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苏然紧紧地跟在顾承钧的身后，时不时刮来的几阵令她冻的连话都不想多说几句了。拉了拉黑色风衣的袖口，她整个人都缩在了一块儿。“喂，”顾承钧总是喜欢称她为喂，据他所说，这么喊是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怎么，你不打算好好谢谢你这个救命恩人？”他边说边回头看了苏然一眼，见她冻得不成样子，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救命恩人？”苏然看着他将衣服披她身上，冲他笑笑刚想表示感谢，却听到了他嘴里吐出这四个字。如果不是处于这样的情况下，她恐怕早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他是指他来接应她，才躲过靳昊追捕这件事吗？这么想着，她抱胸用一种戏虐的目光看着他。
“罢了。”顾承钧与苏然对视了几秒，然后像想到什么似的很快就回过头去了。跟在他身后的苏然一头雾水，只好加快脚步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她抬起头有些吃力地看着他，他感受到她的目光后低头瞥了她以眼，随后仿佛是感到好笑般的勾了勾嘴角。
“笑什么…”苏然一面小声嘟囔一面翻了一个白眼，从他面前绕过去走到了他的面前。殊不知身后的人望着她的背影，勾魂的桃花眼里全是满满的笑意。
过了一会苏然和顾承钧就回到了隐蔽的联络点。抬手在玄关处开了灯，苏然看到书桌前的梁成初不禁吓了一跳。本以为他已经早早的睡下了，毕竟顾承钧也是个信得过的人，没想到这么晚还是等他们回来了。苏然将外套脱下来还给顾承钧，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谢，“今天谢谢你，阿钧。”说完递给他一个微笑。
他接过外套的手不知怎的有明显的一愣，苏然看着他本打算开口问些什么，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断了她这个想法。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吧，这么想着她便没有多说什么。梁成初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他们的身边，“你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苏然。
“没事，”苏然摆摆手，而后看了顾承钧一眼，“今天多亏阿钧了，否则我真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她本想打趣顾承钧一下的，但细细一想这么做总归是不好的，于是换了另一种方法回答梁成初。
梁成初闻言点点头，从热水壶里倒出一杯水递给她，“你怎么逃出来的？”苏然刚接过水杯便听到了他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语调，端着水杯的手抖了几下，里面的水差一点溢出来，她急忙稳住。
“咳咳…”为了不让梁成初发现什么异常，她咳嗽了几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我给了穆琛一枪，他受伤了，我才有机会跑出来。”苏然低下头扯完慌后，连忙一口接着一口地喝水，不给梁成初任何问话的机会。
梁成初后眯起眼来看着她不再说话，真是越看她心里就越忐忑。一旁的顾承钧似乎看出了苏然内心的窘迫不安，从她的手中接过空的水杯放在桌子上，笑着露出虎牙对她说，“我有事和你说。”边说边拉着她走到了窗台边上，苏然回过头看了一眼，梁成初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什么事？”手臂上还残留着顾承钧指间的余温，苏络被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和他坐在窗台边上，她小抿一口茶问道。
顾承钧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全是调侃，挑挑眉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喝了口茶，“我只是为了让阿成回去睡觉而已，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事啊？”
苏然就差一口茶喷在他脸上了，略带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知道如何去接他这么几句话，索性就闭嘴了。
此时在苏然心中，更为重要的便是穆琛的安危。127司的狠毒手段她并非不知，他私自放走了她，必定会受到严酷的惩罚，甚至还有丧命的可能。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那声枪响，她皱着眉头感到头昏欲裂。
“去睡觉吧。”顾承钧打断了苏然的胡思乱想，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然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回到房间里去，身后传来了顾承钧的声音，“苏然，你和穆琛不合适。”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会这么说，他的语气坚定的让人无法否定，然而这也的确是个事实。
两人因为顾承钧的这句话都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从我刚进入127司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良久，苏然的声音才传入了顾承钧的耳中，她回答完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然和穆琛的初次见面便是在127司。她是北栀军校推荐来司里最优秀的学生。理所当然的，她被分配给了司里的一把手穆琛做搭档。只是她一直有一个隐藏的身份—卧底。没错，卧底，是北栀阁安插在穆琛身边的卧底。关于这一点，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事实上穆琛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一步一步，将错就错。
一步一步，将错就错。

》伍
苏然头也不回地跳下窗口离开，姜则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个冷笑。王牌特工么？终究是逃不了一个情字罢了。就像那穆琛，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原本他是留不得的，可既然苏然手中有着弟弟的下落…那不妨，得到消息后再打发吧。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姜则回过神来，握着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擦擦嘴边的水渍让人进来。
