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夜空中的鹰】

1.
“去哪里了？”
“就在这附近，不能让他跑了！”
“搜！”
衣服上缀着蓝线的浩气弟子在丛林中分散开来，熊熊的火把惊起了林中的鸟儿，远近的植被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之中若隐若现，地上黑影摇曳，如同潜行的鬼魅。
浩气盟带来的猎犬在地上嗅来嗅去，终究一无所获的卧在地上，喘着粗气。
“找不到？”
“遇上行家了。”带着面具的浩气唐门俯下身去拍了拍猎犬，锐利的目光在周围影影绰绰的丛林中掠过：“恐怕那个人用了消除气味的药物。”
“你能找到他吗？”一旁的浩气弟子皱眉。
“我也是个唐门。”浩气唐门淡淡回答，话中深意令人侧目。
“继续找！”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在队伍末尾的浩气藏剑状似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山林归于一片寂静，良久，一阵夜风吹过，林叶沙沙作响，一抹黑影趁着风吹叶动的时机，悄无声息的贴着树干落在地面上。
他的手脚上都装着细小的机关，使他能够像蛇类一样附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全身蓝黑色的夜行衣几乎让他融进这片夜色里。
唐夜歌安静的贴着树干站立，捕捉着周围的一切讯息。不久又有一阵风吹过，唐夜歌矮下身子，贴着地面行走，看方向竟是冲着刚才那一队浩气弟子去的。
明知道那些人是追着自己而来，现在过去继续任务风险极大，但唐夜歌思量这几日所探查到的情况，若是放过了这次动手的机会，下一次便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
他已经潜入浩气盟近十天，再不走，怕是就走不脱了。
最后一个任务目标就在队伍里，他不可能放过这机会。
前提是，绕开那个同门以及……所有的藏剑。

2.
身上不能带有气味，这是任何一个杀手的常识。唐夜歌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动手前就已经用过了特制的药物，即使是经过训练的猎犬也不可能找出他的所在。
但现在唐夜歌有些拿不准。
这十天里不是没有过战斗，他甚至碰上了浩气盟声名在外的无归剑。其他门派的人没什么不妥，可藏剑弟子对上他时来势汹汹，突的脸色微变，像是嗅到了什么一般，挥向他的剑便卸了大半的锐气。
与无归剑对上的那一次，他看见前方拦路的人一头雪发心中便是一紧，不料无归剑远远的动作一顿，竟反手抽出了重剑，与他虚斗几式便是一招峰插云景，直接将他送出了浩气的营地，速度快的让他已经蓄势待发的暴雨梨花瞬间没了目标。
怎么回事……
藏剑弟子的放水让一向果断的唐夜歌有些茫然。
谁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让他得到了所有藏剑弟子的优待？
几乎不用细想，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与他有交集的藏剑只有一个。
能有机会在他身上动些手脚的也只有一个。
叶声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伴着低笑他突然靠近，他全身僵硬，却没有把他推开。
只能是那个时候，叶声做了什么，他没能察觉。
唐夜歌伸手揪住自己的衣领，嘴唇紧抿。
什么时候他的警惕性低成了这个样子？这么大的纰漏足以让他丧命十次不止！
这次任务完成就去杭州问个清楚，一定要把这东西解决……身上多了超出掌控的东西，令唐夜歌如鲠在喉。
思量间他已经潜行到了计划中的地点，唐夜歌站起身，纵上岩壁，四肢上机关同时动作，协助唐夜歌贴着悬崖快速移动。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火光，唐夜歌降低了速度，感受着风向。
很好……风是迎着他而来，即使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也不会顺风传到目标那边去。
压抑住呼吸和心跳，唐夜歌慢慢的在峭壁上移动。凹凸不平的山壁和山壁上的枯木藤蔓都给予了他庇护，他始终行走在火光的阴影之中。光与影是潜行者的艺术，夜晚就是唐门驰骋的疆场。
对于唐夜歌而言，在暗处潜行，已经成为本能。
慢慢的挪到高处的一堆乱石之后，唐夜歌闭上眼，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里是他早已看好的一个伏击点，成功的潜行至此，目标的性命几乎已经到了他手里，唐夜歌绝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什么疏忽而功亏一篑。
准备动手。

