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叶琳娜死去的那一天，伊利亚天还蒙蒙亮时便醒过来，那时远方的苍穹还翻着淡淡的鱼肚白。那天夜里，他梦见他穿过无际的料峭冻土，雪雨如幕，世界唯独他一人，然后他穿过一片白桦林，他看见——“我看见长大以后的我在那里死去，然后重生。”醒来后伊利亚对着空气说。
昨晚，他睡的不大长，也不大安稳，他有些预感，不祥的，令人不安的，于是他一早起来轻轻地对王耀转述。
“得啦，你只会说这些话来吓我，空口说白话，”王耀故作悻悻，“这可不像伊利亚。”
这是伊利亚第一次一早起来深色低落，他宽大有力的手轻轻扣住王耀的手，脸庞微微低垂，脸上带着一种忧虑和类似基督徒般温顺的表情，尽管他故作掩饰。“不，不，有什么办法呢，小耀，我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后我尽变得软弱啦。”他勉强一笑。
洗漱后，他们移步来到餐桌旁，王耀一眼就能看见上面摆着的烛台和神像。他看见叶琳娜早早地就坐在一旁，思忖着什么的。
闻声，她抬头，眯起眼微微一笑：“一大早见到你们，那么好啊，亲爱的伊柳沙，小耀。”
王耀无法直视她脸上无法忽视的阴郁，他微微别过脸。前几日傍晚，他看见叶琳娜太太正在整理他们的衣服，他思忖片刻，然后像往常那样上前，热情地说，“太太，让我来帮您吧。”
叶琳娜立刻用警觉的目光盯着他，瞬间又温和起来，她依旧拒绝，“亲爱的孩子，不用对我说这些，多去陪陪伊利亚吧。”
“可是我也想帮助您，而且我想询问您关于……” 王耀涨红了脸。
“如果你想帮忙的话，我想，你可以考虑一下……咳，咳咳！”与王耀讲话时，她已在压抑着，但是最终败下来，剧烈地咳嗽着。
王耀惊呼起来，叶琳娜赶忙捂住他的嘴巴，惊恐和迷茫，他看见她嘴角的淡红色的血渍，然后被飞快地抹去，“亲爱的孩子，如果你担心我的话，”她顿了顿，“请不要告诉伊利亚他们好吗？”
王耀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很快镇定下来，压低声音，“太太，难道您有什么瞒着我们吗？”
“我请求你，对我做一个许诺。”她说，“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只是有些疝气。”
她对王耀淡淡一笑，眸子像猫一样闪着孤傲而悲哀的光。
叶琳娜一般不会起那么早，倒不如说，伊利亚一直起很早，他们很少在早上一起吃早餐，不知为何，明明叶琳娜一直和蔼轻快地笑着讲话，伊利亚也一直热情附和着，但是王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他觉得面前的家人，像一对搭档已久的舞伴，互相为了对方跳起单调而枯燥的舞步，令人生厌。他不便多说，只是埋头吃着面包和奶酪。
事实上，不安的，并不只是伊利亚一个。看出叶琳娜脸色不太好的，也并不只有王耀一个人。王耀没有提出来，然而伊利亚怀着他自己的打算，也没有询问。王耀若有所思。
伊利亚用完早餐后，便拉起王耀像往常一般去农场，然而今日却被叶琳娜拦下了，她闭上眼睛，“好孩子，今天，能带在家里吗？”
“当然可以啦，母亲。”伊利亚没有多问便回答道，看来他也不愿意多问理由。他坐回椅子，饶有兴趣地坐在屋子里，似乎对他来说，和家里在一起令人幸福。王耀认真地打量他，这时候的伊利亚于王耀还不算熟稔，但是他此时想，伊利亚应该还是个孩子，残忍而又天真至极的孩子，这个念头让他突然有些冷意。因此他打了个冷战，因为孩子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怎么了小耀，你可在发抖，很冷吗？”伊利亚注意到他的变化，连忙关切地上前摸摸他的脸蛋。
“好啦孩子们，你们先聊会天吧，我很快就回来。”
叶琳娜起身走到门口，看见伊利亚正在愉快地和王耀交谈着，一扫起床时的惊慌失措，而他现在温和地笑着，若无其事。
叶琳娜太太拿起自己的小挎包，上面印着黑色的双头鹰，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

