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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宫里谣言四起后，我便一直告病躲在屋里不愿出门。哪怕心里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只是想到不论宝妃还是丽妃极有可能背地里笑话自己时，总是觉得难受。这事儿出了以后，连带着小荷也不敢再多说旁的。只是我不出门，却并不代表不用见人。按照规矩，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有太医上门来请平安脉，那是想避都避不了的。】
【十月金秋，风起的日子总是好眠。恍惚间只听到步声响起，转个身背对着门口不愿理会来人。但此举却偏偏无法阻挡小荷的声音。】
“小主，太医院那边儿来人请平安脉了。”
【闻言皱眉，半晌才轻哼一声坐起，抬手理了理发髻，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让人进来。】

（遥想昔年，总想叹一声少不更事，但若非那时的不舍，又岂能得今日的成就。当我成为太医院御医时，心里到底还是高兴，不止自己，还有阿玛额娘妻儿皆是高兴。）
（今日是自己头次当差，早早到了太医院，一刻也不敢耽误。可当我知晓自己负责何人脉案时，却一直无法停止心底的猜想和渴望。我渴望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还记得当初她入宫后初次听闻消息时，是她被封为婉贵人。可我却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如今的她，依然在贵人的位置上徘徊。是那天子不懂得怜惜她的好，还是……接下来的我不敢想，只因害怕想了以后，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珍婉阁门前等了一会，才终于见得里头出来人，说是小主有请。不自觉地正了衣衫，才阔步入内。彼时，我是纳兰家少爷，她是赫舍里家小姐，今日，我为太医，她为贵人。心底黯然，只不得不依照规矩拂袖行礼。）
“奴才见过婉贵人，婉贵人吉祥。”

【看着小荷出门去请，我自起身走回坐榻前落座，小菊随即机灵地斟了茶盏递来。抬头赞赏地睨了她一眼，含笑接过浅呷一口。眼角见到那靛色衣角，却未有任何反应，直到那声音入耳，掀盏盖的动作随即一顿。】
【熟悉，太熟悉了。我依稀记得数年前，这声音几乎日日都会出现在耳边，直到自己入宫以后，想听却再无机会。略有些忐忑，却又不太相信地偏眸看去，当那熟悉的五官，俊朗的面容重新出现在眼前时，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害怕，害怕见到他，害怕让他知道，自己当年那样的选择，却得来如今的结果。】
“小主？”
【小荷不知就里，见我定定地看着他，自然会出开口提醒。而我却似被惊吓到一样，手一松，本是端在手里的茶盏随即跌落地上，碎成碎片。我亦因着这声音恰恰回过神来，尴尬地别开视线，双唇翕合半晌，才道。】
“纳兰大人请起。”
【话落，等得小荷收拾好后，才摆了摆手。】
“你们都退下。”

“不急。”
【不知为何，在他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时，我下意识就是这样回他。抬头看他，眉目一如记忆中的俊朗，其实这些年里，午夜梦回时，我也曾经后悔过。如果当初我并没有因为其它的原因而选择离开他，而是坚定地守在他的身边。或许到了今日，一切就会变得不同。但我知道，一切也不过是空想。日子不会重来，而我，也无法回头。】
【对上他的视线，随即却又移开，半晌才低头轻声一句。】
“这几年，你可好？”

（搁置脉枕的动作因为她的话一顿，听她说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要告诉她，一开始的时候很不好，还是告诉她，其实我已经走出来，并且依着父母的意思，成家生子？说不清出自什么原因，我并不太想让她知道，我已有妻儿一事。）
（因此沉默了半晌，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往事已矣，奴才如今，挺好。”

