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厘黎

昨夜的梦，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沉闷
梦里的我像是开心的，快乐的，可是梦里的他，我看不清楚，每次都似点到为止般，快看见的时候便醒了
恰好姨妈来了，说要带我来梨园看戏，便跟着来了，看着姨妈那跟娘亲一模一样的脸，不知道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对方的生活，如自己的梦境般
说是来听戏的，却发起呆来，姨妈唤了几声才回过神，忙解释道
“婕妤娘娘，我听着呢”

山阳总带些近来的民间话本进来，行行蝇头小字看起来是有趣的，青衣小旦在台上咿呀献唱的悲欢离合也是有趣的。
归晚与陛下的情意缠绵在南子心上并非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台上的也是情意缠绵，台下的，是宝婕妤与归晚的幼女一红一绿地坐着，南子坐象端庄，颇有几分法相严明之色，那个小的心不在焉，于是自己递上去一把葵花籽
“台上戏着人间情爱，”
“你看着无趣了？”

在姨妈的问话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见递过来的葵花籽，忙接过
“不无趣，只是不太懂罢了”
“虽然贵为皇女享受荣华，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寻找真爱……”
有些犹豫，就算不是贵为皇女，母妃和姨妈为容氏族女，也得受父母之命入这深宫
“那穷苦之人，真的便能寻得真爱？”

“你好像，有点懂了。”
极为合适宜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甚至有一瞬觉得，这个小公主似乎比台上这一出儿，更有趣了起来。却也只是一瞬而已，毕竟对于南子而言，在这百无聊赖的宫中，除了闲日追寻陛下的脚步身影再装模作样道一声“好巧”，便是支颐研究戏本里的男女如何在追风捕蝶中渲染上一中巧合的气氛。
“可是看起来，依然稚嫩了点。”
“不过无妨，多瞧几出戏，也就懂了。”
各人所在方寸之地，贫富贵贱皆如此，真爱自当等同，只是，爱了之后如何，才有区别。
“只要你愿意，将皇女与穷苦之人牵线，在戏本里也是可以的。”

“女将军跟书生在一起了，你也觉得这样不好？”
赞赏地冲她点了点头，手上的戏本子随意丢在桌上，既然这样的剧情外甥女儿瞧不上，那么唤来燕燕，知会梨园的班主，改了。
“台上一男一女，”
信手一抬，遥遥一指。指的正是凯旋正受加封的女将及国主，可南子并不知道，她正喜气洋洋的，眼目清光的望着门口一闪而过的一抹明黄衣角，就如幻觉一般，因为有两个人，正在一起，上演一出情爱喜剧。她会心一笑。
“让他们打，演个悲剧。”
在燕燕会意离开后，南子一抹藏深了幽怨清冷的眸子又落在小公主的身上，就如看懂了方才那出喜剧，沾染了一层喜气。
“对于我的决定，满意么？”

“这……”
本只是不喜这莺莺燕燕哭哭啼啼的戏本，但这台上女将，却是自己所喜的，随口一提便改去了这本该圆满的结局
本是想从刚才阴郁的气氛中转换出来，却不知又怎么的变成另一个奇怪的气氛
“姨母喜欢便好，厘黎倒也想看看，这忠臣与明君能打出个什样的悲剧来”

“忠臣与明君要打，悲的，可是黎民。”
本不该说出口的话，在南子稍显疑惑的往戏台上瞧的时候，不留神脱口而出了，可目及台上光景，那一男一女还是先前的一男一女，演的却不是君领臣受的戏码，芙面上的神色凝滞了半晌，全然写着“怎会如此”的讶异，更甚于乱点鸳鸯谱的荒唐，南子有些慌张，却不想在小辈面前失了端庄肃穆的形象。
“当然，看戏图的是个乐子，之余的俗事，你姨母自然是不甚在意的。”
“那么，既然是你的好奇，这出戏就按你的意思，这么演吧。”
轻轻地把什么东西推了出去。

听姨母说着，想来这么演也是不好，可这番改来改去也是无趣，便断了再改下去的念头，自作主张便让人撤了戏本
“不看也罢，把自己当那主宰的人去摆弄这些戏子，还不如自己去感受”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姨母，咱们还是聊聊天吧！说说以前那宫外的趣事可好？”

于是原本喜气洋洋的戏台稀稀拉拉下去了浓妆扮角儿的戏子，配合着戏苑的渐归沉寂，南子也抿着蜜唇不言语，像是在酝酿着零仃情绪，然后化作一抹平淡的笑，远望斜晖，今日让步，好歹，还有她和他的孩子陪着。
“宫外？”
“你想不到，曾经的我多想出去，今日的我就有多么舍不得。”
燕燕端了鲜果，取了一只黄梨，掌中摩挲，垂首沉吟。原本，是不愿提及的。
然后及嘴边咬了一口，留下两排细细的牙印。
“在宫外的时候，容氏双姝踏们求亲的人很多，”
“可他们不知道这二人都有些辛密，例如归晚极懒，归元极贪财。”

手托着下巴听着姨母讲故事，待听到娘亲和姨母那些辛密事，刚喝进嘴里的茶险些吐了出来，来不及品就胡乱吞下
“姨母你是说我娘亲懒吗？姨母你是说你贪财吗？那最后怎么进的宫呢”
听着姨母说这些，顿觉得有趣，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问，直问的她不知该先回哪个

小公主喝茶的时候很是不小心，但是她收尾把握得不错，只是南子朝着她望去的眼神里并没有她，而是一片飘渺的金丝草，连带着南子的眼神也飘渺了起来。
“归晚进宫，大抵是因为她懒得择婿，冠以皇姓又不失面子。”
“归元进宫，却是因为贪图皇家的金银，被诓了进来。”
其实缘由因果南子不曾与人说道几番，如今开口，却能如此云淡风轻，她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敬佩的，尤其是，当着自己晚辈的面，跌了归晚的份，也就扳回了几分面子，今日的怨尤终于散了几分。

本以为入宫的理由应该是如戏本说的那样，被家族逼着入宫只为那朝堂权益，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复
入了口的茶这次不如上次那般好运，喷出了些许，滴在绿色的衣裙上，倒是不太显眼，只是内心仍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跟姨母说话，不能喝茶
看着姨母那认真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吸收（我娘懒得找夫婿，我姨母为了钱）这两个不知如何描述的理由，故笑的便有些僵硬
“呵…呵呵……姨母真是会说笑”

“说笑这个能耐，我本是不擅长的。”
递了手帕给她，落得衣衫上的茶渍即便不多，却在南子这里有几分刺眼。南子对这些，从来是忍不得的。略有些悲痛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怒其不争。
“戏本上的宫闱苦命人大抵是为家族所累，”
“可我与归晚二人不同，你似乎有点失望了。”
接着，细嚼慢咽地将梨子啃了一圈，又品了口香茶，芙蕖含笑。
“毕竟，容家二姝可不是受苦的命。哭哭啼啼蹲在小院子里盼望君至，也诞不下一个激灵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