沙苏露终于碰面了:3

哦好棒啊orz心疼少主……

心疼少主……

以后再也不能指望楼主每周都更了_(:зゝ∠)_

催更

啊求楼主更

我家给我画的苏熊，很开心哟……
下面更文吧，沙中专场，然而并没有完，还有一部分明天发。

08
王耀偷偷地从内衣口袋里翻出了一小张皱的不成样子的纸团，他颇为怔忡不安，为了避开那个孤僻的暴君的监视，他忖度着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空闲的机会。他跪趴在床上，为了找出纸条痛苦地满头大汗，费力地摸索着，不小心牵动背后的巨大伤口，疼的他仿佛能瞬间晕过去，然后再疼醒。
不知为什么，王耀突然觉得，他可能会被阴郁的家伙一辈子关在这里。而想起那个人，都能让王耀不寒而栗。“瞧！回归现实了吧！”他想道。他的心里恐惧不安。他不敢犹疑，快速地打开纸团（他有印象这是伊利亚悄悄塞给他的信件），可以看得出，信件的主人写得时候非常焦急，但是让王耀更为在意的是，右下角署名的地方，一团字迹洇开。
“啊，我的天哪，”王耀内心略带绝望地想，“伊利亚写的时候哭了吗？”他迫切地想知道短短的字句里伊利亚到底说了什么，而那些陌生的字母就像是恶意扭曲的魔爪牢牢地绞着他的心，王耀第一次感受到了难以摆脱的软弱和不堪。他不认识这儿的字。身后蓦地传来了略带笑意的叹息声。
王耀立刻回过头去，斯捷潘脱下了他的黑色大衣，穿上了一件略显厚重的毛氅，他不苟言笑，屋子里的炉火在他的侧脸打下半面阴影，显得越发可怖起来。
斯捷潘为了使王耀摆脱被他笼罩的恐怖，于是他缓慢的走进他，直接停在王耀的床前，坐下了。很明显，他弄巧成拙了。
“不，您不要靠过来，我想我要崩溃了，尊敬的先生。”王耀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的背后的伤口好像更痛了，他有些发冷而哆嗦。
“可净说些蠢话。”斯捷潘冷笑着说，“在他的面前，您可是英勇得我都敬佩起来了。”他挖苦道，感受到王耀的不堪后，他有些怜悯起来，于是放缓了语气掂量掂量了语言，“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当时的举止也是让我更加钦佩呢。”王耀突然反唇相讥起来，他冷笑道，然而在斯捷潘眼里他不过是逼到墙角的兔子反咬一口罢了。
斯捷潘闻言狞笑起来，他阴狠地说：“是吗，您以为我不敢杀死你吗？或者随便把你送进哪个监狱享受或者流放？”他瞧着他，“像你这种卑贱的东西，要是冠上偷窃的罪行，好啊，你可就明白了——你不该这样激怒我。”
王耀费力地撑起身子盯着他，“您不能这么做，我是被冤枉的，而且伊利亚已经……”
斯捷潘说：“噢，他赎你的钱，可还是捡的一个戒指呢。票据什么的当铺可还都存着。”他俯身，用手抬起王耀的下巴，双目对视，他用鼻音满腔慢调傲慢地说，“怎么，这怎么不能算是偷窃呢？……不好，人家可是公爵的儿子，而你……”
斯捷潘的话戳到了王耀的彻骨之痛，他的眉瞬间紧皱在一起，但是他立刻掩盖住，“那么您就尽管杀了我吧，我大可不必对您虚与委蛇！”
斯捷潘匆匆瞥了他一眼，含讥带讽，“瞧你，字不认识几个，话倒是挺会说的。”说着他抢过纸条，尽管王耀竭力抵抗着还是无能为力，斯捷潘快速地扫了几眼，然后看见王耀略带屈辱的神情，“瞧你，多可怜哩，要是伊利亚看见了你这幅样子，非得扑过来咬断我的喉咙了。”
“你可不能死。听明白了吗？”斯捷潘说。
王耀抬眼，“伊利亚说了什么？”他目光如注凝视在斯捷潘的眼睛上。
“好极了。他说他会接你回来。”
“我不要回他公爵父亲的家！请您现在离开这个房间，否者我就要……”
斯捷潘冷笑着说，“您真好啊，伊利亚难道会为您搞席勒的田园牧歌吗？您可真是可爱，我想我都要爱上你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来。”他从床上欠身，纸条他是没有还给王耀，他一个转手扔进了炉子了，发出轻微地一两声响。这罪恶昭著的行为实实在在激怒了王耀，只是无奈身陷缧泄。
“您何必要拿我来凑趣呢？不过是想打压我的热枕而已。您最好知道您的颠言妄语是多么的可笑！”
斯捷潘笑着摇摇头，“瞧瞧您那副孤苦伶仃的模样，嗯，我不找您的乐子了。我告诉您吧，你这个……王耀对吧，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出你来了。我前不久还是处理过关于王家的事情。”
王耀抬起来，撞上斯捷潘漠不关心却又装腔作势的神态。斯捷潘恶意地咧着嘴，眼神里闪着疯狂的目光。
“您知道吗，他们把您的家人拉出来，一个个被迫跪在地上。”
“……不、不……”王耀被撼摇了，浑身颤抖着。
“他们把枪举起来。”他继续说。
“……不要说下去，我受不了。”王耀摇着头，浑身哆嗦着。
“对着他们的脑袋。”
“……啊！”王耀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喊叫，他霎时间昏了过去，脸色惨白，疲惫不堪。他是该好好睡一觉了。然而醒来之后等待他的，并不会变的更好。斯捷潘倾身轻轻拂开他被冷汗浸湿的的发丝，神色漠然。

