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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Y2原创】二宫和也和七个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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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更了更了!


IP属地:河南来自iPhone客户端88楼2017-10-26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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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
    “那我猜帮佣的主人家就是您家了吧?”二宫笑问。
    “不愧是二宫先生,是了是了!”崔老太太连连称赞。
    章老先生赞同地点点头补充:“不过我们的初遇不仅和美好扯不上半点关系,甚至还可以说非常糟糕。”
    “诶?”
    二宫的愕然像是意料之中,章老先生朝自家太太狡黠地做了个鬼脸,对方也撇嘴以示赞同。
    二宫忍不住好奇发问道:“所以是……?”
    老太太捂嘴一笑:“您不是让我慢慢讲嘛,那且听我从头一件一件讲来。”
    章老先生的母亲(以下统称章母)到那人家之后才知道,她并不是去当帮佣,而是专门配备给那家大小姐做专职保姆。工作内容发生变化,章母却被崔珊娜在大人面前的礼数折服,虽心有揣测,奔着高额工资,爽快地应下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小姐头一周就用很特别的方式让她不停奔走。
    崔珊娜的饮食全权由章母负责,只因她在她工作第一天时大为赞扬她的厨艺,满心欢喜的章母没多想便答应了。谁知第二天起,这饮食就开始出问题,至于这问题在哪儿,章母也不好多问,因为问了,崔大小姐也只天真又烦恼道“我也说不上来,可是就是不如那天好吃了”。慢慢的,她的食量逐天减少,有时甚至只喝了两口汤便说没胃口,精神头一日不如一日。崔父关切,她也只答“没什么不舒服,章妈妈照顾得很好,就是吃不下她做的饭。”
    “我现在都还记得我母亲头几日从她家回来时的样子,”章先生插话道,“一开始只是很用心的准备食物,做完之后总要反复跟确认我多次味道,可第二天回来,仍是愁容不改。”他无奈笑道,“聪明人使坏,最为折磨,只要时刻收好了马脚,真是会让人莫名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之后,问题又从饮食转向了衣着和小物件,比如把扣子洗掉了,蕾丝洗松了,房间里的书摆错了,书桌上的东西不见了,都是琐碎小事,都是无谓的规矩,却让章母从早到晚奔忙于房屋各处,耐心一层层磨尽。
    最让章母捉摸不透的是小娜的若即若离,可能前一秒还在跟她道歉向她撒娇,下一秒便露出陌生又不信任的表情用上佳礼貌将她拒之门外。
    “我那时一半刻意一半无心,”崔珊娜愧疚地回忆,“因为在她老人家来之前,我身边来来去去不下五、六个保姆吧,什么样的人都有,贪财的,懦弱的,耍小聪明的,更有想利用我接近我父亲的,学校生活已经糟糕透顶,连家里也成了劳心之处,”她摇摇头,“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可只有十四岁,没有朋友又寻不得依靠的我,只能将那些负面情绪转嫁给他人,她老人家便成了最近最直接的牵连者。”
    “可是,我母亲从来没跟我抱怨过你,”章老先生望着崔珊娜,像是再次重申已反复不下百次的保证,“尽管我早就看出来她忧虑劳累的的源头是你,她只是会不经意念起,说自己从来没觉得哪个小孩可以像你那样,小小年纪举止可以成熟得像一个大人,却又总是露出小可怜的表情,让人不忍心责怪。语气心疼得会让我这个亲儿子嫉妒。”
    逗趣的口吻,章先生却是满面怜爱,崔珊娜饱含深情地回望,却像是在努力回应如今只存留于记忆中的,那位尝试以真诚的心向她靠近的章母。
    “正因为此,我才会在和你相遇后,明白信赖和守护的可贵。”
    无意识间,两个人的手再次交叠紧握。
    不论是冲着工资,还是小娜几番转瞬即逝落寞的表情,章母选择了坚持。可这样无端消磨的时日一久,身体再结实的人也会被拖病,仍犹豫着不肯交付信任的小娜在看到她苍白的神色后选择了无视,直到快天黑才有其他佣人发现章母倒在后院的衣物晾晒处。
    崔父带着小娜前去探望,望着病床上气色仍不见好转,陷入昏睡中的母亲,忍住自己拳头的小远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他送来的营养品塞回他怀里,然后将他们往门外推,却一不小心撞上进门送药的护士,玻璃药瓶跌得粉碎,刺伤了崔父脸颊,护父心切的小娜转身将远山一把推倒在地。
    “这位老太太是看着娇小,但当年比我大一岁半的个子,推起营养不良的我,可是分分钟压倒性优势啊。”
    崔珊娜娇嗔着推拍向二宫“告状”的章老先生:“这件事还真被你记了一辈子。”
    章老先生夸张得做一本正经状。
    “老婆子,不止这辈子,我怕是要记往下一辈子,还有下下辈子,这样难忘的初遇我怎么会忘记。”
    语罢,戏谑的表情已然消失,仿佛在他们长达七十年的相守相望中,这样的独特的回忆已称得上弥足珍贵。
    四十五
    五年前,在二宫和樱井同处过一年的屋檐下,来过一个访客。
    “你是kazu君吧?”
