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不知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但我的鼻子,嘴里有着水的咸涩。显而易见我在水里泡的时间了。
即使这样,我都活着。有时候我也挺怕自己的,简直就不是人,跟小强一类的,怎样都死不了。
我翻身坐起,背部一阵撕裂的疼痛。大概是水流冲击时撞伤了,但在这黑夜里,我也只能忍着。
四周没有火光,月亮的星点光亮连路也看不清,我凭着感觉向前摸索,勉强找到了一棵树。
我把四周的草踩实了,就着树根坐了下来。背部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呻吟了一声,果然是一把老骨头,太疼了。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开始出现红霞。一片一片的红霞一点点爬上山间,终于破晓。
红红的太阳升了上来,四周的景物也变得清明。我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汽,在这里装植物太久,连霜露都缠了上来。
这里应该是两座山之前的地方,周围尽是石块,抬头就能看见两座山,但往下看仍然是一片雾。
我皱皱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不是山腰,也不是峡谷。
从山洞里流出的水流还在往下,我看了眼黑漆漆的山洞,不知该如何抉择。
如果我沿着溪流往下,或许可以走出这里,但是溪流的尽头究竟在哪儿,这山里邪门的地方太多,我有些不敢轻易尝试。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可不想再回一趟鬼门关,那滋味,可不太好。
但是被冲出来时我是无意识的,洞穴的内部结构我根本摸不清,没了黑瞎子,我就瞎了,一旦进洞,倘若再遇上个奇怪物种,我就只能乖乖交出小命。
我在原地停留许久,洗了洗自己的衣服,喝了几口水。
下方的迷雾里,或许会有真正的出路吧。
我时不时嘲笑自己这婆婆妈妈的性格,做一个潇洒的人,一直都是我追求的。
但我这种强行潇洒,一旦面对上小花就像是东施效颦。只有小花的那种潇洒,才是我最爱的。
因为他不管面对坎坷,面对选择,面对生死,都是那无所谓的洒脱态度,包括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他也一直很潇洒。
但我做不到,我自己明白,放弃小花这种事,大概就等同于放弃我的命。
有些人呢,毕竟天生是你的劫数,躲不了。
天亮了起来,我就起身往下走,雾的湿气迷蒙了我的眼睛。我忍不住一阵阵的咳嗽,喉咙里十分难受。
我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昨天又在这荒山野岭间躺了一整夜,别说喉咙了,我浑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脑袋特别疼,好像是发烧的征兆。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重,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凭着微弱的方向感,我沿着蜿蜒而下的小溪往山下走。
“咳咳咳……”我忍不住一阵阵的咳嗽,这在山间造出了巨大的声响,回声持续了十几秒。
我拼命的忍住咳嗽,这么大的声响,万一引出了什么东西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往前走了几步,我突然一个踉跄,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
天旋地转之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和石头来了个亲密接触,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的脸,我便意识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情况,我暂时失明了。
这应该不算是意外之事,之前我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这下又是一击正中额头,没有脑震荡也算是幸运吧。
我在原地坐了许久,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和之前雾里的模糊不同,我看不见一丝光亮。
没了眼睛,我仅存的微弱方向感也消失殆尽。
我费力的站起身,摸索着向小溪边走,过了许久,我是又渴又饿,这该死的暂时性失明还是没有恢复,我只得摸着石头寻找溪流。
幸好这水比较清凉,应该也没有大事,勉强喝了几口水,我也不敢多喝,总还是要防范些。
眼瞎了也走不了路,我索性在溪流旁坐下,闭眼开始休息,我以前从来没有学习过关于荒野生存的技巧,所以现在只能被动的等待好运。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当我再度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清明了,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总归没有大碍。
只是额头还是很疼,我随手摸了摸,原来刚才把头撞流血了。血腥味在雾气里散开,我也没有办法包扎,只能用衣角略略擦拭。
我心里不太安,这样奇怪的地方,总让我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事实证明,我的确是个乌鸦嘴。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我猛然听见周围有石块碰撞的声音,又好像听见了猛烈的风声。
额头上血虽已止住,但是额上的血液已经流进了我的头发,浑身上下的血腥味根本无从掩饰。
果不其然,只一分钟后,一只硕大无比的鸟开始在我的头顶盘旋。我仔细一看,这鸟竟有些像一只秃鹫。
但它比秃鹫长的好看,并且个头也比秃鹫大许多。它在我的上头盘旋鸣叫,像是在召唤同伴示意这里有猎物。
我心惊胆颤,目前我两手空空,根本打不过这只鸟,它一扇翅膀,我估计就得应声倒地。
怎么办?跑啊!
