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老北街?
她和顺圭走过无数无数遍的老北街?
怎么可能呢!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顺圭平复心情,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顺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李顺圭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她们走进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么会变的,美英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旧梦里。那些大树,那些看来很陈旧的宿舍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学生……一种惆怅的,酸楚的心情涨满她的胸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
“哎!”美英指着路边转弯处的小杂货店,“这个店还在,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开的。”
“不是。”顺圭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换人了。”
“喔。”美英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笑着说,“我去买点东西吃,我快饿死了。”小店换了个年轻的女店主,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招呼她们。她买了面包可乐,顺圭也拿了一罐啤酒,她付的钱。美英想起以前她们常常为谁付钱而起争执,那时候她年纪太轻,,不晓得倔强的李顺圭那高傲的自尊。顺圭和她在一起应该很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激烈的吻,美英不自在地别过头。
“就这几年。”她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是啊,就这几年。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八点多的操场还有很多夜锻炼的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在周围散步。
她们坐在操场边上,美英笑着说:“这个操场上有我最痛苦的回忆。”
顺圭难得地微微笑起来:“八百米?”
“是啊。”美英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四分十秒,我还记得当时你很不敢相信地说……”她突然顿住,顺圭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我说什么?”说,黄美英,你跑这么慢,我当初是怎么让你追上的?
“……咦,那个是不是你们系的周教授?”美英指着不远处散步的老头。
顺圭掉转视线看去,点点头站起:“我去一下。”美英看着她走过去,周教授看到她,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赞许地拍拍她的肩膀。
这个老教授的头发是越来越少啦!
说起来,她会认识这个法学院的名教授,完全是因为顺圭的关系。
那时候顺圭忙于学业、家教、系务,她这个女朋友也不太能找到他,为了有多点时间和她在一起,她没课的时候就跑去她系里上课,这个周教授的刑法学她从头到尾整整听了一个学期。不过到现在她还是连刑法学上最基本的“无罪推定”都弄不清楚。不像顺圭,被她硬拉去听了几节高等数学,期末的时候居然能帮她复习抓题。
不知道顺圭说了什么,周教授居然向她这边看过来,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才走开。
等顺圭回来,美英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
我说我和一个朋友回来看看。”顺圭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周教授还记得你。”
“是吗?”美英讷讷地说,“他大概对我印象深刻。”她在这个教授的课上闹过笑话。
周教授上课是从来不看点名册的,叫人回答问题也是随手乱指,有一次美英就不幸命中,她还记得当时他的问题是“你觉得甲乙丙丁四个人应该怎么判?”她一头雾水。什么甲乙丙丁?还戊己庚辛呢!
手在桌子底下扯顺圭的衣服,不料她居然硬邦邦地回了她一句:“我没听。”哦!对了,她们不久前才吵架,顺圭正生她的气。可是见死不救,也太小气了吧。
结果她一急,居然说:“把他们都关进牢里。”
整个教室静默一秒后,哄堂大笑,底下有男生大声喊:“教授,她不是我们系的。”“哦?”周教授感动地说,“同学,你对我教的刑法很有兴趣吗?”学生又是一阵大笑,起哄叫道:“教授,人家是跟女~~~朋友来上课的!”老头儿思想开通得很,居然兴致勃勃地追问:“这是谁的女朋友?”口气活像失物招领。
顺圭认命地站起来,丢脸死了。“我的。”李顺圭 周教授自然是认识的,生性诙谐的老头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李同学,光自己念好书是不够的,家庭教育也很重要。堂堂法学院大才女的,额女……朋友居然是法盲,我们走出去也很没面子啊。”美英现在还记得当时教室里爆发的笑声。
顺圭轻笑了起来:“的确是印象深刻。”美英呆呆地望着他,她在笑吗?终于不再冷着脸,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唔……”她蓦地转过脸,掩藏住心中的情绪,不再看顺圭,不太自然地说,“谁叫你见死不救!”
她还在记恨这件事?顺圭心中五味杂陈,又有些好笑。她是真的没听啊,美英以为她冷静理智到这种地步,可以一边跟她冷战,一边专心听课?
如果她够冷静够理智,那她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不会和黄美英在一起。
顺圭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还是坐公车,回到楼下,美英停住脚步说:“我到了。”
“嗯。”她也停住。
“那,再见。”
“再见。”
美英走了两步回头,她还站在路灯下。“你?”
她眼睛越过她盯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昨天,我很抱歉。”
“……没事。”美英颇不自在地说,“昨天你喝醉了。”
“是吗?”顺圭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蓦地,她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美英,我很清醒。”
一直。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