3.
从袖子里滑出两根细长的金属棒，唐夜歌的眼中升起了一丝狂热。他无声的组装起手中的东西，早已经用烟熏过的利器没有半点反光，乌沉沉的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将组装好的箭支填进千机匣，唐夜歌靠在乱石之后，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并不算高的山崖下浩气弟子已经散开，他的目标和几个丐帮走在一起，离他不远不近。
用眼角余光四下里打量，先前说过话的唐门已经走远，剩下能够远程威胁到他的只有一个纯阳的道长……
又一阵风过，树影摇曳，落叶飘摇。
唐夜歌的手指微动。
一抹乌光悄无声息的混在落叶之中迸发，林叶飒飒作响，完美的掩盖了弩机运作的声音。
噗的一声，追命箭从目标的后脑一直穿透到他口中。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已殒命，那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丐帮弟子的怒喝撕裂了夜空。
一击得手，唐夜歌没有半点耽搁，机关鸢蓦地架起，平地拔高，扎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身后有蓝色的气劲追上来，道道指着唐夜歌的命门。唐夜歌调整着机关鸢，凌空一个翻滚险险避过致命的气劲，肩头和腰侧同时染上血色。
各式暗器如同下雨一般砸落，触地时不少都轰然炸开。等浩气弟子再腾出空当抬头看时，机关鸢已经拔高到了不可能触及的地方。
“追不上了。”唐门拦住气纯：“他把这些暗器全部卸掉就是在减轻重量，刻意拔高的话谁都打不到他。”
气纯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藏剑已经把轻剑归鞘，耸肩道：“你都说追不上我就不用提咯，我可跳不高……”
说着他抬头望向夜空中远去的机关鸢，轻叹出声。
“……真像一只鹰啊。”

〖可怜的小熊猫～(￣▽￣～)(～￣▽￣)～〗

7.
唐夜歌在屋子里发愣。
方书墨说了一长串话之后，拿起药罐转身就走，竟是真的没有半点看管着他的打算。
唐夜歌当然能分清楚人言真假，方书墨说捅死他的时候，纯粹的杀意清晰的锁定着唐夜歌，令假装昏迷的唐门心中警铃大作。
那绝对不是说谎会有的杀意，方书墨是真的存了捅死他的心。
而方书墨所说的话……
叶声。
这个本就不同的名字和昏迷中他感受到的暖流连在一起之后，仅仅是在口中默念都能轻易的牵动唐夜歌的心绪。
这是第几次被叶声救下，连唐夜歌自己都忘了。他一直在试图还清叶声的人情，可却一次一次将自己和叶声的羁绊结的更深。
直到这一次，叶声这个名字像是疯长的藤蔓，像是不散的梅香，彻底的缠绕了他的心房。
还不清了。
纠葛的因果已经无法梳理，唐夜歌却本能的感到了畏惧。就如同上一次叶声从战场上将他抢回大营时一样，理智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示警，快走，离他远一些，否则就走不掉了。
唐夜歌睁开眼睛，近乎呆滞的盯着床帐顶端的花纹。素雅的花纹慢慢模糊，他看见了谁的笑容，如沐春风。
叶声……好像一直都在笑。
初见时略带讶异的轻笑。
看着他扶墙挪动的嗤笑。
首次告别时慵懒却意味深长的微笑。
瞿塘峡重逢时调侃的谈笑。
万花谷外回头时耐人寻味的浅笑。
攻防战救下他后怒极而笑。
还有很多……很多……
叶声的笑脸不断变幻，最后浮现的却是在唐家堡的夜晚，他被他推在墙上，夜色中他看见叶声的脸上没有笑容。
他说，你不该出手。
他的眼神让他心慌，那是平生第一次，唐夜歌被一个人用眼神逼到无所适从，以至于被叶声下了香梅引还没有觉察。
叶声的眼神里有什么？
唐夜歌闭上了眼睛，猛的翻身从床上跃起。
他居然不敢回想。
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快走，快走，快走，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
唐夜歌披上衣服推开窗户翻出去，几个起纵就跳出了这个山间的小院。机关鸢不在手边，他也有的是办法跑的远远的……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歌，你想去哪儿。”

