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寺的事情尉迟熏只是听他的师父于睿说过，不过多少也知道一点，自然明白陆凡的意思，没有半分为难的意思，他将一碗汤放到陆凡的面前说：“好，我陪你去。不过在此之前，陪我去一趟长安城。”
“长安城？”陆凡目光一亮，“我还没去过，去那边做什么？”尉迟熏望了望长安城的方向：“上巳节要到了，当天全城没有宵禁，会有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出来玩，还有各种唱曲儿的、放花灯的、各种小吃、各种玩物，是个好玩的时候，难得热闹，去凑一凑也无妨。”说着各种热闹，他却是一脸淡然，连点年轻人该有的期待都没有，倒是陆凡听完一脸期待：“这样？那要去要去要去！”轻笑了一下，尉迟熏说：“好。”

听说有好玩的，陆凡拽着尉迟熏紧赶慢赶，硬生生在三月初二，上巳节的前一天傍晚赶在关城门的前一瞬间冲进了城中。虽有些无奈，尉迟熏还是赶在客栈掌柜的关门之前挤进去往柜台上扔了一锭银子：“两间上房。”
第二日便是上巳节，有不少城外的年轻男女赶来过节的，别说上房，就是普通的房间也没有两间了，于是两个大男人又勉强挤到了一个屋子里，索性这家客栈也算上等，床不算小，俩人睡在一起，也不至于太挤。
陆凡到底是猫的性子，睡个觉也恨不得巴到别人身上，尉迟熏推了几次，他睡梦中便粘了几次。最后尉迟熏干脆一个七星拍晕了陆凡，然后安然入睡。

天光渐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的陆凡就感觉到身边的尉迟熏起了身。借着微光瞅了一眼，陆凡不由愣了一下，尉迟熏居然没有穿他纯阳宫的道袍，而是换了一身白色的缎袍，外面还罩了一件浅蓝色的纱衣，虽然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但是……这一身常服是怎么回事？
尉迟熏出门之后，陆凡躺在床上眨了眨眼，要不要跟上去呢？尉迟熏既然这个时间出门，还没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不方便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但是不追上去他真的是心痒难耐啊，好奇心可是能杀死猫的；可是……他隐身好像对尉迟熏没什么效果？纠结了片刻，陆凡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为了不被好奇心杀死，他还是决定追上去看看，只偷偷看一眼，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好……

轻盈的脚步点过窗框、踩过屋脊，陆凡一个愣神的功夫，发现本来走在街上的尉迟熏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了，是进去了下面哪一间屋子么？陆凡歪了歪脑袋，正打算往回走，就撞到了尉迟熏的腿上，不由一愣，他怎么还返回来了？
伸手把眼前圆滚滚的小白猫拎到自己面前，尉迟熏直起腰说：“陆凡？”看到小白猫点了点头，尉迟熏挑了挑眉：“你平日里可以变回原形？”小白猫继续点头，尉迟熏再度挑眉：“那昨晚为什么要挤着睡？”小白猫：“喵……？”尉迟熏：“……”顺手把陆凡放到自己的肩头，尉迟熏说：“走吧，你小心别掉下去。”
“哎？我去……方便么？”小白猫开口，完全是陆凡的声音，尉迟熏一愣，估计是适应了一下猫说人话这种诡异的事情，然后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随即从房顶跳了下去，陆凡不由就是一惊，紧抓着尉迟熏的衣服，一身毛都炸了起来：“你慢点！”尉迟熏轻笑一声，把肩头的猫抱到怀里直接用逍遥游轻功往前飞去。

六、尉迟老板
饮月楼在长安城里也算的上是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名字不俗不雅，规模不小不大，胜只胜在这里的酒菜都颇有几分别家没有的味道，加上价格公道不贵，因而每日的酒客称得上是络绎不绝；只不知为什么，店里生意红火，酒楼老板却从来没有把规模扩大的想法，常来的食客也只好一边善意的抱怨，一边还是经常来。
晨光熹微之中，店小二已经把大堂的桌椅板凳摆放好，该扫洒的地方也都清理完毕，想想今天下午可以放假半天出去玩，心情大好的店小二收好抹布，用迎接美好一天的心情打开了店门，准备迎接初升的朝阳。

