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词、曲、赋、骈文、散文这6个中前5个都对声律有一定的要求,如果你学古文只学训诂,只写散文,只看韩柳(韩柳也有许多赋),那么其他的你就丢失了,不懂平仄和声韵,对你去理解很多文体内在的文学性阻碍很大。会出现“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况。看一篇古文作品,看懂了他写的是什么内容讲了什么东西,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写。有点阅读基础的基本上能识字的都能读懂字面意思这应该是基本功。我记得有个同学说,上《石灰吟》时有他问他初中语文老师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作者写‘粉骨碎身’浑不怕”而不是“‘粉身碎骨’浑不怕”呢?我们成语学的可都是“粉身碎骨”啊”。

《石灰吟》

千磨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结果老师说“课本就是这样写的,我觉得粉身碎骨应该也可以。” 于是这个老师就暴露了,我们至少可以看得出他没有学过格律。为什么只能是“粉骨碎身”而不是“粉身碎骨”呢?学过一点点诗格律的都懂。首先《石灰吟》属于格律诗,严谨一点就是属于“平起入韵的七言绝句”。他的韵脚是“山”“闲”“间”,《平水韵》删韵。用客语读就是山(sān),闲(hán),间(gān),粤语山(sān),闲(hǎn),间(gān)。 那么重点来了,除了韵还有平仄,我们标一下他的平仄:
千磨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标下入声:客语:凿(cO) ,烈(liE),若(ngO),不(bU),白(pA)。所以“凿”和“白”属于仄。

这句“粉骨碎身浑不怕”是很讲究的,他的平仄要和上一句“烈火焚烧若等闲”相粘,又要和“要留清白在人间”相对。也就是下联第一句的二四六字的平仄要与上联最后一句的二四六字平仄相同,并且与同联的最后一句二四六字相反。如果换成“粉身碎骨”后,“分身碎骨”既不和“烈火焚烧”相粘,又不和“要留清白”相反,于是就违反了“二四六分明”的原则。所以只能是“粉骨碎身”而不是“粉身碎骨”。要知其然,又要知其所以然,就能抓住重点而不仅停留于表面。去评一首诗,如果你只是说“写的好”“我觉得好”,而不知道为什么好,不能从格律、用韵、意象、修辞等方面去分析,就不能算真正的理解了。写古文也是,如果你只一味地去背、记所谓的隶事典故、词汇辞藻,你写的再好也只停留在表面上的“像”,你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写得好,你只知道他的意境美,而不知道他的声律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
“落霞”对“孤鹜”(仄平对平仄),“与”对“共”(平对仄 —— PS:客家话“与”就是阳平声),“齐飞”对“一色”(平平对仄仄)。因为分辨不出声律平仄,所以很多时候局限于表面而模仿《滕王阁序》不到家。至于赋,明显的还好,散文大家写的赋像韩愈《进学解》《送穷文》柳宗元《牛赋》《瓶赋》《囚山赋》的用韵还比较明显,至于欧阳修《秋声赋》的用韵就很难看出来了,这导致了很多人写赋都不要韵。一些近现代人写的“赋”,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鬼,韵都不要喊什么“赋”,直接叫“杂文”得了。我觉得赋本身有韵的要求,就算你用现代文写白话连篇,你押韵了我原则上也承认你是赋的。班固说“赋者,古诗之流也”,诗基本的要求就是押韵,而赋区别于诗在于篇幅更大,内容更丰富句式更多元,但韵是不能少的,少了韵它就不是“古诗之流”了。我们来看下《秋声赋》为什么难看韵,就是因为这些韵用普通话已经读不出韵了:

古体诗要求押韵,近体诗要求押韵和平仄,词要求按词谱平仄排列押韵点,曲要求按曲谱填平仄和韵脚,赋要求押韵,骈文的对仗对平仄顿挫有要求,骈赋既要求对仗又要求押韵…………而散文,则更注重思想性而不是侧重文学性,文学美感不强,看散文一般都看语法(近代的理论)和词汇(文字的替代)和凝练度。
所以音韵学几乎是古代文学的重中之重,也是最基础的东西,学好了声律,对理解各种文体非常有帮助。所谓的“文学性”“文学美”无外乎是句子的平仄的排列、押韵的技巧、用词的古朴、立意的深刻……(外国诗歌则押韵更丰富、句式更多元、单词更雅正……)
我说音韵学应用很广。那也应该举例子了。我们就说对联和吟诵吧。对联是最接近我们的,每个人过年几乎都见过对联贴过对联,但这对联究竟是好是坏估计大家就没有谱了。吟诵是离我们很远的,年轻人基本都接触不多,有一些老人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