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如个无事生非的孩童穿行而过,无论多近的未来你们都看不到。
同一个时间,圣护正在面馆里就着半碗面汤和藤间吵起了没看完的语义分析,藤间正苦着一张脸想着怎样才能停住这家伙的掉书袋,秀星一路飞奔到食堂发现没了鸡腿,转过脸看到狡啮“早知如此”的表情和一个耸肩。学校的大道旁,刚刚开始有半黄半绿的树叶坠地,落在草坪上,悄无声息。
你们不知何时相遇,但你们注定相遇。
狡啮慎也对槙岛圣护说的第一句话,其不加修饰的程度堪比三岁孩童脱口而出的碎语闲言,哦不对,或许是五岁。
他倚坐在校园里那棵最高大的法国梧桐旁,伸平双脚,裤子并不是十成十的长度,露出白色单鞋外的脚踝如同雕塑一般纤瘦。L市的初冬,草木尚未凋,学校正值开放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慎也看着那人,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问路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更在意的却是那人周边的空气,是不是会比自己周遭的冷上几分。那个人的白衬衫下摆在风里没个落处地飘,当自己真正转头直对他身后的那棵梧桐树时,他刚好读毕,亚金色的眼睛落在慎也身侧,单手干脆地合书,啪地一响。
慎也一愣。
鉴于那人的眼光并未收回,而是直直对了上来,慎也空张了两下嘴,才挤出一个破碎的句子。照教授常说的话,那个句子文法简单到令人发指,时态混乱,里层含义凌乱不堪,信息打包程度也差得一塌糊涂,是个十足的糟句子。但是……
“早……啊不对,中午好……么?”
那人连半秒钟的愣怔都没有,嘴角一弯便是个清爽的笑:“是下午好。风凉,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就算是教授评价里的绝顶烂句,在换得那朵笑的同时,身价便一跃升天,竟成了个宝。
他们坐在咖啡馆里,拿铁的热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随着不知谁的呼吸画了一个圆。
“开放日简直人生灾难。”慎也把工作证从脖子上拿掉,说。
“志愿者嘛,无怪乎如此。”
“你之前做过?”
“一次。在最远的那条街,再走几分钟都可以出城区了。”
“我记得那边有一个图书馆?一年多从来没去过。”
“对,”圣护把咖啡放在唇边啜了一口,“我室友经常去,是语言学院的图书馆。”
“Syntax?”
“I donot see rules in grammar.”圣护学着老教授的口吻摇摇头。话音落后的片刻,他的笑意终于在眉眼里盛不住,压弯了嘴角。
慎也会心一笑。
那是C大关于语言学院几年前的,一桩令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后来变成了全校学生特有的调侃方式。研究了一辈子syntax的老教授非常受人爱戴,研究成果丰硕,在退休的那天,教过的学生都来为他开派对送行。学生们硬让教授说些在职多年有没有什么遗憾,有遗憾就快些说出来好让学生们帮他实现。教授想了想,说——
Unfortunately,I don’t see rules in grammar.
话音一落,教授朝台下半真半假叹了口气,笑声和掌声就交织在了一起。
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相伴老去,最后的最后却遗憾以规则著称的语法,细看下去竟是快失掉规则了么。
“你说如果教授有下一句话要说的话他会说什么?”圣护搅拌着拿铁,勺子磕在白瓷杯沿发出断断续续的叮叮当当。
“嗯……Canyou see rules之类的?”慎也答得甚是随意。他刚刚回答完,发现对面的人不再用勺子搅拌已经不能再匀的咖啡,而是把勺子放进瓷盘,端起杯子,优雅地饮了一口。瓷杯上的玫瑰花对着慎也开得艳丽,他听见他不大,却沉静如湖心水底的声音:
“But Isee love.”
慎也再看向他,他依旧悠悠一笑,喝尽了杯中的拿铁。
“我下节课教室远,先走了。”圣护抬腕一看表,起身向慎也潇洒地摆摆手。等到快要走出玻璃门的时候,他听见慎也叫他的名字:“你……几点下课?”
“六点。”想了想又补充到:“西校区正门,有棵柏树的地方。”言毕便转身不见。
慎也坐回原位,发现自己的拿铁已经凉透了。忘了喝。
tbc
注:Syntax,句法学,语言学分支,涉及研究语法grammar。
本想把这个段子的解释写进正文结果违和感爆棚,那就在这里解释一下吧:文中老教授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是“我在语法里并没有看到什么规则。”其实是挺讽刺的一种话,因为syntax研究中,语法是很重要的一方面,语法本身非常注重规则。而文中研究了一辈子syntax的老教授无非想揶揄一下做了一辈子的语法研究,总会遇到实际的例子是无法用现有规则解释的,总会出现有争议的情况,所谓的规则也总是在不停受到挑战,所以才总会有“规则争来争去都不太像规则了”这样的事。算是一点小小的调侃,一个冷幽默吧。
而后慎也的意思是有可能老教授后面会对说“你们能看到规则么难道”这样的问句,圣护说“可以看见爱”的意思是正因为研究了一辈子,即使对于研究领域还有一堆问题解决不了,也总是爱着自己为之投身的研究。
一说出来毫无美感了……但是解释是必要的,是用来进一步说明圣护对于投身学术的态度。
问我写这东西的原因……可能是职业病犯了吧(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