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深觉黑夜如此冗长，才阖了眼转瞬又是清明，菱花支窗如是暗敞着，夏夜的风一灌，烛火星子忽的就灭了，成群的乌鸦越过歇山顶，划破长空的叫声是那样的真实和悲戚。】

傅君... ...
（当月光照遍每个角落，我眼底中的笑意被冷风吹僵了。这.. ...跟我想的不一样。她是阿则宠在心尖的妃子，怎堪落在如此地步？我不懂、我不解。寂寥、空荡的屋子，金铃脆脆响，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我亲眼见着她眼中的诧异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瘆人的笑。纵然已是鬼身，却依然觉得这般的她，很是吓人。往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及腰的乌发，被溜进的风，微微吹起。）
（半晌后，我冲着她笑，如曾经那般，展开双臂，眉宇间都是女儿家的娇憨。笑弯弯的眼儿，娇滴滴的声儿，我唤着她。）傅君，你想我吗？（然后，她的那句话一出，我只觉得有盆冷水，从头洒下。唇角的笑意没了，展开的双臂无力的垂下，我望着她，眼底如死灰那般，我是询问，却也是肯定。）傅君，你不想见到我是吗？
（尚未等到她的回答，便红了眼眶，不对、不对，这跟我想的故人相见，不同，截然相反。小黑说过，我的死亡是最美好的，不然我定会被这无情的世间，磨灭了性子，不复最初。难道她变了吗？我有些不乐，垂着脑袋，望着染着蔻丹的脚尖，很是委屈的道。）可是傅君，我很想你啊，我也很想阿则。我很想你们啊！小黑说你成了阿则最宠的人，我便眼巴巴的来见见你，然后... ...然后盼着你跟他一世安好，白头到老，共赴黄泉。我... ...不等了，他有你了，所以我想去喝完孟婆汤了，我总是跟孟婆聊聊这、聊聊那，孟婆那么静的性子，许是早就厌烦我了，巴不得我喝一碗孟婆汤，赶紧走了。他有你了，我便放心了，我该去找哥哥他们了。我想跟你说再见，可你为什么这么说。

（阎王说我命贵，一生却短。）
（于是，我便守在那见不到阳光的地府中，等着他们一个个来，再见他们一个个走，最终等着我的夫君，大清河山的帝王归来。那时，再携手共去孟婆那儿。我跟孟婆说，我嫁了一个人世间最好的夫君，他长得俊俏，对我又体贴。可惜，我却没有那福分守在他身边，见他君临天下。所以，我要在这九泉之下，迎他、等他。孟婆却笑我痴，她说她也曾爱过一人，只不过如今亦是一场空。她说，他们注定无缘，一个予了尘缘，一个了断尘缘。天宫、地府永不相见。孟婆说，堕入情网中的男女，都是痴男怨女。古往今来，她看得多了，便也麻木了。她总是对我说“痴儿，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我最终动摇了，在我知道她成为他的新宠之际，动摇了。她那般好的人，陪在他身边，共赏河山，白头到老，一同归去。我又何必痴痴等着，最终沦为外人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这般念着，所以有了今日。但见她，我只觉得委屈，委屈的泪珠珠都要掉了。我来见她，她怎能这般冷漠？我爱他，也爱她，所以我愿意归去，投入轮回，前尘过往，再也不记。）
（明明都说鬼是虚无缥缈的，可为何？可为何当我听见子宜二字，心却在痛。我许久许久不曾听过，再度提起，那般的撕心裂肺的痛。紧紧的抓住胸口，那片紫色缎子揪在一起，改了样。我痛的弯下腰去，只盼着这样能好些。我心疼她啊，我心疼我的傅君，但我更心疼他啊，我心疼我的夫君。前尘往事，我怎舍得了去啊。泪珠啪啪的往下落，飘渺的声中透着凄凉，又有些耍小性。）
傅君，小黑骗了我，他说鬼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那么疼啊？为什么啊，心脏像是被人扯的那般难受啊。我的傅君，不要怨阿则好不好？代替我，好不好？代替我留在他的身边，不要恼他，不要再让他伤心了。傅君，答应我，好不好？不要恼阿则，不要恼他。傅君，留在他身边。只有你，只有你在他身边，我才敢走啊。傅君，别恼阿则。别恼... ...