“额……”灿烂的微笑忽然凝固在脸上，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口那个抱着一只白猫准备敲门的男子，店小二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哎哟这位公子早，您这是来用餐？”“嗯。”尉迟熏自顾自走进大堂，“帮忙置办一桌你们这里的拿手菜。”“这……”店小二一边倒茶一边给尉迟熏解释，“公子，咱们大清早的，这掌勺师傅都还没上工，要不您先等等，我给您吩咐后厨先准备些清粥小菜，然后尽快帮您把掌勺师傅喊来？”他说着就见尉迟熏在旁边桌子上放了几块碎银子：“不急，喊你们老板来就行。”
本打算再说点什么的店小二一斜眼瞥到了碎银子中间一块拇指大的阴阳鱼吊坠，不由一愣，拿起吊坠说：“公子请随小的到天字一号雅间，老板稍后就到。”

天字一号雅间，店小二出去之后，陆凡就在桌子上跳来跳去：“看不出来，你还挺神秘。”“那倒没有。”尉迟熏摇摇头，“只不过这家酒楼的当家人，是我的父亲。”陆凡的前爪没有目标的在空中挠了几下：“你还是个富家少爷？”不等尉迟熏开口，他忽然闭嘴窜到了尉迟熏的肩头，安安静静的做起了小白猫。紧接着，就有几个店里的伙计鱼贯而入，甜点果品摆了小半张桌子，最后一个人出去之前，尉迟熏终于开口：“多做几条鱼。”
“是，客官。”
不知是饮月楼的效率本来就高，还是因为自家少主子在这里，又或者是大清早确实没有第二桌客人，一桌子菜很快就整治完备，一个一身华衣的中年男子亲自给尉迟熏他们摆好了酒菜之后便把其他人赶了出去。

“少爷，今年就是第七个年头了。”男子说着坐在下首，把一个信封推到了尉迟熏面前，“你该小心了。”尉迟熏接过信封刚要拆开，就见陆凡在够一只大碗里面的鱼，于是顺手用筷子把整条鱼给他夹到了一个空着的小碟子里，顺便推到了他面前。
陆凡深以为尉迟熏的私事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过问，所以就干脆埋头苦吃，也不知道这几年他用猫的形态偷吃过多少次鱼，这吃鱼的样子要比那个高大的明教弟子熟练多了。
尉迟熏摇摇头，反手去拆信封。
中年男子把阴阳鱼的坠子放到了尉迟熏的手边说：“没想到是你自己来的，这种时候你怎么想到下山了？要我说，你在华山上直接闭关清修十年才好。”说完他倒也没等尉迟熏回答，而是自顾自吃起饭来。

放下手里的信之后，尉迟熏才解释说：“有点事。况且六年之期已满，家人的灾厄都已经无碍了……”说着他转头看到陆凡吃的嘴上和前爪上都是各种酱料，忍不住皱了皱眉，“陆……凡凡，过来。”
凡凡？陆凡一愣，磨磨蹭蹭挨了过去，好吧，最起码比起陆凡，凡凡更像是一只猫的名字。拿出一块帕子帮陆凡擦了擦前爪和嘴上的酱料，尉迟熏有些无奈：“吃的时候注意点，别弄的哪里都是。”他现在可是猫，多少给点折腾的自由好不好？陆凡特别不爽的扑到尉迟熏的肩头，用一双前爪蹂躏着那件可怜的外衣。尉迟熏倒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你这猫……”中年人摇摇头，“挺好玩的。”陆凡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默默耸了耸肩，就听他说：“少爷，我还是想，你能安心回去纯阳宫，别在这俗世乱走，一身血光之灾，加上替全家人承了灾厄，难保你不会出什么意外。十年之内……还有三年多呢。”

血光之灾？替全家人承灾？陆凡一愣，爪子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刺啦”一声，把尉迟熏的外衫撕出来好大一道口子。伸手捏着陆凡的前爪把他提到桌面上，尉迟熏才摇了摇头：“若真的躲不过，在哪儿都一样。况且我这些年在纯阳宫也没有白待了……血光之灾倒是没什么了，倒是会在三年内有一场劫……这是个什么劫数，却是没人能看透，不过，性命无伤。”中年男子听了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尉迟熏挑了挑眉：“倒是父亲的灾厄未能完全化解，血光之灾是没了，却还有一场不到一年的牢狱之灾……”中年男子继续点头：“我会提醒叔父小心行事的。”说着他挥了挥手：“难得你过来，正事说完了也就罢了，这么一桌子菜在眼前呢，来，吃吃吃。”