靳尘听到里面的人允了便走了进来，走到姜则面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他似是漫不经心的语调，“靳尘，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好兄弟穆琛再出什么事吧？”
不知怎的靳尘竟从那话中听出几丝杀气，愣在原地片刻，感受到姜则炙热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他回过神后忙回答是。
他与穆琛相交了十年，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他性命堪忧，他又怎能不急？
“那好，”姜则顿了顿，随意地拿起身后书架的一本书翻了几页，然后重重地拍在了桌上，靳尘感到一阵心慌不安，“过几日我会帮他弄到离开上海的船票，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靳尘本已处于恍惚的状态之中，一听姜则并非要严惩穆琛，不由得一喜，随即又觉得心中疑惑。但在姜则面前自然是不能表现出来，他答了明白后便退了出去。
看来…是要去找苏然问问清楚，这事和她，必定少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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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离开姜则办公室后，便等在了127司旁的小道里。她心中清楚地明白自己走后，靳尘就已经从姜则口中知道要送穆琛走的消息，但又会百思不得其解，自然是会来找自己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步入这条狭窄的小道里，苏然勾唇笑笑，“不错，你果然来了。”
“怎么回事？”靳尘可没时间和苏然多说些别的，被司里的人看到他和苏然在一起，别说是苏然了，就是他自己也会被罚的。但是为了穆琛，他觉得多大的苦都值。
“我手中有姜则的把柄…”苏然幽幽的开口，瞥见靳尘望着自己那焦急的眼神，只好加快了语速，“我以此威胁，他便答应放了穆琛，就是这样。”
“真的？”靳尘本来还将信将疑的，但一想到他们俩人之前的感情，当真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思考几秒后便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拜托你了。”苏然见靳尘点头后轻声吐出这么一句话，而后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顾承钧跑过来的时候，听到就是那么一段苏然和靳尘的对话。喘着粗气拦住了苏然前去的路，他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了一抹苦笑，“你难道就未曾觉得不值过吗？”
苏然望着面前的男子，感到心头一酸，听着他话中还夹杂的喘息声，她摇摇头，“阿钧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自己觉得不值得的事情。”她的这条命，本就不值什么大的价钱，几次死里逃生都是穆琛默默地帮着自己，如今，又岂是值得两字所能含括的？
“阿然…我…”顾承钧的话堵在了喉咙口，苏然向他递去了略带疑惑的目光，他的苦笑中又带着了一丝的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自己的心思，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晓了。
说梁成初幼稚？似乎是他更幼稚点。

》尾声
“127号轮渡即将离港，请未上船的船客尽快上船。”码头的广播站一直播报着这样一条无趣的消息，明明是甜美的女声，却不由得让穆琛感到心烦。他手中提着行李，望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
以后这样的人群中，再无了苏然…
他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一旁的靳尘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放心吧，这儿一切都有我。”
“嗯。”穆琛回过神朝他轻轻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靳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无力地勾了勾嘴角，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走了。”穆琛朝身后的人挥挥手，一边拎着手中的行李一边大步离开。步伐渐快，他在轮渡即将起航的时候登上了船。
终是走了。
苏然坐在码头旁的咖啡店里，注视着那边人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消失在了视线中。手中搅拌着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她向对面的人笑着说，“谢谢你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姜则听后面无表情，勾勾嘴角勉强把它算为微笑。他盯着苏然搅拌咖啡的手，眼神高深莫测，“那么，苏小姐是不是也应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当然，”苏然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从前她觉得那味道当真是苦透了，碰都不想碰，现在却觉得这杯咖啡，甜到了心里，甚至还有暖融融的感觉，“梁成初，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看着姜则逐渐变了的脸色，苏然满意地笑着离开了咖啡店。
苏然释然地走到江边，那艘轮渡还没有走远，她的目光显得悲凉了起来。
“得知我幸，不得我命。”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一个女子的入水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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