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传阴阳家多称赞于天文地理,后世罕有人知,阴阳家在当时也以阴阳术著名。
阴阳术,也称为术法,世人往往震慑于其威力,惊诧于其奥妙,然而少有人知,这般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只知阴阳家弟子神出鬼没。有好事人打听得阴阳家收弟子看重天赋,然而世人千千万万,有所谓天赋者也算得不少,却罕见有能掌握这样强大力量的人。
只是末世动荡,战火迭起。只见得沙场白骨堆积如山,只见得路途饿殍散落田间,只见得风云变幻政局转日皆变;好不容易熬得命来,才站在转换了不知多少名字后终于定名为“秦”的土地上喘口气,又听见征赋税,又听见索徭役。跌跌撞撞得捱过战火饥荒、才埋葬下儿孙的老妇,转眼就只能看着被官差抓走的七老八十的丈夫哭得凄凉,搂着寡居的女儿不知明日何在。
生死未定,谁还有闲情去探究一个神秘的阴阳家的力量来源呢?
如好事者言,阴阳家门下弟子注重天赋,没有阴阳术天赋的人,进不得阴阳家的门。然而凭借天赋成名终是一部分,也会有一些人人,是凭借刻印的。
刻印是由各长老在年幼的入门弟子手指上施术,施术后的手指并无异样,只是十五岁前,手指上必会浮现出一行字,或是名字,或是地点,或是别的什么线索,以供寻找精神伴侣。
能找到这个人,然后相知相守,刻印就可以提供更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在天赋之后可以借力刻印在阴阳术领域走得更远。
在很久远以前的时代,凭借刻印的人数远远多于凭借天赋的人,然而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这个战乱纷纷的时代,太少太少的人能找到精神伴侣。大多数的阴阳家弟子只是视这个仪式为传统,象征着自己加入了阴阳家而已,更有甚者不屑于这种虚无的东西,自负于天赋,拒绝施这个术法。
阿吟的母亲是少有的按照线索寻找的人,更是罕见的找到了精神伴侣的人。
离家太久了,阿吟早已记不清家是什么样子的,甚至不大记得清母亲的容貌。然而她始终记得的是,最早听说这个传统后吵闹着要看那个刻印时,母亲脸上温柔而骄傲的神色,衬得整个人高华婉和如兰。
“我当时不认得字,央了好几个人,人家都笑我痴心妄想,还想通过这么不可靠的方式来获得力量……可是我想呀,我不要那力量,我也不要什么高位,让我看看我的良人长什么样子也好啊……”母亲把手递给她,扣指除去伪装的术法,阿吟也还不认字,只是好奇地摩挲着。于是母亲微笑着给她念,“东门之外。后来一个老人看我实在想找,就告诉了我这几个字,我记得一辈子。听别人说东门之外是《诗》里面的一句话,我不认得,只记得是陈地的诗,就去找了……你父亲看着我在那里像找人又不像找人的样子实在可笑,就过来问我想招谁,我一抬头看见了他,我想呀……就是他了。”
母亲笑得太温柔,连空气也温柔了起来,却没能挡过门外的刀剑声。
从火和废墟中爬出来的阿吟,入了阴阳家后,也被询问过要不要留下刻印。她想起了母亲那时温婉而光彩的笑容,点了点头。
刻印会在十五岁前浮现出来,如今阿吟十六岁,没有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