“你能不自称奴才么？”
【我听不惯，也不想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在我的眼里，奴才那都是下等人，可如他这样的人，怎会？记忆中的他，文采斐然，温润如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的面前，自称，奴才。轻声驳了他的话，眼底蓦地有点儿红，撇开螓首看向珠帘外头，悠悠言道。】
“我很不好，这都是报应，都是我自作自受，你还记得当年你说过的话么？”
【话落微顿，转而看他，双手微微握紧。】
“你说，总有一天我会后悔的，我……”
【话没有说完已然中断，我只是低下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轻而易举就说出这样的话。哪怕过得不好，我为什么要告诉他，难道要给他一个嘲笑我的机会么？微咬了咬唇，随即笑开。】
“没什么，我其实过得挺好的，有人侍候，锦衣玉食，自由自在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我却似乎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我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能回应。如今的我，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天子的女人，哪怕他不爱，而我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
“挺好，就好。”
（有些麻木地说了这么一句，沉默半晌，才抬手重拾刚才的话。）
“贵人请。”

【他的回答，我很不满意，但我却很清楚，再不满意，也只能如此。强忍着泪意，点头称好，抬手搁在脉枕上，看着他将一块丝帕覆在我的手腕上，然后二指轻按听脉。默默温热隔着丝帕，传到我的皮肤上。抬头看他，那样的认真，一丝惋惜始终萦绕心头。】
【终于等得他收了手后，才收回后，一手轻按在刚才他轻触过的地方，想了想，道。】
“我最近身子有些不适，你开些调理的方子，最好是能静养的。”

（她的话，自然是勾起我的记忆。这段日子宫里有些谣言，哪怕是在太医院里也有人在说。初初听到时，有些不忍，如今在听她这样一说，更是心疼。）
“为什么？”
（在我尚没有反应过来时，心里的疑问已经出了口。心里当下一惊，但随即又平稳下来。既然已经问了，那就听她说，那就将该说的都说了吧。如此一想，猛地抬头看她。）
“为什么要那么做，没有成功，却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值得吗？”

【听到他问为什么时，有些愕然，只以为他是问为什么要静养。但那样的事情，我如何开口告诉他？可他下一句出口，我就知道，原来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听到他说我是一个笑话时，原本强忍着的眼泪只悬在眼底，倔强地抬头看他。】
“笑话？那是否在你的心里，如今的我也已经是个笑话了？”
【这些日子过得憋屈，以至于我的心里总觉得人人都在笑我，哪怕是近身侍候的小荷与小菊也一样。而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难受，声音蓦然拔高。】
“你懂什么？你和那些肤浅的人一样，懂什么？我在宫里过得如何，没有人知道！家里已经不管我了，若我再不为自己找出路，难道我就要在婉贵人的位置上老死吗？”
【话落，眼泪已然沿着脸颊滑落。】
“你以为我愿意么？你以为我高兴么？可如果不这样，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再没机会了。”

（看着她的反应，我才猛然醒悟，刚才的话说得到底有多重。看着她的眼泪，心里自然是酸涩的。当年我放在掌心里宠着爱着的女孩儿，如今为了另外一个男子的注意，哪怕成为笑话也在所不惜了。）
“不是这样的，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是笑话。”
（无力地解释，却不知道她是否能听得入耳。轻叹一声，看着她只哭，却不说话，又道。）
“我只是觉得，他不值得你这样做，一个不懂得珍惜你爱你的人，怎么值得？”

【听着他的话，心里更是难受，更是后悔。但许多事情，后悔已然毫无作用，后悔，难道我就能连累他吗？难道我就能不顾一切吗？哪怕我愿意，他也不能，因为我太了解他了。】
【但他那温然关心的话，却似石子一样，在我的心里投下涟漪。我害怕自己会沉溺其中，连忙抬手抹去眼泪，转身背对着他，冷硬地启唇。】
“我的脉案，就拜托纳兰大人了，若没旁的事儿，你便退下吧。”

（看着她留给自己的背影，哪怕我想再说什么，都无法再开口。毕竟现实，始终让我们都不得低头，因此只顺着她的话道。）
“是，奴才遵命。”
（话落，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正在院儿里打扫着，猛地听得嬷嬷唤了自个儿的名字，连忙搁下扫帚走上前去，见她说是沅儿来了，面儿上一笑，轻声谢过后，拾步便往外走去。等我见得来人，笑容更盛，急步上前拉过她打量了好一会儿。）
（见着她上上下下都无甚问题后，才道）你今儿不用当差么？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