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亚瑟发现,自己的暑假完全像自己和阿尔弗雷德所说的那样无聊。
他没有什么朋友;好吧,除去弗朗西斯,他甚至没有朋友。但弗朗西斯忙于一搭一搭地更换女伴,时间表上实在缺乏与亚瑟一起消磨的空闲,所以不出一个月,亚瑟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短信箱里几乎只有“阿尔弗雷德”这一个名字。
*亚蒂,你和艾米莉怎么样了? 15/7,AM10:24
关你这小鬼什么事。不回。
*DAMN MATHEMATICS! 16/7, PM3:07
他期待什么回复?不回。
*嘿亚蒂,新上映了不错的电影喔,要去看吗?17/7, PM1:49
亚瑟犹豫了一下。这听上去像一个邀请?但无论如何,亚瑟都觉得和一个12岁的小鬼去看一场“不错”的电影,绝对是一个愚蠢透顶的主意。不回。
*Come on,亚蒂,没有人陪我去嘛:( 17/7,PM2:01
……
*小鬼,你听我说,我不是你的监护人。17/7, PM2:03
*喔亚蒂你居然在这!来嘛,不是监护,就是朋友的一个邀请啦。 17/7, PM2:04
亚瑟放下手机,重新考虑这件事。时间,暑假。地点,电影院。人物,他,和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喜欢大声嚷嚷的小鬼。人物关系……朋友?
*我没空,阿尔弗,或许你找一个你的同学一起吧。 17/7, PM2:11
那边没有再回复。亚瑟很清楚,自己那个年龄的时候也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主动发出邀请却被拒绝”这种事,简直像世界末日一样可怕。但他还能做什么呢?接受邀请,并且接受数以吨计的麻烦和尴尬?
他决定用一本小说忘记这件事,但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都没能成功。
后来的整个暑假,阿尔弗雷德还是会时不时扔过来一条短信,但频率比之前低了不少。亚瑟还是绝大多数时候不会回复,偶尔回复一次,阿尔弗就会孩子气地反复表示高兴。美国东部的夏天过去得很快。
开学之后,亚瑟神奇地找到了组织——一个叫“科学怪人”还是什么的社团——并且结识了新朋友:一个古怪寡言的荷兰人尼德兰,一个难得变换表情的德国人路德维希和他性格截然相反的哥哥基尔伯德。因为和弗朗西斯的课表几乎完全没有重叠,他们的交集反而变少了。
那次亚瑟的科学社团准备在中午吃饭时讨论一个课题,于是他急匆匆地搬了几块披萨和一杯可乐,向冲他招手的基尔伯德走过去。半路上他的可乐被人迅速地拿走了,他转过身,就看见一脸坏笑的弗朗西斯。
“你自己不是也有一杯?”亚瑟故作惊讶地说,还是忍不住笑了。他们似乎很久没作过真正意义上的交谈了。
“不介意喝两杯。”弗朗西斯很响地吸了一口亚瑟的可乐,做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但我社团的朋友在……”亚瑟往基尔伯德那边看了看,对方正一脸不可思议地向他摊开手。于是他冲基尔伯德摇摇头,也不管一根筋的德国人究竟搞没搞明白,就在弗朗西斯对面坐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在追你?”弗朗西斯直截了当地问。
亚瑟刚拿起叉子,手就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开玩笑,当然没有。”
“他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弗朗西斯轻轻地笑了,“喔原谅我得出卖他——他的原话就类似是,‘弗朗吉,亚瑟有在跟艾米莉交往吗?或者说他有在跟任何人交往吗?’”
“一个12岁的——”
“哥哥我12岁时都已经追到萨曼莎了。”那是弗朗西斯的第二任女友,“说真的,小亚瑟,我觉得那孩子是真心的喔。”
“你准备一直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亚瑟收起笑容,直直地盯住弗朗西斯。
“只是觉得荒谬的话,你又逃避什么呢?”弗朗西斯意外地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
“不,我没有。”亚瑟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而我们都知道那是一句谎话。”
火星儿在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嗞嗞地冒出来。其实亚瑟想说别这样,为了一个小鬼和最好的朋友吵翻,怎么看都不值得;但他真的没办法就阿尔弗雷德本人解释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没想过。迄今为止,他关于阿尔弗最深的想法就局限于——他只有12岁。其他的,他的性格怎样?他的爱好是什么?他和自己有共同语言吗?他适不适合做朋友,或者说,男朋友?统统被“12岁”拦在了思考范围之外。
亚瑟困难地张了张嘴。他希望弗朗西斯理解,他正努力不把事情搞砸。
“如果他明确向我表示……他在追我,什么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也会明确地拒绝他。”
“Got it.”弗朗西斯露出微笑,“快去吧,你看基尔伯德都要跑过来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