8.
“放开我……叶声……”
藏剑的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浅笑，星眸之中却如同结了霜，目光冷的让被缚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唐夜歌微微咬唇。
叶声生气了。
“那是专门困唐门的囚龙索，你不用费力气了。”叶声缓声开口，目光从唐夜歌被绑在床头的双手上掠过，停留在他的脸颊上。像一个玩物一样被缚在床底之间，唐夜歌没戴面具的半边脸颊上满是屈辱的神色，卸掉了轻甲的双手因为不断挣扎被囚龙索勒出了深深浅浅的红痕。
叶声的双眼渐渐的暗下去，瞳孔之中像是泛起了妖异的狂澜。这样被束缚被禁锢的唐夜歌像是被困住的鹰，引得他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无限的膨胀。
他留不住唐夜歌。
他留不住那个可以无声息消失的暗蓝色影子，留不住他融入夜空的脚步。他是机动性最高的藏剑，但他追不上唐门的机关鸢。唐夜歌总是飞的那么高，高的叶声竭力伸长了手臂也触摸不到……现在他困住他了。
他留不住的人，就在他眼前。他困住他了，他再也逃不掉。
“叶声！”藏剑气息的转变被敏锐的唐门察觉，唐夜歌盯着叶声的双眼，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失控：“叶声……别让我恨你。”
叶声低头望向唐门的双眼，在他点漆般的瞳孔深处，他捕捉到了他的不安。那抹不安在叶声的眼中被无限的放大，唐夜歌像一只受了惊的兽一般紧紧的盯着他，嘴唇抿的发白。
叶声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睛，苦笑。
他心软了。
他喜欢的是那个驰骋在夜空中的唐夜歌，即使无法触及，即使他留不住……他也舍不得打碎了唐夜歌的骄傲。
他舍不得用屈辱的方式折毁唐夜歌。
可叶声很清楚，如果就这么放唐夜歌离开……受了惊的唐门，怕是再也不会让他找到了。
怎么办。
我拿你怎么办。
唐夜歌睫羽微颤，不安的直觉渐渐淡了，他知道叶声回到了他熟悉的那个样子……面对这样的叶声，唐夜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有恃无恐。
叶声绝对不会伤害他。
在他还没有看清的时候，他的直觉中就烙下了这样的认知。
可是面前的翩翩公子遮住了眼睛，唇角的弧度带出了无边无际的苦涩，阳光渲染过的明黄外袍仿佛也黯淡下来，曾经刺痛他双眼的光，现在柔和成了可以用手鞠起的夜色。
叶声，你……

〖这是我能写的最清水的炖肉_(:_」∠)_度娘求不吞，这是清水！这是纯粹的清水！一点油都没有给和尚吃都可以！〗
〖比较香（sang）艳（shi）的炖肉发上来我会被封号的_(:_」∠)_还是算了吧〗

〖表示心疼叶声的只有我一个吗_(:_」∠)_〗

〖给你们讲个鬼故事_(:_」∠)_〗
〖我卡文了_(:_」∠)_〗

10.
叶声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明黄色的外袍随意的披在身上，乌黑长发还在向下滴水，全身散发出草木的清香。
“吃到嘴里了？你确实能忍。”坐在院中正侍弄药草的方书墨抬头看了一眼，见叶声脸上挂了笑，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惯了叶声的笑脸，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了，没见神经大条如李澄空这些天都绕着叶声走吗。
叶声挑了下眉毛没有回答方书墨，随意挑了一把藤椅躺下，半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藏剑安静的有些异常。
“你师兄已经走了。”方书墨给一株奇形怪状的植物浇水，随口说。
“我知道。”大概是觉得下午的阳光太过明媚，藏剑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子盖住了脸，声音透过衣料有些发闷：“浩气盟连折七名守将，谢渊急召所有弟子回归，师兄因为我已经耽搁好些天了。”
“真能耐啊……”方书墨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感慨，结果叶声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另一只胳膊也抬起来，用两层袖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方书墨看得好笑：“哟，怎么着了这是，声儿哥没脸见人了？”
“滚蛋吧，几岁的叫法现在倒腾出来。”叶声挥开袖子露出面孔，笑骂。
“我说叶声。”方书墨放下手里的水壶，看着懒洋洋瘫在藤椅上晒太阳的叶声：“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着的时候。”
“记得啊。”叶声的声音有点乏，像是已经要睡着：“叶声这名字就是那时候才开始跟着我的。”
“所以说我可是最早认识‘叶声’的人啊。”方书墨微微拖长了尾音：“可是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原来叫什么。”
“我叫叶声。”叶声的声音轻的像是在呓语：“就叫叶声。”
“得，问你多少次都是这句话。”方书墨摇摇头起身：“我看看那只蠢羊是不是把自己摔死在山里了……”
万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叶声安安静静的躺在藤椅上，阖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阳光镀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干净俊朗的五官轮廓。明黄的外袍被发梢滴下的水沾湿。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随意的搭在身上，唇角的笑容柔和的令人想起春天。
藏剑西湖，君子如风。
暗蓝色的青年静静的看着院里那抹明黄，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在翻涌，只觉得思绪混乱如麻，可纠结之中又隐隐约约的渗出暖意。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避，他和叶声的羁绊了。

