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
沈琮文的头已经开始形如割裂一样痛,大风带着沙子的腥味拍在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留情余地。细小裂口中逐渐渗出血来,蔓延无止。
风势略缓,沈琮文慌忙从身后背包里摸出水囊,然而半滴救命甘露也不愿自其中拔冗,空空如也的皮质囊袋从保命神器沦为累赘,他泄气地把它丢在地上。
不过须臾,沙地上的细土又有旋起之势,他眯起眼望着远方,昏暗处,果见裹挟沙土的龙卷隐隐成形,大风又要过境,半点情面不留。而他尝试呼吸,已然沉钝如铁,气管焦痛非常。
他想,他要把命送在这里了。
任务未完,他却要提前送命。他想这是老天安排,止他杀孽,替他造业,只是要他自己以命来换。人各有命,这未尝不是一桩够本的生意。
只是--
他转过脸,在坚持不懈干扰视线的扬尘中寻找太阳残余的影子。他是从东方跋涉而来,然而他现在要望着相反方向。那里有万物起源,极热烈的太阳。那光在视野里虽模糊,也算是他葬身此地之前送给自己的唯一安慰。
然而烈烈风沙中,他却看到未曾预想的景象。夕阳向处,一缕灰影。影子尽头,是一人傲然而立。
他惊愕地要睁大眼睛,虽然极为不适,但他不断眨眼,亦尝试咬破嘴唇,求痛感为他带来清醒,确认那不是幻觉。
大漠里风沙漫天,普通行人避之不及,有人却不甚在意。他抬眼望去,唯见夕影残照下烟红身影,如同一杆染血银枪一样笔直,清肃,气韵凛然。
老天不识人情,暴虐的狂风也没有给他更多机会,痛感持续袭来,神经再不能支撑头脑运转。昏然倾倒之前,他仿佛看到了那双眼。目光对接的一瞬,亦可能是幻觉,他却仿佛被触动灵魂。
那是万千夕火,尽燃眼底。
没有什么犹豫,他闭上了眼睛。他想,总算遇上,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