    不知该不该回答的二宫愣在原地,对方却已轻轻鞠躬。
    “你好,我是翔君的母亲。”
    恰当温暖的仪态,让二宫不由自主让开位置,请她进门。
    现下的二宫突然回想起那一幕,微笑道:“这样的相遇确实是意料之外,不过初衷却是一致的呢,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抱不平。”
    两位老人点点头。崔珊娜开口道:“虽然闹得那么不愉快,回家后看到他母亲为我做的那些事,我心里愈发过意不去,偷偷跑到医院去探望——”
    “当然都是避过我在的时候。”章老先生补充道。
    老太太不好意思笑笑。
    “尤其是立刻得到老人家原谅后,对着远山,我更是觉得下不来台,可是还是没能完全避过。”
    “那也是因为我妈(母ちゃん)非要留下你,让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吧?”老先生头一回用了十足亲近的称呼。
    在那之后,语言暂且有障碍的两人就着本都好学的劲头,距离越拉越近,小娜终于开始渐渐敞开心扉。一日,她在远山为她撑伞送她回家的途中,第一次向人倾诉自己在学校遭遇的困苦,淅沥的雨声成为了她久违眼泪最好的掩盖。
    她一边低头向远山道歉,一边不停地擦拭着泪水,明媚的杏眼被揉得通红。照章先生的话“让人没办法不管她。”
    “其实我一直没搞懂,”像是道出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章老先生蹙眉紧锁,“武力值那么满的你,当年怎么会被人欺凌的呢?”
    “老头子!”珊娜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章老先生臂膀。
    老先生毫不介怀大笑两声,望着偷笑的二宫追述道:“这可不是我在逗她,当年我在医院外碰到那些爱找我挑事的人——估计是以为我们家攀上高枝了,嫉妒——好几个16、7岁的把我团团围住,我正想着只能拼死一搏了,结果这位姐姐可好,”他反手一指自己身边的伴侣,“不仅帮我叫来了大人帮忙,还冲在最前面举着不知道哪里捡来木棍就要朝那带头的挥啊!”
    “这么厉害?!”二宫诚心惊讶。
    “那也是因为有大人跟在后面的,不然我一个人哪儿敢啊……!”老太太露出后怕的表情,却并没能让自家先生信服。
    “那之后学校的事可是你一个人摆平的。”
    “那也是你的办法好。”老太太毫不吝啬赞扬。
    “什么办法?”二宫连忙问道。
    珊娜弥尔一笑。
    “其实当时我们班的女教导早就被那个欺凌我的人弄得神经紧绷了,我后来才知道我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向来怕惹事的女教导一直迫于家长会的压力,对她一再隐忍。所以远山告诉我要勇敢,不要忍气吞声,找个合适的机会在公开场合和那个带头的女生制造冲突,但不和她发生肢体接触,逼迫教导与她直面,闹得不可开交时,再叫来校长……”
    “事情一闹大,学校就必须严肃处理,那些冷漠回避闷不吭声的同学才会出声指出欺凌的源头,一切才有可能杜绝。”二宫轻声补充。
    “是的,”崔珊娜叹息着点头,“只不过对女教导,我仍心有歉意,虽然她从未主动向我伸出援手,但她却因为这件事卧床许久,最后还辞去了学校的工作。”
    章远山轻捏她的手,以示劝慰。
    欺凌事件解决时,章母身体也已恢复完全,返回崔家继续工作。日子终于慢慢平稳,步上轨道。不仅如此,崔父在发现远山优异的学习能力后,为他寻关系,把他推荐进了当时区里最好的中学,还安排他和珊娜一起修法语。
    白驹过隙青春懵懂的年华,男女仍有明显介别的时代,似有似无的情愫开始在两个人心中发酵,或许只是同阅一本书,默契的一句话,和朋友关系不同的距离正悄然拉动两个逐渐走往成熟的心。朝夕相处的日夜只待一个足以弥补不美好初遇的美好时机,去捅破那层慕心暗许的承诺。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远山即将年满18岁那年,在他们都以为终于可以以不一样的身份牵起彼此的手时,时代轻率地和他们的人生开了一个长达五十五年的玩笑。