【夜空中的鹰，完】

〖告诉亲们一个好消息_(:_」∠)_〗
〖我已经做好了结尾时的一人份便当，然而码着码着我自己哭成了天策（×〗
〖原来这就是个脑洞轻松向，画风详见小绒球的开头√结果写着写着我认真了槽儿_(:_」∠)_〗
〖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个文了吧我觉得_(:_」∠)_你们帮我取个名吧〗
〖顺便可以猜猜是谁领了便当，猜对了……嗯也没有奖←滚蛋〗

1.
“混球！出来出来出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澄空的嗓门隔着老远就听得一清二楚。唐夜歌回头，正好和冲进小院的道长打了照面。
“唐门小哥只有你在吗？那混球呢？”李澄空乐呵呵的打招呼。
“他出去了。”唐夜歌对李澄空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悄无声息的将手中的纸条塞进轻甲的缝隙。
“出去了啊，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不加掩饰的失望出现在李澄空脸上，颇有一种「老弟我跑了老远来找你玩结果你不在」的哀怨。
“……不知道。”
唐门青年那一瞬间的停顿并没有被留意，李澄空扔下一句“那我去找小花花啦”就没了影子。唐夜歌在原地站立良久，低下头，将刚才藏起的纸条打开。
——无言，有个藏剑点名要买你做他的暗卫。
纸条的下角是一个隐晦的面具符号，这是唐门黑市据点的传信，唐夜歌清楚的记着，最近的黑市据点就在山下的城镇上。
伸手逗弄着灰色的信鸽，唐夜歌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分明。
“我要买一个人，贵堡开价吧。”
黑市据点的唐门弟子不动声色的抬头：“不知客人要买谁的命？”
一抹明黄进入视野，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藏剑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他看着唐门弟子的脸，笑容加深。
“我没说清楚……我要买下唐无言做我的暗卫，不知这一桩生意，唐家堡做不做？”
“暗卫？”唐门弟子皱眉：“唐家堡只接护送和暗杀两种任务，客人莫不是寻错了地方。”
“莫非我还没有说清楚吗。”藏剑笑弯了眼睛，从袖子里取出一物推到唐门弟子面前：“我要从唐家堡买下唐无言这个人，如果你做不了主，大可以请示你上面的人，我一点也不急。”
唐门弟子低头扫了一眼，推到他眼前的是一枚雕刻成重剑形状的玉牌，上面有两个篆体大字。
正阳。
暗卫意味着终生的跟从，唐门弟子何等骄傲，唐家堡也不会将门中弟子视为可以买卖的货物，除非自愿，鲜有唐门弟子会成为他人的暗卫。
可这枚玉牌清楚的告诉面前的唐门弟子，这个点名要买下一人做暗卫的藏剑，没有开玩笑。
叶英门下正阳弟子，重剑形态的玉牌意味着铸剑宗师的身份。上一个出示这种玉牌的人是浩气盟无归剑，而面前的藏剑青年不显山不露水，竟拿着和无归剑一个等级的身份玉牌。
铸剑宗师，若假以时日便可铸出御神碎星那等神兵，这样的生意像是送到口边的巨大香饵，若是就这么推掉，谁都不会心甘。
唐门弟子没有说话，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不久之后一只灰鸽从据点后院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似是找到了方向，腾空而去。
“还未请教客人姓名。”
“叶声。”

〖小熊猫跑不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