【我与她自小相伴，岁岁月月，脾性举态都是一个模子，可我怎么想得到，终有一天这份相似，给我致命的一刀，疼得我难以喘息。那年杏黄莺飞我见她出嫁，是她中意的夫君，我满心欢喜，真替她高兴，她总说做了一个梦，梦中有翩翩少年郎，后来她说那个人大抵就是她的夫君，满眼都是笃定，可好日子真短呀，她才欢喜没一阵儿，怀了他的孩子，拼了命的想留下，却终究不得，母子俱损。我难过极了，夜夜辗转，怨她痴傻，搭了自个儿性命。】
【我不愿走她走过的路，我只盼着我的齐布琛能从西北回来，娶我做他的新娘，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以为他食言了，我带着满目疮痍的心来到天子眼前，想把自己藏着躲着，避之不及，不愿沾染这个琼月曾心心念念的人，可他好比是春日的一阵风，暖暖的吹进心窝，好像要把我融化了，我挣扎，彷徨，终究不敌。可我的齐布琛回来了，和我重逢在高墙之中，从此隔了山水和君臣，他说会陪着我，最后却离我而去，他说翩翩我们完了，我的心真疼啊，好比剖开来撕裂了一般，我背离了这个我曾发誓要和他共度此生的人，做天子的宜妃，把心眼都安在他身上，以为从此就圆满了，可他怎么能告诉我，这些都是因为琼月呢。】
【我们一世纠葛，到死仍是不休，她说她心疼，一缕痴魂，却这样实在的在我跟前，告诉我她在疼，让我别怨他。】可你让我怎么办呢，琼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把我捧上了天，让我觉得这世间如此眷恋美好，可他又亲手把我抛进地狱，他怎么…他怎么能这样呢。
【掩着面，泪珠早已止不住，整个心都是委屈，填的满满的。】不，琼月我不能，他弃了我，齐布琛也弃了我，我走不下去了，你带我走吧…

（爱一个人，深入骨髓，该是何等模样？曾经，我不知，我以为我爱他，哪怕付出了生命，无怨无悔，便是最爱。如今，我却懂了，我爱他，永远比我所想的要深。鬼魅，飘渺的如同天际的白云，怎会有痛感？可我今天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孟婆说我是痴儿，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呢？听到前因，听到后果。我不否认，我是喜悦的，喜悦我的夫君没有忘记我。可喜悦过后，便是巨大的哀伤，求而不得，最痛不过。我弯着腰，见泪珠珠滴到地面，碎开、裂开。一缕青丝拂过面颊，挡住苍白的颜。）傅君，小黑告诉我的时候，我是有点难过的，是有点嫉妒的。可是我又怎么能难过？怎么能嫉妒呢？你们都是我爱的人啊。
（所以我把嫉妒、把难过化为祝福。所以，我愿意归去，不在久久等候。我相信，这一生有她陪着阿则，也算是一幸事。当我抬起头时，见她哭着那样难过，我便更加难过。我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朝前走去，脚腕金铃作响，透着一股凄凉。我尝试着抱着她，最终不过是手臂穿过她的身躯。含泪的眸中，出现了笑，有些自嘲。）傅君，你看看，我已经这样了。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了，可是我爱他，我好爱他。傅君，在我短暂的一生中我爱他超过我的生命。所以，算我自私，求求你。求求你，别恼他了。
（她说，让我带她走。我只觉得万分好笑，这世间多么可笑。想留下的，却留不下来。想走的，却走不了。）傅君，我怎能带你走，带你走，阿则便又该伤心了。你知道，这世间，我最不忍见的便是他难过、伤心。我已弃他一次，又怎能再让他尝试一次这种痛呢？代替我，留下来吧。你比我有福气，你是大清的宜妃，也是他最宠的女人。这不好？这不好吗？傅君。等到百年之后，你们相携而去，而我已经入了轮回，不知是谁家小儿了。
只有你们了，不再会有琼月了，不再会有子宜了。（忍着所有的痛，去否定我与他之间所有的缘，所有的情。我推着他，远离我，去她的身边。也许，很多年后，我过的鬼门关，走的黄泉路，经的忘川河，到的奈何桥，都会有他们的身影，像一对璧人那般，相饮孟婆汤。前缘往事，断个干净。那个时候，孟婆便能见到我最爱的他和她了，那个时候，我却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儿。经历着怎样的故事了。）

