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met the girl under the full-bloomed cherry blossoms
And my fate began to change.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参合在一起，又让春雨
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T.S.艾略特《荒原》

【舞台上，突兀地亮起了聚光灯】
少女以相当可爱的姿态，闭上眼幸福地咬了一口手中的可露丽。
四月，如同钢琴曲般灿烂的春光温柔地注视着大地。白云浮得慵懒，飘得悠闲，三三两两地徜徉在大片大片蔚蓝的天空。地上最后可能留存的一丝属于冬日的阴沉也被汹涌的碧绿与粉红淹没，满世界喧闹着生命的气息和希望的光彩。樱树枝条偶尔摇动，樱花便羞怯地离开了枝头接受了暖风的邀舞，划出优雅华丽的弧线翩翩落地。
日本这条不知名的街道正享受着又一个平淡而无忧无虑的午后。不论是悠悠行过的汽车还是步履轻快的行人，都有着再平常不过的宁静祥和的气氛。灿烂而温熙的阳光在少女头顶留恋地凝固，却仍不愿意放弃摇曳，伴着软软的春风洒落，映衬着少女微鼓着的秀丽脸庞。可露丽酥脆的外壳发出悦耳的碎裂声，鞋子在水泥地上哒哒地敲出欢快的节奏，右手小提琴包轻轻晃动——
陡然提包停在了半空，少女向某条岔路中望去。在遍地樱雨残痕间坐着一只黑色的小猫，一只前爪在身上不断蹭着似是在梳毛。或许是注意到了少女的注视，小猫抬起头用碧蓝的眼眸和少女对视片刻，随即便“咪”地叫了一声转身跑开，在阳光下划出唯一一道黑色的轨迹。少女轻笑着追逐那小小的黑色身影，银铃般的笑声与樱瓣一路撒落，皮鞋与水泥地愉快地配乐，一切如同童话般梦幻而美好。
在陷入阴影的小巷中追逐，在自动售货机和面包车边捉迷藏，在公园的一角终于停下。少女悄悄靠近了不知何时已蹲在长凳上悠悠梳着毛的黑色小猫，直至一人一猫呼吸几乎交融的距离。在小猫的注视下，少女把手抬起来，掌心中躺着又一个棕褐色的可露丽。
“喵~！”
这是少女愉快的叫声。
浓厚而毫无意义的凝重悬浮在昏暗中。空气再溶解不了这深沉的气氛，它一言不发，只静静地沉淀出灰尘，默默地逸散开陈旧的气息。承载不住聚光灯明亮的黑暗震颤着退却，与悄然无言的人们一同敬畏着那舞台的中央，那小小世界的核心。
墨色涂漆清澈如镜的钢琴中，琴槌轻轻抚拢向钢弦，叩出明净澄澈的琴音。琴键毫无迟疑而极富节奏的起伏如同这音乐最完美的伴舞般灵动，端是赏心悦目。
而创造出这番奇迹的那双虽仍幼小但已显出几分修长的手，却属于一张僵硬的面庞和一双呆滞茫然的眼眸。死板的黑框眼镜下的瞳孔中能反射出黑色的琴，白色的谱和黑白相间的键盘，却反射不出一点情绪的影子。木偶一般漠然的一双眼眸，机械般的一双手，而在这无感情的手中演绎的确实以浪漫主义著称的第十四钢琴奏鸣曲《月光》。
只是这个月亮却只是神半睁的一只冷漠的独眼，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正如以这位少年为中心发散开的，发自灵魂的冷意。
目睹这番奇迹的观众期待的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奇迹。对常人来说，这首曲子不出错无异于奇迹。但是如果是这位机械般精准而无情的十四岁天才，出错才是奇迹一般的转折。
期待奇迹的人还在期待着。《月光》还在无情地倾泻。
被阳光稀释了小半的昏暗占据了半个音乐室，放任莫名令人迷茫的伤感游荡，徘徊，包裹那个身着校服，已经十四岁了的少年。
耳机里喧闹起明快得不自然的流行歌前奏，却无法驱走那份伤感半分。
少年的双手搭在了钢琴的琴键上，仿佛下一刻便会是音符的暴风雨猛烈地降临，但是没有。没有哪怕一个琴键被按下。
也没有哪怕一声叹息。
少年拿起笔，右手在空着一半的乐谱上毫无迟疑地起落，轻盈迅速如同他当年的琴声。
冰冷无情如同他当年的琴声。四月的春光也没有能够让他的表情，他的眼眸，或者他的琴解冻。他的心灵还在黑暗中脆弱地蹒跚，早已不再嘶喊的喉咙无机质德沉默着，沉默着。
你在我身上会看见这种景致：
黄叶全无，或者是三三两两，
牵系着那些迎风颤抖的枯枝……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第73首

继续好吗

k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