同曾经的我，有些话，说了他也不会懂。有些人，他也不会感同身受。没有人会和我感同身受，我所经历的，是绝迹。）
他撞死在养心殿的柱子上了，没人拦得住。世介长得像他，但远远不如他勇敢。

【旧年沉事，略有耳闻，只是听说当年之事牵扯重大，也带着大哥的身份，早为宫中禁言。看她眼中神色，总是迷离，总是我看不懂的。因我自幼张狂，除却皇家人命，其余皆不放在眼中，此刻却也想安慰她一二，想来，她同那位小叔，关系该是不错。大手握住她手，蹙眉看着她。】
昭蓉，死去之人，就不要再想。
【一瞬，很快便放开，我不敢。十一如同一个闲散阿哥，逍遥自在，自然不能将他同英雄二字联想。】
罢了，不问了，也是我嘴长，总问些你不愿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