（天意难测，命运弄人。我抱着她，下颔搁在她的肩际，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觉。她的痛、她的悲，我都能悉数感觉到。孟婆总说是痴儿，怎料这世间的痴儿，岂止我一人？我轻轻抬起手，虚无的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傅君，别恼她，也别气自己。天意如此，几人能改？你知道吗？我日日夜夜守在忘川河边，看着彼岸花开，看着彼岸花败。看着渡来一船的人，那天我看到了我哥哥们——
（回忆总归是最痛的，我不知道，为何阿则要灭了我一族。我也不知道，阿则为何要把傅君置于此处。我只知道，我那么的爱他，以至于我可以忽略他所做的一切。爱的深，却连恨，都恨不起来。我愿做阴间痴情女子，却不愿他独守这那片念想，冷冰冰的对着江山。有些话，说出来，最伤的莫过于自己。可是却又不得不说，心被人扯着疼，那便疼去吧。终归，不能再死一次。）我的傅君那么好，阿则一定、一定会爱上的。
（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到底是我空幻想，也是我的空欢喜。我已经知足、感恩了。在小黑和小白来接我的那日，我便明白了，他爱上别人，我会难过。但他守着我，我会更难过。死人，终究是死人。思念，最能掏空一个人的生命。他是我的夫君，大清的帝王，我希望他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傅君，别这样，不要再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了。你的路还很长，阿则的路也还很远。这一路上，我只盼着你们能同行。
我的傻傅君，你比我有福气。他们都说我命贵福薄，想来也是。阿则那么好，傅君那么好，就应该在一起啊。琼月、子宜，不过是过路的人。我不会再等他了，因为他有你了。傅君，齐布琛终有一日，也会有别人。孟婆说我痴，说我傻，我想大抵是了。如此无礼的要求，我却跟你提了。你若恨，若怨，便恨我、怨我。只要你能陪在他的身边，替我爱他，我便是成为这世间一缕灰尘，我也是愿意的。

【命运如此幽默，穷极一生，也没能转圜，他好比将我置身孤岛，心里却早已荒无人烟，我从他心头走出，一路而来，崎岖陡峭，若再回首，我哪里有力气能再走一遍，我累极了，尝了这样多的求而不得，我再没有一颗蓬勃的心去迎向他，一如当初。】琼月…
【我听她说起，只觉得心疼，想替她擦擦泪，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最爱的人，大清万里山河的主，却灭了她满门，将她最亲最爱的哥哥们一个个的送上了黄泉路，我不敢想，她的心里存着多少的伤疤，却还要鼓足力气去爱这个人，爱的悲痛欲绝。】他当时是害怕了，现在也一定后悔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在他身边多少年了，他一个神情我便知是悲还是喜，他这样的惦记琼月，这样的器重晋裘哥哥，可他是天下的王，他有决断，可他也会乱，也会错的。】
他爱着你，能一直爱着你，就足够了，这份心思我不觊觎。【我不想代替琼月留在他身边儿，我是我，她是她，相近却必不是相同的，我没她这样的心思，能甘之如饴的把一颗心都剖开了放在他跟前，我已经把我的心甘情愿都留给了齐布琛，再也腾不出一模一样的了，在他把我从养心殿送到建福宫的这一刻，我就知道，这些年总归是错付了。】
琼月，这条路已经被我走的泥泞不堪了，我怎么再和他相伴同行，相知相惜呢，这太荒唐了，我可以不怨他，不恨他，甚至不怪他，这些都不算他的错，可我没办法装作不明不白的样子，继续往他身边走去啊。
【相携一生，白头到老，我也想过的，可老天没给我个好结局，他给我的都是痛苦和煎熬，一个齐布琛已经把我的心都掏空了，帝王情深本就难得，是她的，我不稀罕，不强求。齐布琛说我喜欢他，喜欢这个骗我欺我的人，他生气了，再没让我见过他，他分明说过会看着我，陪着我，可他怎么能这样呢，我以为他走了，我便要活不成了，可这天下的主儿将我小心呵护，让我苟延残喘的将活着，好不容易我觉得因为有他在，这世间总还有一点念想和盼头，他又狠狠地给了我一刀，让我连最后这点企盼都没有了。】
琼月，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有抚辰殿的清冷和孤独了我这余生，你知道我这辈子从来心高，我怎么能忍得了他这样骗我却不入心呢，我的心都快疼死了，他是这天下的王啊，总会有人爱他，陪他，伴他百年。