    “我女儿曾经问我,如果不是在那个年代遇见远山,会不会仍守他五十年,六十年,情不变。”珊娜无意识地握了握抓着她手心的手掌,“我回答她,我不知道,环境没有给我们机会,战争夺走了我们的时间,我只知道不可能重来一次的人生里,不容许我再错过和这个人再会,甚至共度余生的机会。”
    曜日正在头顶尽情温暖空气,而二宫来回看着眼前的两人时,却感觉到一股近乎壮丽的不输岁月的温柔、热情悄悄地将他包围。


    IP属地:四川89楼2017-10-31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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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
      战争的爆发并非突如其来,别说镇上人,就连只专心奔忙于生活的章母,日常所有话题都变成军需、招兵、战况。这些遥远又冰冷的词汇令所有人的生活失去平衡。
      尤其是对关心世态的有志青年。
      崔珊娜在远山眼中读出层叠的忧虑和不安,她甚至还察觉到他压抑的愤怒。一天法语课远山破天荒缺席。跑去章母处询问,章母竟仿似获救了般求她去劝远山想开些。珊娜从未见她那样惊慌无助。
      她在章家见到了满面淤青的远山。她问他原因经过,他只捏着拳头直视她说——为什么我得是一个日本男人和一个中国女人的儿子。可珊娜什么都懂了。
      小时候被人欺负,他没吭声;中学时被外籍同学笑话,他微笑以对;珊娜一直以为他根本不在乎,但其实他只是把愤怒和不甘埋藏得太好。而这次,在时局尖刻的矛盾之下,他再也扛不住了。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心心相惜。原来,他们都是因自己“特别”的身份,迷茫不知归处的普通人。
      那日黄昏,漫天血色,在远山凝视她的目光中显得尤为凄凉。她拥抱他时没有任何犹豫,不为慰藉谁,而是仿佛终寻得自己缺失的灵魂,必须紧紧拥在一起才能完整。
      远山沉默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肩侧,身躯颤抖着直到落日沉下才慢慢平息。
      我要回国参军。
      珊娜抱得他太久,躯体已僵麻得不行,听见他的志愿时,在她手掌下的远山的衣袖却立刻被揪得似乎再用分毫力气就会破裂。她埋进他肩头,紧咬下唇,就像他们之间终于消失的距离会因为此刻任何一点疑问,在顷刻间裂为深壑。
      于是她只侧目收起内心千般的不舍,吞下万言挽留,将双眸掩藏在黑暗中说,好,我等你。
      “没有人比我更理解那个时候的远山。”崔珊娜平淡的语气里满是自豪和坚定,“到今时今日,我仍会说,如果我是他,我会和他做出同样的决定。”她突然对章老先生露出笑容,“说起来,我们当年都没像那电影里演得那样,留个定情信物什么的。”
      但直到刚才还顽童模样的章老先生,谈笑表情已全然消失不见。
      他面朝老太太默默开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不能对你说‘愧疚’,这两个字远不足以匹配你那么多年漫长的等待;也不能对你说‘感激’,因为就算你劝我,我也不会改变决定,甚至会抛下你也不一定;但我最不能对你说的……”,老先生骤然停顿,眉间紧蹙,握紧崔珊娜手掌良久,仿佛必须要蓄足如此大量的勇气,终了才开口道,“是‘爱’。”


      IP属地:四川90楼2017-11-20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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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
        为得庇护,省去麻烦,崔父带着珊娜和章母搬到了领事馆附近。
        一开始章母婉言拒绝了,她始终无法放下远山选择参军,珊娜不仅全无阻拦还全力支持这一心结。