未等这鸟鸣叫示威完毕,我撒开脚丫往山下跑。下坡路跑得很快,只是因为山陡峭,我总感觉自己会摔个狗吃屎。
那鸟反应过来之后跟着我飞来,它的速度很快,伴随着刺耳的鸣叫。
耳边的风声震得我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也是模糊的,但意志仍在指引我向前。
由于体力透支,我脚步一乱,一头往下栽。仅这一瞬,那鸟突然大叫着冲向我,翅膀拍打着我,迫使我又站了起来。
那翅膀仿佛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我的脸又是一阵疼,猩红的血液出现在我的眼前。
额头上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脸上也是无比火辣的疼痛。那鸟见了血,眼睛里似乎都闪着光。
它尖利的喙向我啄来,我费力的躲开它,脚下又是一阵凌乱。
果然,脑袋被开了瓢就是不行了,我这英武的大脑受损,以后可真要成一个白痴了。
那鸟见一击未中,又急迫的啄来。我瞄准它的眼睛就是狠狠的一拳,这招起了效,它吃痛的往后退,扑哧着翅膀在低空胡乱飞着。
虽然暂时我没有危险,但这鸟离我太近,它拍打翅膀时带动的风还是席卷了我。仅仅是这风,就打的我连连后退。
我的眼前发花,额上的血液还在不停的流淌,我努力的往前奔走,心内却是绝望。
都说祸害遗千年,我今日,难道要折在这里了吗。
猛地,我又感觉到了身后迫近的疾风,那鸟怕是又跟了过来。我的身体忍不住往前倾倒,我又踉跄的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任命的往前跌去。
迎接我的并不是坚硬的石面,而是失重的感觉,风从耳边掠过,我睁着眼,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地面。
这悬崖来得也好,这样死去总比被那年剥皮拆骨来得强。
“嘭”的一声,我感觉到自己的胸部和地面撞在一起,疼,生不如死的疼痛。
我忍不住的喘气,痛苦的呻吟,只怪这悬崖不够高,根本摔不死。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我的好运吧,虽然我的肋骨只怕是断了好几根,但是,我这口气还在。
我挣扎想站起来,但浑身都疼,尤其是胸前和脊椎,仿佛被钉进了一根钢针,稍有动弹,就疼的钻心。
我一次次的试图站起来,又一次次的重新摔下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一片猩红了。
伴随着蚀骨的疼痛,我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痛吟一声,磕磕绊绊的往前走。
这时候的我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种仿佛灵肉分离的痛苦伴随着我。
心里的信念依旧牵引着我向前,脚步不停。
或许等待我的光明,就在前方。
血液已经顺着我的脖子一路流进了我的衣服里,血腥味已包裹我的全身。
这一路,我走了摔,摔了再爬起来,很疼,但我就是要翻来覆去的品尝这痛苦。
我撑着这口气,握着这条命,一步一步向前走,眼前是黑暗的,但脑海中除了疼痛,还有我的小花。
他的眉眼,他的笑靥,他的一举一动。
也许真正让我撑过来的,就是我的小花。他在我心里,永远灿烂的如同太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前终于出现了混沌以外的东西,我看见了营地的帐篷。
我想往前飞奔,但我的身体再也不能支撑了,看见了营地,一直紧绷在我心头的那根弦,突然间就断了。
我粗喘着跪倒在地,慢慢的倒了下去。眼前又黑了,我觉得自己的指尖开始发凉,仿佛这魂魄即将脱离这残破的身体。
不行,不行,我的心底有声音在呐喊,但我的耳鸣声,渐渐掩盖了这声音。
“天真!”我听见胖子粗犷的嗓门。
还能听见胖子的声音,真好。
我听见一阵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托起,我闻到了小花身上熟悉的气息。
人生还能有这一刻,也许所有的苦痛都不算什么。
只是此刻,我想伸手拥抱他,却做不到。也许,再也做不到了。