不，傅君，我却不怕你笑话。
（钮祜禄氏一门灭，莫说是在这阳间，便是在那阴间，也是顶顶的大消息。有人赞新帝颇有先祖风范，杀伐果断。有人却说新帝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不能共富贵。那日，我坐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丛中，渊源流淌的忘川河，总是有人来却没人往。小黑寻到我的时候，眼泪都要哭干了，他问我恨帝王吗？我却告诉他，我不恨。）
爱到深处，便连恨都无力了。我不恨他，却恨自己未能保全钮祜禄一族。不过，大抵哥哥他们是怨的吧... ...
（这话说起来是万分荒唐，多年的养育之恩，却抵不上一个人。爱入了骨髓，便是没了命，却也在阴间等着他，爱着他。琼月这一生，似乎生是为了他，死也是为了他。最初的琼月该是何等模样？我已经忘却了。她的话入了耳，强逼回去的泪珠，又一次的夺眶而出。看，命运便是这么作弄人。我生前日日夜夜盼着的，死后终于成真了，但却没有一点喜悦。更多的是悲伤、难过。）
荒唐一次又何妨？傅君，荒唐一次吧。
（我苦苦哀求她，求她荒唐一次，却忘记了她是个人，有七情六欲。我这样，对她太过不公。可当爱把一个女人占据，其他的那些，便是天边浮云。我松开她，站在她面前，扬起下颔，一副清高的样儿，一如曾经的骄纵。）不行，绝对不行，傅君，如果不是你，是别的女人。我会嫉妒成狂的，我会恨不得杀了她的！我不会心甘情愿的入了轮回。

【她这个人从来爱恨分明，我没见她怕过什么，也从未退缩过半步，若还在生，帝王屠她满门，她必然会做出比死更惨烈百倍的事情，我何尝不是痛心疾首，钮府于我是第二个容身之地，阖府上下没有我不识得的人，没去过的地界，在我眼中那个府里没有一个是坏心眼儿的，却报应不爽，要遭此灭顶之灾。只是新帝大登，从来免不得一番血流，这是他的作为，可他心里记得，也时刻在煎熬。】
【她在哭，那样悲戚的求着我，我的琼月啊，生来就是心高气傲，从未低下过这颗头颅，可眼下我看着她是这样的绝望和无助，我何尝不想呢，若我全心全意的都爱着那九五至上的君主，该多好，我不会畏惧和害怕，纵然拼尽一切，满身伤痕，我也会去他的身边，可我对他的这点心意，这点儿简单和欢喜，经不起折腾，我没有第二颗心，像对齐布琛一样满满当当的呈到他跟前，想要的，总是求而不得，不求的，却好好儿放在你跟前，老天怎么能跟我们开这样的玩笑呢。】
琼月…琼月你放下吧。【我看着她，如此的决绝，我想抱抱她，劝她，甚至于是哀求她，放下这份执念，轮回转世，不再受苦楚，不再肝肠寸断。】听我的好不好？
我能怎么做呢？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点？去爱他吗，你是要把我这颗心挖出来捧到他跟前儿吗？琼月我没法像你一样的爱他，我爱的是齐布琛啊。

不！
（我见她神色戚戚，却依旧狠心的对她说了一个不字。诚如她所言，我是自私的。可在面对爱情的时候，谁人不是自私的呢？抬起的手，无力垂下。柳叶眉，杏子眼，此刻都布着一层可怜。）可是你已经嫁给了阿则了！
该与你白头到老的，只有阿则。（这个是不争的事实，铁打的那般，谁能改？此刻，我却又怨老天不公，何其残忍。面部的表情慢慢化为清冷，甚至于眼底中还有几分嫉妒。）凭什么！
凭什么！你就能失而复得，而我却要永尝失去的痛苦！傅君，你对我那么好？你怎么舍得我一个人... ...一个人在地府里煎熬？傅君，你记得吗，我们曾经那般好。
（话音越来越轻，我仿佛透过那流淌的岁月长河，看见了曾经的我们。单纯、无知却又天真快活。尚未入了情网，一心只有期盼着以后。我上前，拥抱着她。空洞的眼中，流淌着眼泪，聚集到尖尖的下颔。此刻说的话，那般残忍。）失去的痛，怎能我一人来担？不如你也帮帮我。我不愿见！我不愿见你和齐布琛能够重修旧好！而我却要跟阿则天人相隔！我不愿！要痛、要伤，那么我们便一起来。你怎么能抛弃我，独自一人成了良缘？
（是啊，我们都疯了。一人、一鬼，在这样的月夜，为了自己的爱情。入了魔，着了狂。这世间，开弓了又岂有回头箭？）
傅君，你忘了，当初是你走到阿则身边的。当初也是你，悉数收下阿则对你的好。为何你现在又不要他了？就因为一个宜？傅君啊~明明是你先去找的他。我这般求着你，央着你，又何错之有？是你先不要齐布琛了！
你是命中注定的贵人，我带不走你，你福泽深厚。而我呢？生前未能如愿，难道死后你也不能让我如愿吗？我日日夜夜在忘川河边，等着、候着的心情，你又能理解几分？我想他来，却又不想他来。我怕他一路走来太过孤单，便想着，有你是最好的。你跟我最好啊！

