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机场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王盟那小子说家里有事,便请了几天假,我那小店铺也就处于待业的情况中。因为这段时间几乎没什么客人,我并不着急回去,四处逛了逛才回到店里。
正开锁时,我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看着我,随意的转身,却看到,门口那棵柳树下,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用我所熟悉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我。我怔愣了几秒,随即冲那人笑了笑:“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吧!”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随我进了我那不宽敞的古董店。
待茶泡好,我一回身,就看到那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天花板。我把茶杯放在他身前的矮几上,笑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弄明白,你怎么能这么淡定的与天花板对望。”
他转过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些许陌生与戒备。
我抿了口清茶,掩下心中的激动,重新看向他的眼睛:“小哥,你,失忆了?”
我看到对面的人缓缓地点了点头,再无下文。
我心中明了,不过,他就算失忆了,还是能找到我这儿来,说明当时那张纸条,他并没有扔掉。
我叹口气,站了起来:“既然你失忆了,就先在我这儿住下吧。如果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对我报太大期望,因为我也知道的不多。跟我来。”我转身向楼上走去,听到身后,他轻轻地跟了上来,依旧像从前那样,没有丝毫声响。
小花刚走,那床被子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张起灵。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铺床的空隙间,我听到他问:“我是谁?”
我为他铺平床铺,淡淡道:“你是张起灵。”随即又顿了顿,抬眼望向他:“是闷油瓶。”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追问,只是帮我把床铺平整:“你是谁?”
我直起身,为他整了整衣领。笑了笑:“我是…….算了,你就叫我天真吧。”
小哥看了我老半天,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和疑问,迟疑了片刻,他缓缓开口:“天真?你是,吴邪。”
我有些诧异,上次小哥失忆之后,虽然也能凭以前的印象和我说几句,但像现在这样如此迅速的想起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点点头,又想,可能是陪他出生入死过,更容易想起来,便随口问了句:“你还记得胖子吗?”
他在我的目光中,摇了摇头。随即,他注视着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只记得你,吴邪。”
看来,他只记住了我的名字,也只能依稀记起吴邪这个人。但关于具体的其他事情,他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
面对如此情况,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不过,眼下之计,就是先把小哥安顿下来。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从那诡异叵测的青铜门内出来的。但是,十年之期未到,他就失去了记忆,并且出现在这儿,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
我扶小哥睡下,他似乎有些虚弱,脸色也稍显苍白。那人躺在床上之后,就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摸摸自己的脸,莫非我脸上有禁婆不成?怎么几天之内就有两个人盯着我出神呢?
我替小哥掖了掖被角,轻声问道:“小哥,你想喝水吗?”
他摇摇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我可以睡了。我微微叹了口气,脱去套在外边的毛衣,只着一件白衬衫上了床。
躺在小哥身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怎的,就平静了下来。这么多年的疲倦也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恍惚间,只觉得有人在耳边微微叹息,有一双眼在默默注视。
待到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刚刚睡醒的迷糊还未完全消尽,我就感觉到了身边人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不由得一僵,只得向身边那只闷油瓶打了个招呼。
小哥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看我,转战多年的老情人——天花板。
我见他与情人的交流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便率先下到楼下的厨房去折腾早饭了。
杭州虽已是春天,但昨夜下过雨之后的湿气才慢慢挥发了出来。楼下自然是有些冷的。但毕竟已经下来了,我便没打算再上去寻找我的毛衣。一是因为这大冻天儿的,跑上跑下太不容易;二是因为,那尊石佛就在楼上杵着,我是真真没有那个胆量。
我这人虽不算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毕竟也没有机会进厨房。遇上战国帛书之前是靠外卖和蹭饭;盗墓跑路那会儿,别说厨房,能有盒压缩饼干已经是求爷爷告奶奶了;回来之后,王盟就一直在我身边,哪有进厨房的机会?
此番早饭折腾成午饭,我倒是并无愧疚。刚想招呼楼上的小哥,一转身,却发现那人就在厨房外三步远的客厅沙发上坐着。手里还拿着我昨夜脱下的毛衣。
见我看他,小哥也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儿。随后,慢慢地向我走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感觉身上一阵暖意。
“天冷,容易着凉。”
他把衣服披在我身上之后,就慢悠悠地又坐回到了沙发上,似乎是在等我上菜。
桌上的菜并不丰盛,我的本意就是做早餐,自然简单了一些。但小哥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动起了筷子。
我一直觉得,我和他,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某些特定的时间便重合在一起,过了那个时间,便互不相干。可如今……看着对面那个眉眼之间暗藏疏离的男子,此刻正面容恬静地坐在我的小店里吃着我亲手做的早饭,恍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正出神,小哥以极快的速度夹了一根咸菜,放在了我的碗里。我十分惊异,抬眼看过去,也只不过看到了那人淡定如初的模样。我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看到那人专心扒饭的样子,突然鬼使神差的也给他夹了一根咸菜。
夹完之后,我就惊醒了,万一小哥有洁癖,当我的面儿把桌掀了怎么办?忐忑不安之际,那人淡淡的说了声:“谢谢。”随后,又将那根咸菜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似乎,看到小哥微微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