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说你学过钢琴?”朋友问。
“嗯?对啊,学过,不过现在早忘了。”我说。
看了看时间,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四周的灯光开始慢慢变暗,上方的白色灯光开始往舞台中间聚集。
就要见到张艺兴了,我突然紧张了起来,手心开始有点冒汗。想了想觉得我这样也不奇怪,毕竟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他,如今也已经过去七年了,他有没有变样?瘦了吗?性格是不是还像原来那样温软?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我吗?
就在这时,四周的灯光全部熄灭了,只剩下舞台中间的白色灯光,打在白色的钢琴和黑色的舞台上就像银白的月光一样。
然后升降台缓缓升起,灯光的突然聚集让我出现了短短几秒的晃神,再看的时候,钢琴旁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白色西装,黑色的衬衫,比初中时候稍微短些的头发,不变的好看五官。他对观众鞠了一躬,然后坐在了钢琴旁边,深呼吸,随即开始了演奏。
那一刻所有年少时看他弹钢琴的回忆全部涌上心头,所有的片段开始闪回,所有他演奏的身影都和面前的他重合,光和影交错落在他弹钢琴的画面上。
我感觉我看到了天使。
直到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才从方才的晃神中回过神来,原来一首曲子已经结束了。
他就这么站在舞台上,周围的灯光慢慢变亮,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我却突然有些慌张,见他正在环视前排的观众,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避免了被他看到。
会有这样的反应,大概是因为七年前分别时留下的那个问题至今还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吧。
那次我们已经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初中,中考结束那天,他没有急着回家,和我一起骑着单车到了距离学校不远的海边,两个人一起脱了鞋在沙滩上走,还装模作样地买了几罐啤酒坐在海边慢慢地喝,边喝边看着浪花拍上岸又落下。可能因为考试的压力突然解脱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便安安静静的,就这么坐着,各想各的心事。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突然说:
“哥,我喜欢你。”
兴许是被海风吹坏了脑子,说完这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他,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安静地看着大海。我不好意思又紧张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脑袋被摸了一下,便有些欣喜地再次抬头去看他。
可他还是没有回答。
也许这跟我预想的结果一样,他并不接受,而选择了沉默这种温柔地拒绝方式。回家路上我仔细想了想,我该感到庆幸才是,至少他还愿意跟我做朋友,还能跟我说话,一开始就不奢望有什么结果的事,我不该感到可惜才对。
此时此刻张艺兴正在台上如鱼得水的演奏那些听起来就很难的曲子,看介绍似乎其间还穿插着他自己改编的原创部分,虽然我听不出什么,但是还是觉得只要是张艺兴弹的就很好听,这种想法好像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没变过。
朋友在旁边已经有些困倦,果然像他说的,我们没什么欣赏高雅音乐的细胞,不过我却很清醒,又或者说陷入了名叫回忆的梦境,在他整晚的演奏中回首了从童年到初中有关他的记忆,糟糕的是我发现自己仍然还介意当初他没有明确回应的那件事,虽然不抱希望,但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难受。
大概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想。
“非常感谢大家,今晚来听我回国之后的首场音乐会。”
又结束了一首曲子,张艺兴拿过话筒说道,他的咬字习惯还和从前一样,有些认真的生硬。
“初中毕业之后我就去了德国,七年都没有回家乡,这次回来发现好多地方都跟走的时候不一样了。今天能在这里演奏也感到很开心,以后也会多多回来的。”
他又一次环顾观众席,我再次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目光。大概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变得比刚才稍微黯淡了些,也许是累了吧。
他顿了顿,说:
“那么下面是今天最后一首曲子,是对我意义很大的,我的原创——To be。”
原来都到最后了?我侧头看了看,发现朋友已经从瞌睡中醒了过来,正神采奕奕地发着短信,大概是音乐会结束之后跟女朋友有约。
我默默叹了口气,张艺兴的音乐会好像是巡回的,今天之后他可能又会飞到其他地方,而我却怂得连句话都不敢过去跟他说,甚至不敢让他发现我来了。
话说回来,演奏一开始我就觉得突然觉得这曲子特别耳熟,然后马上想起来原来那是张艺兴临走前最后一次弹钢琴给我听的时候弹的曲子,可是……
我用手肘戳了戳朋友,问他:
“你是不是选修过音乐鉴赏?这不是贝多芬的曲子?”
“啊?”他竖起耳朵听了听,“不是吧,没印象啊,他刚才不是说是他的原创吗?”
那就奇怪了,我想。
最后音乐会结束的时候我是竖起帽子快步走出去的,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的时候张艺兴仍然在台上,他的妈妈在旁边站着跟他说话,而他的眼神还是落在台下正在散场的人群里。
朋友出了门就跟我分别了,我一个人坐公交车回了家倒下就睡,梦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回忆片段,最后张艺兴背起书包说我们走吧,我跟上去,他却越走越远,背影一下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