（从前，我跟她说过，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的意中人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他长得俊俏极了，让我心神荡漾。后来，我遇见了他，满园的梅花香气，熏红我白皙的面颊，一眼便误了终生。原来，堕入情网，便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后来，我们有过欢喜、有过争吵，却在还来不及和好的时候，永赴黄泉。我恨，我恨苍天予我机缘，让我与他相遇。我恨，我恨月老为我们绑上红线。我更恨，这世间所谓的命运、天意。转眼，予了我机缘，成了我好事，却最终让我遗憾九泉。）
（她瘫坐在冰凉的青石砖上，我居高临下望着她，眼底中涌现的是少见的漠然。良久，我缓缓蹲下身，透明的手指，慢慢的拂过她的青丝，就像是平时那般安抚情绪失控的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悬着一股冷然。）是了，傅君，我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你遭遇那种痛苦呢？（笑声到最终，变得刺耳，仿佛一把尖刀，直插她的胸膛。杏眸中神色晦暗不明，那一刻，真的像是十八层地狱中逃窜出来的猛鬼。）可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有机会重遇？而我呢？我呢！！（声音一扬，在这个寂寥、空荡的大殿中显得尤为瘆人。）
我却要永坠黄泉，与阿则相隔。这不公平啊——（说着说着，语调便越来越低，慢慢的归为平静。）傅君啊，你失去的，够我多吗？我没了你，没了阿则，还没了孩子，哦，对还有我钮家一门。我什么都没了，我如今不过是地府中的孤魂野鬼。傅君，是你太过贪心！太过贪心啊！
你有命，有亲人，有孩子，有富贵，有荣耀。甚至，还有阿则！你失去的多吗？不够！全然不够啊！
（她说的那般凄惨，她的一生终是被这样定了局。眼里含泪，又是温和一笑。）傅君，你怨不得别人，这一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而我只是为了让你更好，为了让阿则更好！你做错了选择，便想回头？傅君，这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说着说着，眼泪又巴巴落下。语调凄凄惨惨戚戚，又是孩童那时无助的样儿。）傅君，你让我可怜你，你让我一个鬼，可怜你一个活人。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一个活人可怜可怜我这个死人呢？
走？是了，我该走了。（我听见小黑的脚步声了，我望着窗外，月亮渐渐不见了。天要光了，背对着她，轻笑，有几分怅然，却也有几分扭曲。）傅君，我已经爱到丢了自己，没有什么我做不出来的了。
我会日日夜夜在忘川河边等候，再见花开花败，再见人来，不入轮回，成为飘荡的孤零野鬼。直到，直到你答应我。
我才会归去，再入轮回，成为谁家小儿，再尝一遍世间。
（语调越来越沉，我见小黑的脸儿似乎更黑了些，我冲着他笑了，是了，便是这么傻。我等了那么多年，便不会再怕继续等下去。小黑过来牵着我的手，把我往外引，我跟着他朝外走，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铃铛便是一晃荡，如来时的模样，在门关上的那个瞬间，我又轻轻对小黑道。）
小黑，我们打赌吗？我可能又要再度为人了，你可不能忘记我了。还有小白、还有孟婆，你们都不能忘记我啊。
（我知道我的傅君，一向不忍我受苦，又怎堪我成为孤魂？将离去，我朝着乾清宫的方向一望，层层叠叠的屋檐，栩栩如生的脊兽。在那，住着我最爱的人。弯弯了杏子眼，跟着小黑再过鬼门关。）
再见了，阿则。
爱比死更冷 - 黄耀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