        战火纷飞的年代,半年一封家书都成为奢望,更何况远山家地址过于偏僻,很容易途中丢失。远山的信只能统统寄往珊娜家,而珊娜总会在第一时间将远山寄来的还未拆封的信件拿去念给她听。在得知他不上前线,只在后方协助破译信息时,那根紧绷在章母脑中的绳顷刻松开,她怔目片刻,与珊娜反复确认后,终于捧着信纸,蹲在在自家灶火前,缩成一团,失声痛哭。
        但战争不会给人一丝侥幸,喘息的机会。
        几年后,战事不仅毫无转机,反而愈演愈烈。两地隔海见字的频率越来越低,而远山寄回的信纸已不再是信纸,有时甚至是一张不知从哪里撕下的草纸,字迹也十分匆忙而凌乱。刚过四十的章母就在这日渐忧虑下累倒了。
        祸不单行,崔父的上司暗示他做好撤离的准备,同时还有人上门给珊娜提亲。
        “是爸爸同事的儿子,”崔珊娜见章远山闷不吭声的样子,偷笑道,“我见了一次,当面拒绝了他。这个人呢!”她反手指指老先生,“断了几个月联系,却在得知我父亲对那个小伙子很满意时,写信来跟我大发脾气,还一面装得特别大方。你说他幼不幼稚。”
        还没等二宫说出半个字,老先生连忙握紧了老太太的手。
        “你这老婆子,我在战线上搏命,收到你要被人拱走的消息,当然会失控啊!”
        老先生脸上涨红,老太太和二宫被他吼得一怔,一对视,两人都捂嘴大笑了起来。
        话语如此轻松,但二宫切身去想,且不论这样那样的变故,那等信的煎熬又有几人能挨住呢。
        更别说长达一年后终于再次收到来信时,却是战场失联通知单。
        失联,即是再难求得对方生死,崔珊娜暗自落泪后,望着身体终于有好转的章老太太清亮的双眼,将通知单悄悄藏下,想着等她状况再好些时再说明,并开始模仿远山的口吻隔几个月就假造一份来信。
        但每每骗过,她的内心便增添一份苦闷和罪恶感。因为她知道终有一天,这火会从纸芯蹿起来,烧得她狼狈一身。
        但她并没等来那一天。
        所有人都在哀叹战败的趋势时,章母却忽然像变了一个人,精神愈发好了。一日,她穿戴得特别整齐,甚至在面上还画了眉,抹了胭脂,兴冲冲的让珊娜陪她去集市逛逛,她说她要练练手艺,要让远山回来就能吃上他爱吃的家常菜。
        崔珊娜无意识地捏了捏章老先生的手心,仿佛完美重现了当时的心境,她愁眉不展,紧绷异常。
        “我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的所有细节。我当时非常紧张,想着这一天还是来了。被她拉着走时一直都在想,我要怎么和她说,该先说什么,再解释什么,一路上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然而我还是迟迟不敢开口,因为每次要说时,就感觉心脏拥挤到了喉咙口,大脑一片空白。
        终于她买好了东西,在回家路上,说累了,想去路旁凉亭歇会儿,我就陪她去了,终于鼓足了勇气要说时,她却先一步开口了,她跟我道歉,说当初不应该把远山决定去参军事怪到我头上,然后还特别小心翼翼地说,等远山回来了,她一定让他好好工作,好和我求个将来。”
        说道这里,老太太言语哽咽,而老先生似乎也无语凌噎,只一边又一遍更加用力地摩挲着老太太的手背。
        崔珊娜侧过头,深吸了口气,调整回呼吸。
        “她越说我越说不出口,所以,我完全没注意到,老太太越来越虚弱的状态,她说累了,想趴我肩上休息会儿,我就任由她去了,然后她还接着说起我小时候的趣事,说远山回来了,要讲给他听……”
        说即此,崔珊娜终是控制不住,松开了章老先生握着她的手,转过身,哽咽抽泣着掏出手帕掩面拭去泪水。
        二宫见章老先生将脸转去了不同的方向,心里一个小小的猜测。
        “您是第一次了解到这细节么?”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老先生沉重地点头。
        “我,不敢问。因为,我不孝。”


        IP属地:四川91楼2017-11-2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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