听到吃，愣了半天的陆凡算是活了过来，整只猫一下子扑到了一个大鱼盘子里。
“凡凡……”尉迟熏用帕子擦着溅到袖子上的酱汁，眯着眼看了陆凡一眼。
陆凡：“喵？”
尉迟熏：“……”
“哈哈哈哈，这只猫果然好玩。”中年男子完全没有顾及自家少爷面子的意思，笑的无比欢畅，直到陆凡看不过去照着他的手背挠了两爪子这才捂着那几道沁出血珠的红痕说：“哎哟小家伙挺狠，不管他，先吃饭，一会我给你找一件我前几年的衣服，你将就一下。”“好。”尉迟熏说着瞪了陆帆一眼，小白猫陆凡对着中年男人扬了扬爪子，开始埋头吃尉迟熏给他挑完了鱼刺的鱼。
其实陆凡满脑子都是问题要问尉迟熏，只不过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只小猫，为了不出什么幺蛾子也只好安心吃东西。还好尉迟熏也没有在这边拖太久，吃过饭换了衣服便抱着他回去了。

一路抱着陆凡回了客栈，尉迟熏顺手把他放到了桌子上：“你自己走回来不可以么？”“还真不可以……”陆凡说着窜到了床的帐子后面，没过一会儿转回人形走了出来。尉迟熏上下打量了一下身上随便挂了件亵裤的陆凡……确实，让他这样走回来，未免太强人所难。
陆凡也没套外衣，直接坐在了尉迟熏的对面：“你那个……怎么回事？什么挡灾厄，血光之灾什么的？”
见尉迟熏眨了眨眼，半晌不语，他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多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额……我也就是关心一下，不方便就别说了……”尉迟熏扫视了整个屋子一圈，挑了挑眉：“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无非是自己的家事，不足为他人道而已。”

对上陆凡一双异色瞳子，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和想听故事的期待，尉迟熏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此事说来，也有六七年了。”他一边泡茶一边回忆说，“我家世代经商，虽然谈不上什么好人，却也未曾作恶，近百年也是平平淡淡的。直到我十四岁的时候，家里死了个老人，是一位管事的母亲。老人家活到七十多岁，就算谢世也该是喜丧了，偏偏……是在我生辰前一日，而且死相极惨，却查不出死因……”陆凡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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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_(:з」∠)_
明明睡觉睡够了的。想说有什么方法可以不那么困么

尉迟熏皱了皱眉：“家里出了这种事情，本该瞒一瞒，总好过一家上下都知晓了，闹得人心惶惶，可是也巧，那天恰逢每月家里各家铺子管事的集会，一家老小加上各大管事统统在场……”“所以你家人就都知道了？”陆凡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尉迟熏一家上下慌乱的场景，尉迟熏倒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也没那么严重，家里多数人久经商场，还算有些见识，慌虽然慌，倒也没乱，只不过原定的生辰宴倒也省了……”“所以血光之灾是什么情况？”陆凡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就直奔重点了。“没什么血光之灾了，”尉迟熏摇摇头，“你倒也不必担心。第二日，也就是我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道长，后来想起来，方觉他老人家应当就是我纯阳宫祖师，吕祖——吕祖要我上华山，入纯阳静修，他说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七年内，我家中会有十数人会因血光之灾横死，唯有十五岁以下嫡子上山静修十年，方可一一化解。”

陆凡抓了抓脑袋：“这话说给十个人，有九个人不信，听起来像是纯阳宫后继无人所以故意来借机忽悠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你们家中某个人该有一劫……”他说着咳嗽了一下，“你别介意，也可能是你家所有人……毕竟经商百年一直一帆风顺，也该遇劫了……”伸手帮陆凡理了理他无意间抓乱的白发，尉迟熏说：“没什么介意的，应劫的那个就是我。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初时我家人都是不信的，送走了吕祖之后，日子照样过，生意照样做，依旧是一帆风顺，谁知就在我十五岁上元节的时候，家中小丫头放烟花的时候一时不查，走水了，大半个后院被烧没了。”陆凡眯了眯眼：“烧死人了？”
尉迟熏轻叹一声：“没有，只有几个烧伤的，但是，血光之灾……那晚有人趁乱入室行窃，被发现后砍死了两个家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