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如洗，重枝叠叶间，蝉声凭风送语，此时日光极好，错落投入房中，将一室照得极为敞亮。案上一卷诗文半开，是今日课业，一肘曲支案面，以手撑额，似困似醒，背念诗章】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太液芙蓉未央柳。当此时节，正是芙蕖映日，柳荫匝地。昨夜下过阵雨，暑气稍退，只沿着荫凉处一路走来苑内，倒也不甚炎热。走到近处，便听到梁公子念诵之声，扶窗望里一张，看他昏昏欲睡的模样登时就笑了，拿绘了青紫葡萄的菱花式绢扇掩了檀口】
春天早都过去了，哪儿来的飞絮落花？

【双目微瞑，不过短短十字，愈诵愈轻，尾字低若喃喃。不防一声清音，若丛中流莺啼，唤得几分清明。循声一望，绢面轻薄，隐约透出两笔樱色，以葡萄半遮，像极青粒紫珠衔在口齿，呵气生香。缓一缓神，应道】柳絮飞花也好，浓荫鸣蝉也罢，春困夏乏——
【至此一顿，一个呵欠打过，笑续】总是一样的。

【小扇轻摇，凉风柔柔。低了眉目朝他案上看了看，莞尔一笑道】
夏日里本就容易疲倦，公子读书辛苦，既是困了，何不歇息片刻？
【明眸一转，带了两分狡黠之色】
今日幸亏是我撞见了，若教殿下晓得，指不定还要说你两句呢。你是不是该谢我一谢？
【正说着，忽然苑内竹梢风动，花木低头。伸手迎风掠发，又笑道】
你方才念到的诗，我只爱头一句。

【见他这么一跳，下意识地就扶上一把，好在他稳稳当当地坐着了。松了口气笑道】
这般顽皮，也不怕摔着。
还真叫你说中了，殿下正在小憩，我才出来一会儿。你读了这许多，可都记住了？
【想了想又道】
我哪儿懂什么诗呢，只是听你那么念着，忽然想到那年上京来，正是熏风拂面，柳絮飞花的寒食节，当时景致真是极美，便如诗中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后面几句我怎么也背不住的。

【他说都记下来了，那便不用担心。闻后言笑出了声，像模像样地拱手道】
不敢不敢，多谢先生教我，这两句我努力记诵就是，下回大约不会忘了。
【恐他觉得热，又握住隐隐生凉的竹柄扇子给他轻轻送风】
我常听殿下和公子读书，要说最喜欢的，还是前日公子说到的王维那句“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我也说不出这句究竟高明在哪里，但觉得念在口中，颇有不尽的余味。

【如此说说笑笑，正是如坐春风，似饮美酒，好不开怀，又忍笑故作惶恐状】
只求先生别罚我抄书练字，做多少点心都使得啊。
【素来便是个懒怠读书的，因此他说的什么，我也总不能十分领会，沉吟片刻方道】
我只知人在尘世间若不得顺心，那归隐南山，顺心而活岂不是好。否则就算轻裘肥马，享尽荣华……又有什么快活了。
【正说着，被他一句提醒，当下哎呦一声叫出来，忙忙地道】
是该回去了。公子，莲衣这便告辞了。
【行了礼，急忙忙地就走了。走出很长一段路后，我忽然又想，梁公子方才所说的，到底是何意呢？真是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