过了不知多久，王耀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他能下床走路，透过窗口看着小院子里的醋栗丛消磨时间。“良心上的痛苦压垮了他。”斯捷潘对照顾他的仆人说。
“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家人？”王耀问他。王耀算是看穿了他的惺惺作态。斯捷潘很少来这里，但是间隔不会太久，依王耀推测，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他早已不知道被转移到哪儿去了——但绝对不是伊利亚父亲的宅邸。对于这座房子绝大多数人来说，他的存在无关宏旨。
斯捷潘坐在他床边的小椅子上，翻着一本法文书，几乎所有贵族一样，他懂得法文和钢琴，不过弹的并不大好，他并未抬脸。很多时候王耀在想，斯捷潘公爵在他的房间里看书并无多大意义，就算没有他，他也能一人孤灯常伴。
斯捷潘说：“说出来不过是徒增软弱。”他合上书，走到窗前轻轻拉开合的严严实实的窗帘。温熙的光线透了进来，王耀看见不少细细的灰尘在空气中飘动徘徊。一只小小的麻雀停在窗台上，轻快灵敏地欢跳这，时而转动它的小脑袋。斯捷潘猛地一敲，受惊吓地小家伙立刻扑腾着飞走了。
“跟着我来。”斯捷潘叹道，他拉起王耀，看见王耀因为悱恻而僵着的脸被难以索解的表情所替代，王耀只得被迫跟着他，来到另一个温暖舒适的房间。来到这儿，王耀才发现，之前那个房间是多么的阴冷孤寂，只消在里边待上几天，可足够逼疯一个快活的人啦，事实上，王耀也是在不间断的昏迷和清醒中度过去。直到很久之后王耀才知道，那个房间其实是斯捷潘的卧室兼书房。
斯捷潘递给他一套衣服，“换上它。”他说，毫无羞愧待在原地，他看见王耀脱下自己的衣服时，背后那一道很深的痕迹，像是个悲壮的门徒。“我越想越觉得我做的事情太下作。”斯捷潘突然说，却毫无悔意。
王耀把衣服换好，衣服很合身，他看着自己，感觉是一个陌生的人，黑色的衣服和斯捷潘的很像。但是穿在王耀的身上，感觉令人十分地奇怪。
为什么是黑色的呢？王耀突然疑惑起来。斯捷潘看出了他的疑惑，“你会知道的。”他说。便带着王耀离开了房子。走出房门，便是紧密排列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罗列在一层的基铺。
王耀想人有很多个第一次，但是有些第一次是他永远忘不了的。比如他和伊利亚的第一次见面，他看见伊利亚红色的漂亮眸子，还比如——
斯捷潘带他走进了那栋高墙耸立的监狱，一路上的狱卒和长官见到斯捷潘公爵都恭敬的行礼，斯捷潘走的昂首大步，王耀能跟上他已是呼哧喘气。他们走进了很多道门，里边空气越来越浑浊，人越来越少。渐渐地，王耀听见了不少痛苦呼哧和呻吟声，那些也已麻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萦回。
“那些人在这儿，很多不是被折磨而死的。”斯捷潘冷淡地说，“是自杀的，您想听听他们自杀的办法吗？”
他看见王耀的不知所措，被扑面而来的危机和陌生感所环绕得发憷。斯捷潘一声不吭地扬起嘴角，停在了他的办公室的座椅前。他拉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了里边的盒子。
“亲爱的小耀，”他第一次这么称呼他，这一次王耀才发现原来爱与恨是一对此消彼长的激情，“打开吧。”他在王耀耳边低语，像是诱惑亚当和夏娃的毒蛇。他战战兢兢地打开盒子，看起里面事物的一瞬间，他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静下来——
一把黑色的手/枪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等着谁。上面反射着寒光。
斯捷潘笑了，“如果你给我一卢布的话，”他说，“我倒是可以给你摸摸它。”他轻轻抚摸着王耀的耳垂。
王耀伸出了手，覆上了它，他微热的指尖触碰到寒凉的枪管，他的眼睛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光。跟触碰伊利亚的脸庞不一样，它很冷也很硬，但是足以把王耀烧毁，燃烧殆尽。于是，他吻上了那把/枪。

哦果然斯捷潘那种有恶趣味的人真是帅呆了buni

暖

还。没。更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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