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后天是浅的水粉蓝，清透清透的，云是卷起千堆雪透白的颜色。忽的就掉下雨来，一粒一粒砸在地上印记都不晕。
雨停下来，车子路过梧桐，山尖子沉着绵白一片，有人会称之为”云海“，若是在山上，就会发现不过是雨雾密度大了些。
百科是这么说的：云海，是指在一定的条件下形成的云层，并且云顶高度低于山顶高度，当人们在高山之颠俯视云层时，看到的是漫无边际的云，如临于大海之滨，波起峰涌，浪花飞溅，惊涛拍岸。故称这一现象为“云海”。
因为ID首字母是T被称为兔首的长老说，通常，“云海”只会出现在海拔三千以上的山脉。初听这个结论让大家都颇为扫兴，于是根据习惯，大家还是会把自己觉得可以称为云海的景观统称为云海。于是在我去7N山，看见海上升起茫茫的云完全覆盖了底下的蓝，之上是太阳，另一重蓝被阳光焗上一层金色，我也将它称之为”云海”，尽管它的成因和百科所说的“云海”完全不是一回事。
于是，此刻如果太阳在家，我肯定会发消息问她今天有没有去梧桐看云海。
但是今天是小长假，她们又去小长线了。只有我才会整个6-8月都只呆在这一座山。
其实户外和所有事都是一样，只要迈出那一步，后续都顺理成章，如果我去买了帐篷睡袋，露营，上岛，小长线……甚至大长线……有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有多大。
忽然就想起去年十一，太阳差一点就去走了贡嘎，如果她去了，今年又会去哪里？…..山就在那里，一路风光无限，永远都是诱惑。
然而我就是没有迈出去，理由可以有很多，比如我不喜欢负重，不喜欢溯溪，懒得学习地图绳结急救……最重要的是，我还想看书，还想码字，还想清淡生活，我不舍得投入那么多精力只做一件事，我一直就是这么欠缺专注，经不起推敲。
户外是会让人疯的事情。它是另一个世界。
我有些害怕，就站在门口看了看。说走就走这样的话说起来痛快，其实越是痛快的事情往往需要最多的深思熟虑的热情，热情可以让你走完三水，不一定能让你走到ABC。

2
从公交站过天桥，天桥上今天忽然许多卖花的人，有些花我认识，更多的不认识。我喜欢在走路的时候在心里默念见到的植物的名字，每当我念出他们的名字，就像是碰见了认识的人，然而遇到认识的人却时常没有见到认识的植物这样欢喜，因为无尴尬无顾忌。
我默念着凤凰木，海芋，紫薇，转进天井湖村的巷子，鸡蛋花，米兰，龙眼，三角梅，狗牙花，杨桃……
华南天气实在好，让人情不自禁想种满院的植物。院墙的镂空窗户看进去，大小盆栽高高低低，大都不认识。
巷子走到底贴墙拐下去，有人家种了一棵高大的柚子树。贴墙一溜橡胶榕几月前被砍了只剩半截秃树，这会又都长起来了。到头再往下，洋紫荆荫盖着。从小铁门穿出去，正对着路口看到对面好高大的楝树，下头枝叶修剪了，光光的两杈像标本映在几层高教学楼的墙上。
那是碧波小学，围墙一溜每个柱子顶一首诗，在走过的时候顺道再背一遍，有些是我那时候课本上没有的。我很爱的江雪，很爱的那一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都是有的。
过一个路口，从侧门进去，穿过少年宫，是罗图的正门。罗图前头那几颗细叶榕修剪后看得见后头的马路，就不再像个院子了。
难得只是还书，出门时间掐过，于是没上楼去就出来了。
斜阳照在一排带着雨水的灰莉，叶子洗的好干净了，透绿的。
从小学的路口拐进去，两旁都是大叶榕，树冠矮矮的整条街都是暗的。尽头往左拐到罗沙路，桥上一溜软叶黄蝉正开花，下头修剪整齐的金叶榕。过了桥洞，往下走，道旁种一坡蟛蜞菊，常年都开花。蟛蜞菊丛中再长些紫薇，大都是鲜妍的翠薇，也有琴叶珊瑚，偶有棵木棉蒲葵的。辅道那侧种满红绒球，这会清净着一点花都开。
拐下去到5号绿道入口，万佛寺驿站。
万佛寺驿站进去是一条道笔直到水库大坝下头。夹道正在修葺，眼下种满了桂花，桂花树下挤满了三角梅，还有些藤蔓植物巴巴爬上了桂花树，开出串串红色的花来。桂花树的后头是大片草地，不知是什么品种，抓地的藤蔓硬梆梆地，长得并不平整高高低低，走在里头更是不好下脚，开着类似蟛蜞菊的黄色小花，有些地方夹一点牵牛花。（挤得满满的三角梅+桂花墙根本看不到后头，只是我知道而已）。鸟叫虫鸣声绵延，不带一点空档，忽的想起了行香子七夕那一句“草际鸣蛩”。
背对着夕阳往里走，过了桥，桂花尽了，一层三角梅一层龙船花，龙船花开得像假花，花瓣质地颜色都没过渡，深浅红明暗黄各一丛丛突兀得很。斜阳芳草放风筝处，我纳闷今天并没有什么风，想想天上或许就有风了，不过我有风也没见放起来过。
对面换了树林，大叶榕细叶榕黄花风铃木，忽然好骄傲黄花风铃木不开花的时候我竟然能认得！！！今天真是运气好，见到的十有八九都是认识的，亲切感爆棚。
路边有一种开粉色花的植物，上次似乎查了名字，回来翻了相册也没有，到底是没找到。下次拍照问问……(呃，这是第几次这么说了……懒死吧…..)

