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没有等到回答,安腾抬起头,若有所悟:“哦,我忘了,你还不是她。”袍袖挥动,高台之上,忽然出现了七只陶罐。
每一只陶罐上都雕了一只眸子。或漆黑、或火红、或碧绿的眸子,都由最通透的宝石镶嵌而成,在微淡的星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安腾伸手,揭开一只陶罐。一只黑色的三角形蛇头立即暴起,窜出陶罐三尺多高。它额头上突起一寸余长的肉冠,点染着金色的斑纹。原本的眼珠已被剜去,只剩下两个诡异的空洞,在遍体金斑的映衬下,透出魔神般的恐怖。
在传说中,它被称为“妖夜的恶魔”。
但面对着安腾,它的凶恶却全都化为了战栗,它瑟缩着,想缩回陶罐中,却又不敢躲闪安腾伸过来的手,被他一把拎起,将毒牙凑在女孩裸露的手臂上。
毒蛇猛地蜷起,一口咬住了女孩的手腕。
她洁白到几乎通透的肌肤,立即被一股漆黑的蛇毒污染,蛇毒沿着她的血脉,急速地扩张着,直指心室。
女孩仿佛被一柄巨大的虚无之刃斩中,骤然躬下身去,不住颤抖,那痛苦自她的灵魂深处冲出,完全不可抵抗,顷刻之间,她雪白的衣衫已完全濡湿。
良久,她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那条漆黑的蛇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了力气,啪嗒一声掉在台上,委靡不振地慢慢游回了罐中。
安腾微笑着看着喘息的女孩,慢慢揭开了第二只陶罐。
每一只陶罐中栖息着一只从地狱深处潜来的恶魔
它们恐怖,暴虐,无所不为,是梦魇与恐怖跪拜的神明
终于,地狱中的七条恶魔一一在她手腕上印下狰狞的伤痕,女孩的生命几乎已完全枯败,银白色的长发也化为一团灰垩。
安腾的眼中透出一丝微笑,他可以敬奉他的神只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起妺喜的手腕,宛如妖夜的恶魔一般,用牙齿在蛇形的伤痕上咬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女孩如蒙电击。
神明般的平静与尊严自她身上消褪,她痛苦地躬下身子,瑟缩在宽大的白裙中。
荒原上的夜风倏然强劲起来,将她的束发吹散。灰白长发在空中猎猎飘扬,与那面亡灵旗帜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此刻,她已不再是空洞的神,而是一个无助的脆弱之人
在点点星光之下,苍天折射出灰烬般的颜色,似乎也在哀悼她的痛苦。
安腾笑了。
这是他的供奉。七重恶魔之蛇的血,能造就一位无暇的神只,也能归化一个凡人。
于是,神只的力量褪去,这具肉体的灵魂再次冲破封锁,回归人世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妺喜能保持清醒的神识。
一刻钟,足够她看清楚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苦难。
也看清,他为她所作的一切。
安腾喜欢看到妺喜此刻的表情,每次他制造出伟大的苦难时,他都要用痛苦唤醒这个女孩,他喜欢看到她承受七重罪恶时的痛苦
他更喜欢看到这个人,悲悯却无能为力的恨意,带着不屈服的倔强的眼眸,这和她脆弱的身体对比鲜明,更激发了他内心的疯狂。
妺喜缓缓自白裙中抬起头,狂风将乱发吹散在她脸上,让她看去虚弱而无力,一如孤独悬在天际的那抹月痕。她的目光越过苍茫的夜色,搜寻着在深夜中挣扎劳作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