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花飘香，思念悠长
作者：黄广珍 华南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
又是一年橘花飘香时，漫山遍野的黄白色橘红花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张开了翅膀。她静静地坐在山坡上，清新的橘红花香一点一点地穿过她的皮肤，渗入她的心田，眼前的花儿在三月的和风中幻化成了一群群舞动的精灵，思绪渐远……
20年前，正是这样的季节，正是这样的三月，润润的空气中伴着橘红花香味。在一声啼哭声中，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远处的窗外正是橘花灿烂。或许正是这样的原因，一生以种植橘红为业的爷爷格外地疼她。这个劳累了一生的老人用他厚实的长满了茧的手掌轻轻地把她托起，她咧嘴一笑，刹那间明亮了他的世界。在他的心中，她是三月绽放的橘红花，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小的时候，爷爷到山上的橘红林上劳作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一个人静静地玩，蚂蚁，蚂蚱是她的好玩伴。有时，她厌倦了便会偷偷地躲在橘红树下，以便半人高的树丛把她的小小身子掩起。爷爷轻轻唤她，她也总是假装听不见，因为她知道爷爷看不见她的时候一定会过来找她的，这样的“把戏”她都不知玩了多少遍了。爷爷找到她的时候总也不生气，而是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因为他知道她确实倦了，她的懂事他心里有数。“小妹，厌了吧，爷爷给你讲故事可好？”话里永远是说不出的疼爱。她喜欢爷爷这样摸她的头，他大山般厚重的手掌总让她感到无比的踏实。她喜欢爷爷讲的故事，一生与土地为伴的爷爷，却并非文盲一个，相反，在他的身上却有着读书人的刚直与儒雅，他的博学与威望在村中无人能及。他闲下来的时候除了偶尔跟邻居闲聊以外，便是在阳台上坐在摇椅上捧着厚厚的发黄的书，口中默念着书上的字。看着这样认真的爷爷，她总是不忍打扰。
爷爷把大草帽摘下来放在一边，坐在她旁边讲起故事来，她听得津津有味。“从前，从罗江西岸上游走来一位叫罗仙翁的老者，他长着长长的白胡子。他走到石龙头一棵老树下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咳嗽不已，又渴又饿的他觉得喉咙如火烧般难受。恰好旁边有一个小石坑有点积水，他顾不上水脏，对着水坑就猛喝了几大口。喝完水之后的他支持不住就在树荫下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来了。他呢发现自己喉清肺爽，精神饱满了不少便大为奇怪。直到后来看到小石坑了飘着的花，才知道原来正是旁边的那棵开着同样黄白色花的大树救了他一命。从此以后啊，他感激上天，便在老树旁边建了一座草庵，广泛种植橘红，并用这些橘红的花和果治好了不少人的病。经过三三九个春秋后，宝岭下橘树成荫，橘花飘香。当地人感念罗仙翁的功劳，在州城门东侧进了‘罗仙门’和‘华严庵’来纪念他，庵门上还写了一副‘韵事忆当年橘树千枝经手植，仙踪留此地茅庵一所寄栖身’的对联。”那时的她听得似懂非懂，小小的心里只觉得罗仙翁真是个好人，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感激他,还修了门和庵纪念他呢?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有她爷爷讲完故事后的那声轻轻的感叹“人，学懂得感恩……”就这样，那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便埋在了她的心底，溶入了她的血液，一直一直，刻骨铭心。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橘红花开了又谢，青色的毛绒绒的橘红果挂满枝头过后是烘干了的橘皮满院飘香。在爷爷的故事中，在爷爷的疼爱中，她越发出落得标致。而在她的眼中，爷爷的背影却越发的步履蹒跚，她渐渐开始明白岁月的不饶人处。她知道总有一天，当她玩倦了躲起来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来找她，再也不会有人来给她讲好多好多的故事。
离别的日子真的来临，她从学校赶回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躺在大堂中的爷爷，以及帮忙料理丧事的人们。爷爷的脸上没有痛苦的痕迹，只是一脸安详。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只是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就会像罗仙翁一样神清气爽，再给她讲故事。那些故事，她还没听够呢。只是她心里更清楚，爷爷是永远地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再不。
住校的日子当中，她经常失眠。而在那些夜晚她总爱看着窗外的星星，因为她听爷爷说过逝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还活着的他深爱着的人。开始时她总会偷偷流泪，因为她不知道天上那么多的星星到底哪一颗才是爷爷变的，可是后来她想清楚了，不管是哪一颗，疼爱她的爷爷希望看到她的笑脸。就这样，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星星聆听了她所有的心事，陪她度过了那些难过的时刻。她知道，是爷爷给了她坚持的勇气，让她学会了坚强。
三月又到了，正是白色橘花的开得绚烂的时候，而爷爷的墓旁的橘红花开得特别的好。她仿佛能看夏天时挂满了果子的橘树下人们正忙着采摘那拳头般大的依旧穿着绿衣裳的毛头小娃的景象。爷爷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吧，她想。此时的她早已明白当初爷爷给她讲的那些故事，也早已明白爷爷的初衷。给她讲故事的人已不在，而她却正向着做一位讲故事的人的方向而努力，她知道前路也许困难重重，但她不会放弃，因为她知道当年那个讲故事的人一定会给她力量。
风，起了。远处传来橘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带来那意味深长的叹息声。“人，要懂得感恩…….”
嗯，一定会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