3
从水库大坝右侧插进去，有一片异木棉，还没有开花。
细想起来，这时节还真是没什么花，连三角梅都不够热烈。
切过水库大坝发现坝上的白茅抽花了，青草地漫着白花，这会斜阳正迎上，风清云淡，草叶斜斜的绵成一整片。我记得白芒是会长成很尖锐的植物，看到便会担心撕了手，这一片却叫我觉得温柔，仿佛那只是因为我见到那一片时天气阴沉风太冷。
我在坝上看夕阳。
从东湖沿5号绿道去沙湾十公里左右，这会时间有点晚，如果不能快一点，就在市花园驿站折到仙湖回去？但我并不想去仙湖。我从没有在晚上走过后面那一段栈桥。
先走着再说吧。
沿路高大的桉树，树身高大灰白光滑似橡胶的质地，树冠很高稀啦啦的。据说是并不太经风的树种，于是我敲一敲，以为会听到空的脆响却也并没有。许多相思，讨厌雨后相思花沤在水气里的湿晦的味道，让人心烦意乱——相思叶是细长打着旋的不甚明朗的绿，花黄色拉拉的像是毛茸茸的，开花的时节这树是花叶纠结惨淡的，让人看着心烦意乱。我喜欢的是台湾相思，枝叶绵密，姿态美丽。
幸而此刻雨水已蒸干了些，阳光照在高大的相思树上颇为明亮。我走过那一段，路边多了羊蹄甲。
过了三岔路口的驿站，往下都是环着山走。大段都是一侧山一侧密不透风的树。路旁种些马缨丹，这花颜色多，若是得绿叶衬着也明艳，只是气味不悦人。
一直走到下一个驿站，地势稍高，才开阔了，修了一条栈道观景。晴日看日落正好，阳光的余热像呼吸笼在漫山遍野，水是被围在里头的镜子。若是雨天，山山水水都晕成一幅画里头，就应了一句“山色空蒙雨亦奇”，这一句好切实，有一次美术馆有一场画展，画的便是那烟雨迷蒙，看来看去便觉得不过是想画这么一句诗，却是形容不尽不透。
过了栈道，再上下几个弯，就到了市花园驿站，还好，太阳还没有落尽。
栈桥两侧是青翠的香蕉树，桥下开了成天水生美人蕉，许是沾了水字，比起美人蕉花色清丽得多，粉红明黄，叶的绿都是浅的。美人蕉的颜色烈着呢，植株也硬朗，比这花有野性，在这里也少见了。
那一片花望出去，斜晖脉脉水悠悠，还是古人写得好。
一仰头，望见了晚霞。
我的第一反应是今天的天是粉色的，之后才想着，是晚霞了。
那抹晚霞落在那湾水里，水彩画似的，颜色就是雷诺阿画的女孩的脸（那时候看雷诺阿的画总喜欢说他画的女孩脸蛋像是苹果花，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苹果花长什么样）。
我看了很久，一边想着路过的人怎么就能目不斜视，恨不得提醒他们看一眼“哎，晚霞啊~”
或者是因为我来得太少，少见多怪了。

4
天好快就黑下来，等走过芦苇荡里那座栈桥，路灯都次第亮了。
但其实没有灯，天光也够看见的。
灯光照见绿道上红的一圈（一直不明白绿道干嘛不涂成绿色）。天黑请放音乐，我的习惯。
手机的声不太大，刚好够听见，歌是好久好久没换过的，一点开是寂寞公路，我看见黄花槐还开着花。
等放到洁仪的遗憾，路边已经换成了紫薇，夜里看花分外艳，艳得凛冽。
听到比天空还遥远的时候，忽然觉得曹方就该这样听，那点单薄的声得飘出来才好。
左手边是荔枝园，这时节早没了，余下成片成坡尽是圆圆的荔枝树影子，荔枝园里有些人家，灯火都亮起来了。
这一段是长长的木栈道，我们都喜欢，因为没有寻常地面那样平坦的硬。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走起来快，几首歌就走到了头。望见了水库另一头，沙湾关的霓虹。
关了歌，沿着街走到关口去。果然路口又在塞车，交警在上桥的叉路口指挥。等天气凉下来，去海边的人都挪到山上去，这路口更要堵死了。
走在桥上回头，山和水都黑漆漆的，沉默。
记得磨房有我最喜欢的绿道投票，我投的这一条。
THE END

想想，永远让人觉得这么舒服

想想永远都这么勤快，这么让人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